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我想阿婆與我一樣來塵世一遭就是來贖罪的。她這一生呢,父母不疼,子女不孝,丈夫不愛。
縱然父母不疼。但她還是用她那幼小的雙手去給兄長賺上學的錢,父母逼着他嫁,他也嫁了。
縱然子女不孝,她還是帶大了那麽多兒女,一生都沒讓兒女操過心。年紀大了還要伺候殘廢的父親。縱然丈夫不愛,他用他的弱小的軀。扛起一個大家族,甚至連丈夫嫌棄為夫人所生的孩子,也都視如己出。
遠方鄉裏街邊乞丐,晚歸的路人。只要從門口經過,阿婆都會拉他們進屋喝杯茶吃頓飯。她熱情好客。賢良淑德,溫柔善良。用自己的能量去溫暖着別人。去幫助別人。
所以,也許就這樣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他這一生凄苦。可她卻比比很多人更懂愛,更懂得珍惜。
如今,也許是她的劫已經到了,她的罪贖完了。于是她離開了,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等落地冥錢燒完後,大家并紛紛組織起連夜送阿婆回鄉下,我的小學學校如今已經建成了祠堂,村裏的紅白喜事。都在祠堂裏弄。
阿婆此生的願望:就是家族團結、兄友弟恭、以及葉落歸根。
記得她曾經說過,如果有一日。她不想火化。他想土葬,所以大家便想盡辦法辦法把阿婆運回了鄉下。母親坐在副駕駛撒着引路錢,我和楊丹還有楊春姐以及三姑守着阿婆的遺體,一路上喊着,“阿婆,我們回家了……”
是啊,阿婆,我們回家了。您這一生操勞太多,如今都能放下了。
來世,來世啊……想到來世,我哭得更慘,我曾經以為像阿婆這般心地的人,應是仙女轉世,死後是會重回仙門的。可阿婆咽氣後,道士掐指一算,說阿婆已經投入畜生道,輪的是六畜家禽。
一個人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這麽善良的人,輪的竟然是畜生道,想當年我阿公那麽樣的一個人,竟入了佛道,成為楊四将軍的坐下弟子。不過人有無來世輪回也不過就是個傳說。
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阿婆被放在祠堂的一角,在她遺體身後放着觀音菩薩以及楊四将軍。
當時在縣城,道士師父打卦時,阿婆怎麽也不放卦不肯回來,最後猜的是不是要把楊四将軍以及我們家的火令一起帶回去?阿婆這才放卦,就這樣便一同帶了回來。
小時候聽父親提過一嘴,說楊四将軍最早打的弟子是太阿公(曾祖父),然後太阿公去了後就挑了阿婆,可惜阿婆是女兒身又命格太硬,這才選了阿公。我想阿婆定是天上仙使,等歷劫結束便會重回仙界。
當然這些怪神亂力之說也只是猜測!至于那道士說阿婆堕入畜生道也無據可查。
我看着這座曾經讀過書的小學,在這小學食堂下面就是我們曾與阿婆住過的地方,只是被拆遷後不剩一瓦一礫,如今早已面目全非,再不見當年一絲蹤跡。
在道士團隊到達後,唢吶聲響徹長空拉開夜幕,聲音高高低低哀哀怨怨,錯落有序。
阿婆以前說過,別人出生乃至出嫁都是吹吹打打熱熱鬧鬧,而她卻是冷冷清清。所以每次看到電視上紅白喜事時有人吹唢吶,她都流露出很羨慕的眼神,然後說道,“這唢吶聲啊,我出生,出嫁都沒能趕上,估計要在我死後才有人給我吹上幾日了。不過那會兒吹沒吹我也不知道喽!”
從此,我再也聽不得唢吶聲,唢吶一響,我就開始哭了。
阿婆病逝的消息不胫而走,喪事舉行了三天,這三天內我偶爾幫忙做事,大多數都是守在靈柩前。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第二日下午道士掀開遮住阿婆臉的冥紙,我看到阿婆的舌頭是露出來的。
道士笑了笑,說道,“老人家,人嘛,總有一死的,如今你已經子嗣成群五世同堂也算是一種福分,兩眼一閉也是去享福了,你就放心去吧!”
道士念完這段話,又說了些我們聽不懂的咒語開始擺弄着阿婆的臉,估計他是想把那流露在外的舌頭給塞回去。
書上所寫:“因呼吸不暢而死亡的人,大多都有這樣的症狀,只是在死後八個小時因身體溫度散去,肌肉會萎縮,從而舌頭也會往裏縮,倘若長時間都沒有縮回口中,那便是此人心有餘怨,不肯安然而去。”
阿婆,您在怨什麽?是在怨楊坤沒能回來送您一程,還是怨沐沐陪您的時間太少,亦或是怨兒孫不孝,也許您不過是怨着這凄寒苦楚的一生罷了。
喪事舉行了三日,家族中幾百號人就打了四次架,吵了十二次嘴。那對我來說就是一整個菜市場跟一整個屠宰場的較量,要幹活的人不幹活,要幫忙的人不幫忙,閑下來就開始因着陳年舊事你一嘴我一嘴争論不休。
比如,下帖子。
按照當地習俗,有人去世後本族與親族不用下帖子,外族的人是要挨家挨戶去送帖子,請他們來參加葬禮。
族長覺得這戶人家不用請,與楊家也沒什麽牽扯,而主事覺得這家人雖與家族鮮少聯系,便因着阿婆的私情是應該請來的。
就因兩人意見不合,便展開了一場搏鬥,這一鬧,圍觀的,幫忙的,勸架的,一群人蜂擁而至。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還有一些吵架跟我們也沒什麽關系,比如……兩個十來年沒見過的,只因你的車劃傷了我的車,于是便大打出手。
阿婆在我們族輩分很高,惠及多村,來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只是大家都忙着吵架,也沒空招待他人。甚至連道士那邊也是唱着獨角戲,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我想守着阿婆的遺體,又擔心他們誤傷父親,又想去勸架。
本來是要第三日才下葬,可那會兒天氣還是有點熱,怕是拖不了這麽長時間,便第二日安排下葬。
入棺到起靈,我噗通跪地,我看着棺蓋慢慢合上,我與阿婆看似隔了一塊棺蓋,實則隔了一個陰陽。
我跟着擡棺的八仙一路哭到墳地,阿婆的墳地是很早前就挖好了的,就在大伯的栗子林,那顆栗子樹我還記得很清楚,當年大伯一家因着父親摘了他家的栗子還來大鬧了一場。
再者,那塊林子離竹樓不遠,我想阿婆肯定也很喜歡。
誰知正準備下葬時,突然有人來鬧事,誰是越界了,那人死活不肯讓開。
而就在此時父親接到鎮上的通知,說是不能土葬必須火化,阿婆最不想的便時火化,對于她而言土葬才是落葉歸根。
那邊政府的人一會兒趕到,而這邊又不肯讓出挖好的墳地,于是沒辦法只得臨時再請一個風水師來看墓地。
看好墓地後,又重新挖。倘若地下全是黃土挖起來倒也順暢,可那一處都是青石挖起來十分費力,挖了快半天了,才只挖一點點深,連副棺椁放下去還露出半截。
眼看政府的人都要來了,于是大家便紛紛從山裏撤離,阿婆就那樣被丢在了挖了一半的坑裏。
政府的人在下午三點多就到了祠堂,雙方形成對峙,誰也不肯讓出半步。
“我作為鎮長是非常能理解你們的喪親之瞳,只是現在國家提倡火化,這也是對屍體最有效的一種處理方式,咱們應當配合國家。”
“我母親生前的遺願就是不要被拉去火化,她都已經九十多歲了,你們就沒點同理心嗎?火化也好,土葬也好,都需要遵從死者家屬的意願吧!我們如果不簽字,你們敢拉去火化嗎?”父親瘸着一條腿,正與他們理論。
祠堂外來了不少人,除了鎮長還縣長以及十多個警察。
“你們叫這麽多人,是想來幹架?”
“我們不想幹架,我們只想解決問題,國家要求必須火化,沒有任何條件。”鎮長看了父親一眼,“我知道你,你的低保以及貧困補助也都是在咱們鎮上申請的,你們要是這麽不通達理的話,我們随時有權撤銷你的低保。不僅僅是你的,連帶你們這一大家族的也全部給撤了。”
我們這一大家族出了好幾個殘廢,比如父親,再比如我水明堂哥(前文有介紹阿婆有一個兒子可惜早逝,留有三個兒子,只是這三個堂哥與我家不親,而楊水明便是這二兒子。),水明堂哥早年因與妻子吵架一氣之下放過燒家,自己帶着兩個孩子跳了樓,當時還轟動一時登了各大縣城新聞頭條,兩個小孩當時被人搶下,只是他自己跳了下去,落個殘廢。而二伯終生沒娶孤家寡人一個,這三人都有低保,若是沒這低保這三人估計吃飯都成問題。
這下大家不敢鬧了,都鴉雀無聲,我默默走了出來遞過自己手中遺體器官捐贈卡,“我能不能用這張卡,換我阿婆這次體面,讓她走的安詳,如今她已下葬,能不能讓她入土為安?将來我若死後我的遺體随便國家用來幹什麽,我可同你們簽協議書,您們別動我阿婆的屍身,也別動我父親他們的低保,您剛剛也瞧見了我父親等人已經沒了收入來源,僅靠着這份國家給的補助來過活……”
我父母并不知我簽約了遺體器官捐贈,當時我以為自己沒多少時日,便冒出了這一想法。當時父母都驚呆了。
“小姑娘,你有這份心我很敬重,于情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于理你是你,你阿婆是你阿婆,沒辦法通融。”鎮長道,他轉過身看着大伯與父親,“你們兄弟幾個商量下吧,一個小時之內你們不同意火化,我便強行帶走遺體了。”
有時候,不是不想選擇,而是沒得選擇。
我将父親叫到一旁,“這件事你要考慮清楚,如果你沒有低保,沒有精準扶貧,你的生活将很難持續,國家要求的火化,不是我們個人能扭轉的,再者咱們有這麽多的低保都是國家給的,我們要順意而為,跟政府對抗是沒用的。”
“那我也不能讓他們把阿婆的遺體帶走,一沐,阿婆最疼你,你不能這樣做,聽話這件事你別管了。”母親将我拉到一旁,我知道母親想置身事外,也知道這家族的人也沒幾個講道理的,她不想我惹禍上身。
可我怎麽能置身事外呢?跟阿婆有關的事兒,在我眼裏比天還大。
時間飛快,很快約定的一個小時馬上就到了,鎮長反而不着急了,而是坐在一旁聊天喝茶,在她們的周身圍滿了警察。我知道他們已是勝券在握。
“好,我們同意火化,我也知道在咱們這只要家屬同意火化後,就能獲得一份補助,我要求補償三千塊錢,我阿婆在生産隊期間也曾受過功章,功在勞作,惠及三十二個村,在我們這一帶也算是德高望重之輩,我所提的要求并不過分。”我握緊拳頭給自己勇氣說出這一番,在家族人眼中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話來。
“一沐,枉費阿婆那麽疼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做,你這不僅是要把外婆火化,你還要燒了阿婆,你怎麽忍心去這麽做?”大伯沖我大怒。
他家沒有低保,他可以很硬氣說這些話,但我家不行,而我不能再讓阿婆一個人在那大山裏,山中有各種野生動物,死後不能入土為安已是不敬,倘若在被那些蛇鼠侵犯,我們又如何能安心呢?
“就因為那是我阿婆,我不能讓讓她的屍身就這麽曝露着,除此之外你們誰還能想到更好的辦法能抵抗國家頒布的法令,如果沒有,就只能這麽辦。”
我簽字的手都是顫抖的,等我簽好字後,二伯急匆匆的跑來說靈車已經載着阿婆的遺體從山上下來了,馬上就要經過這裏。
原來,他們早就讓靈車在山上等着,也料到我們肯定會簽字,我有一瞬間有點難過,雖然我知道他們沒做錯,只是這也太不近人情了而已。
我看了縣長以及鎮長一眼,就跑了出去,站在馬路中間,眼看着那輛靈車即将撞上來,我張開雙臂大喊,“停車,讓我送阿婆一程,停車,我要上車。”
“沐沐,不要這樣,很危險......”母親在我身後大喊,也跟着跑了過來。
靈車終于停了下來,我順利爬了上去,剛一上車就頭暈腦脹,車子一啓動我就開始狂吐不止,那嘔吐的狀态跟阿婆生前有得一比。
雖然我也暈車,但我極少吐,那次是第一次吐,一路吐到火葬場。
我捧着骨灰盒,手持三支香将阿婆接了回來,可當時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骨灰盒的時候,我的左手手腕處被點燃的香燙了一下,從而落下一個圓圓的小疤,那個疤痕到現在都沒消。
我想許是阿婆想在我身上留個印記,以便來世還能再次相遇吧,只是希望來世我能做她阿婆,一輩子保護疼惜她。
靈車還沒到家,就聽到陣陣鞭炮聲,我在濃烈的鞭炮聲中手捧骨灰盒走進祠堂。
将骨灰盒放在遺像的旁邊,很多人來上香,而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這兩日我的膝蓋跪破了皮,可我顧不上這些,我就直直的跪着,放聲痛哭。
我像是一個罪人,跪在阿婆的遺像以及骨灰面前忏悔,我有悔恨有難過,有思念,百感交集,許是那一瞬的悲痛讓心髒驟停,我暈了過去,姐夫便将我抱去他車上,讓我好好休息。(當地習俗,晚上也要做法事,吹唢吶,所以基本上是沒得睡,再者祠堂那邊沒有床鋪,有車的就睡在車上,沒車的就直接席地而眠。)
等阿婆成功下葬後,我們就都回了縣城,我是9月18號的酒席,而阿婆是17號的頭七,也就是說我還能辦酒席,而阿婆到生命最後一刻還在替我打算。
本來我想當天晚上就回家去看新房子,以及回來小半月都沒能見到安麟,也有點想他了,但母親說讓我幹脆去幫父親把賬算清楚再回去。
于是我跟楊丹楊威還有父親去大伯家算賬,這次財會是姐夫,他做的賬目我是比較放心的。只是我那糊塗的父親,我若不把這些事給他理清楚,他肯定就不知道怎麽弄了。
剛到大伯家時,他們正在吃飯,我們便在一旁等着,我看着阿婆的遺像以及靈牌,我又開始紅了眼睛。
總支出是兩萬五,但父親顧念二伯未成家,就只讓他出五千,餘下的兩萬便是父親與大伯一人出一萬,而份子錢有一萬塊錢。
不過這些随份子的人也比較複雜,有的是母親娘家人,有的是大媽娘家人,我的提議便是,大媽娘家人随的錢就大媽領走,母親這邊的就我們領走,餘下的兩兄弟再來分,而二伯少出了五千塊錢,自然這個份子錢也不能分。
大家對我的分賬方法沒有任何意見,當時算下來父親還能領到3200塊錢,而大媽那邊是6800,姐夫身上沒有那麽多現金就只有1800塊錢,我便把這一千八的現金遞給父親,并跟姐夫說好餘下的一千四,讓他到時候把錢取出來給父親就行,姐夫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
誰知這時大媽看到父親拿了錢,而她一分錢都沒有,就開始扯起一些陳年舊事,說錢進了父親口袋,她就不可能再拿到一分,有些事扯得年代太久遠了,總之就是各種貶低父親,還說我在幫父親賺錢。
其實說來也挺可笑,我父親本應拿到3200,結果卻只拿到1800,還被大媽這樣冷嘲熱諷了一番,那一瞬我氣急敗壞直接瞪了大媽一眼。
誰知這一瞪,徹底惹怒了大媽,她就開始罵我,各種戳心窩地罵人,說阿婆如何如何疼我,我倒好親自把阿婆的屍體送去火化,還私自收了三千塊錢,其實那三千塊錢我一分都沒拿,而是父親他們三兄弟來平分,到頭來卻被人這樣冤枉着。
我便同大媽吵了一架,大媽罵我如何沒有如何冷血,我朝天笑了笑道,“我再冷血,也不比過你兒子楊坤,不僅卷走了阿婆的錢,甚至連阿婆死都不肯回家,也不知道這死人的錢,他是怎麽用得下去的?人啊,做人做事別太過分就了,報應都會有的。如果你要這麽算的話,阿婆名義下所有的錢我們家都能拿得,我們養了阿婆将近二十年,這二十年阿婆跟着我們一家生活,吃的用的何曾少過她?而你們又付出了多少?別說其他的,你連那吃剩下的三桶油,三包米也沒打算分給我們吧!何況這個錢,我父親才只拿一千多塊錢,基本上錢在你自己女婿身上。”
大媽徹底被我激怒,她摸起一把掃帚就要開始打我,父親瘸着腿,将我護在身後,而楊威人高馬大的直接奪過大媽手中的掃帚,丢在一旁。
大媽往地上一躺說是楊威打了她,我冷笑道,“我弟弟如果打傷了你,你去驗傷,多少醫藥費我們家肯定會出的。”
那晚,在阿婆的遺像與靈牌面前,我們家與大媽家大吵一架......
第二天我便趕回了新家,要開始收拾屋子,以便過幾日的酒席,等我辦好酒席後就打算出去上班。
誰知公司已經變了樣,當時協助我的客服已經順利成了主管雖然我很不想回去,可我很多東西都還在公司,還有我三箱書,我的iPad,筆記本電腦等,當時回來得匆忙什麽都沒拿。
于我不得不再回公司,我一回公司就提交了辭職信,自己熬了兩三個月的成果被人摘了我也認了,只是讓我再繼續為這樣的公司賣命,實在是有點為難我自己。
不知道為何,從阿婆走後,我變得什麽都無所謂起來,關于工作,關于家庭,好像一夕之間在我的世界裏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只是從那以後,我夜夜做夢,夢到的都是阿婆,我們一起住在竹樓,一起接漏,她還是會起來做飯給我吃,她會将戰争年代的兵荒馬亂,那些她吃過的苦,走過的泥濘歲月,都在夢中一一告訴我。
對我而言我很享受夢中的時光,因為這是阿婆僅給我一人的夢,我也曾問過其他人,她們基本上很少夢到阿婆,而我連續半年做夢都跟阿婆在一起。
2021年2月,丈夫在沉浸了半年之後,又開始沾上賭博,婆婆依舊對我罵罵咧咧,除了我已經沒了阿婆,其他的并沒有任何改變。
2021年3月,我面試了一家公司的主管,并順利通過了,且能在家辦公。我與安麟住進了新家,安麟雖然才上一年級,但他成績很好,考試幾乎都是滿分。我也很是欣慰。
2021年6月,我與丈夫已經申請離婚,安麟與房子都歸我所有,而我也承諾他可以随時來看安麟,我們都會竭盡所能給安麟幸福。只是在這場父母幹涉的婚姻中,我們都已經累了,放手也許是種解脫。
暑假來臨,我帶着安麟翻閱好幾個山頭來到阿婆的墳前,墳頭上的草已經很高了。
我小心翼翼地拔草,安麟用他那稚嫩的聲音問我,“母親,這裏面睡着的是誰呀?”
我蹲下身來對安麟說道,“這裏面睡着的是最疼愛母親的人,是将母親一手帶大的阿婆。”
“母親,那您跟您阿婆還會再見面嗎?”
我看着手腕上那個被燙傷的小疤,“應該會的。”
是的,我想我與阿婆肯定還會再見的,只是下一世換我來保護她,我不想再讓她如這一生般過得如此凄苦了。
我握着手中的那張遺體器官捐贈卡,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陽。突然明白所謂的幸福便是:讓愛傳承,讓生命永續。我終于跟這個世界和解了。
阿婆,下一世,請允許我先找到你……
(後記:我已經很久沒有做夢夢到阿婆了,我想她知道我已經放下執念開啓自己的新生活,而她也能放心地走了。所謂的深愛,不就是讓不舍離開的人好好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