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很多時候我一直以為,只要有能力,只要肯努力,總有一天就會成功。但我偏偏忘記了,這世界上有一種病叫“紅眼病”,他們見不得別人成功,會将你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當實習主管的第一個月,整日風餐露宿,忙個不停,甚至都沒時間好好吃一頓飽飯。有時忙到很晚才下班,到了宿舍到頭就睡,連衣服都不想換。
算算日子我這個公司呆了五六年,業務知識已是非常熟練。熬過一個月之後,公司開始趨向于穩定,而我也終于能吃上一頓熱飯睡個安穩覺。可誰知這時公司說是怕我忙不過來,給我找來一個小幫手。讓她來協助我管理客服部。
這個小幫手我素日跟我關系還不錯,年長我四歲,來公司的時間不長才一年,但我私底下也尊她一聲,“姐”,甚至她晚下班時也會順路捎我一程,将我安全送回宿舍。
期初我很感激公司這樣的做法,畢竟一個人扛了一個來月,實在是太累,目前雖然穩定,但有人幫着總比一個人硬扛要好。
不曾想她過來的第一天便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将整個部門弄得烏煙瘴氣。
她先是給所有的客服一人買了一杯奶茶,然後挨個給客服們送禮物。中午又請客服吃了一頓飯。一瞬間她在客服心目中的地位高大起來。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一直以為只要有能力能拿得出業績就能榮登寶座。當然我也想過給客服這些福利,可無奈我資金有限,只能在業務上給她們做相應的培訓。
第一天她雖然未越矩,不過第二日就成了另外一副嘴臉。次日她一到辦公室,就開始對辦公室的座位做調整,并重新安排并分配客服的工作。
我問她是何意,她告訴我是為了更好的服務好公司。即使她的安排在我眼裏是有瑕疵。她讓有的人太忙,有的人又過于清閑。忙的人怨聲載道紛紛找我訴苦,而閑的人卻在刷抖音追劇。
當時我便提出了我自己的想法跟看法,她似乎也知道自己此種做法不妥。便收斂了一些,讓我來重新調整工作,而她也乖乖地等着我給她安排。
她來公司不足兩年,甚至連業務都不熟悉。公司也只是讓她過來協助,誰知她竟然喧賓奪主。我重新将工作再次細分後,讓她來協助我處理投訴。一天差不多有100多票投訴,她一上午連兩個投訴都沒處理完,便在辦公室裏一直唠叨着,怎麽怎麽累。
當然有些人是貪小便宜的,自然也有些人是看業務能力。這一對比辦公室便有不少人開始挺我,而我也比之前增加了信心。相信自己可以管理好部門,服務好公司。
那段時間其實我特別累,可我也沒有地方訴說。任何事情只得自己扛着。對于我來說,在特別累的時候反而更喜歡看書,喜歡沉浸在書的世界裏。于是便沉浸在了書的世界裏,甚至怕父母打擾到我,還将父母的微信給拉黑了。
只是我沒想到,就在我把父母聯系方式放入黑名單後,父親再一次發病了。依舊是淩晨4點送送入急救室。醫生診斷是癫痫再次發作,醫院開了一堆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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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抗癫痫的藥對神經系統有損傷破壞之效,不宜多吃。按照醫生的建議,就是家裏需要有一個人長期照顧父親。
楊威已經辍學在深圳打工,而楊丹正好是高三馬上面臨高考。母親一門心思要與父親離婚,讓她去照顧父親,可謂是天方夜譚。
父親自從生病之後,人也變得脆弱了很多。經常隔三差五的就跟我交代後事。或者是在電話裏頭嚎啕大哭。
很多時候我恨不得自己能有很多個分身。一個照顧在婆家孩子,一個在娘家照顧阿婆與父親,一個在外面上班,賺錢養家糊口。
不得不說女人在這個社會上,還是飽受争議的。。比如你顧得了工作,并會有人說你不顧家。自然當你顧到家時,會有人說你成天花丈夫的錢在家好吃懶做什麽都不做。
所以我有時候沉靜下來就會想:婚姻到底給了女人什麽?沒結婚時你下了班就可以睡到天昏地暗,也不會有人吵你,更沒人說你。可以跟好姐妹去逛街,做spa,做漂亮的美甲。甚至想出去旅游也能說走就走。
可是結婚後,你早上六點多就要起床做一大家人的早餐,吃完早飯要急急忙忙洗碗,然後送孩子上學,自己再匆匆趕到公司上班。等你下午6點下了班後又得急急忙忙的趕去菜市場。買好菜之後就得回家做飯,還要去接娃。
一兩個小時之內能把晚飯做出來已經是不易。等吃完晚飯之後又得洗碗,搞衛生,還得給小孩洗澡洗衣服。随随便便一忙碌就到了晚上9點多。這時當你躺在床上,準備進入夢鄉結束這一天的疲倦後。說不定你的那一位還得折騰你。可倘若你随意應付,還會引來對方的不快,然後指不定再編排你幾句。
當然男人就不一樣了,在很多人的眼中,男人不做家務已成了一種社會形态,男人下班回到家往沙發上一躺。嘴裏叼根煙,手上捧着手機玩游戲。孩子哭了、鬧了、餓了、尿了、摔了,他可以充耳不聞。自然也不會有人說他半句。
如果你的男人每個月準時上交工資卡,每天下班按時回家,也不出去鬼混,你還得感恩戴德自己嫁了個“模範丈夫”。結婚前你只需要照顧好自己一人,可結婚後,你不僅要照顧好自己,還得照顧你的丈夫孩子以及你丈夫的家人。
身為女人,有的時候連病都病不起!
其實我有時候挺羨慕我嫂子的,她上班或者不上班,全憑心情。工作不順心受委屈了就能随時把工作給換了。她娘家一次性可以給她十幾二十萬買房創業買車。而婆婆這邊又把她的一雙一雙女兒照顧的非常好,她可謂是不需要操任何心。
然而我不同,如果我沒了經濟來源,我的房貸沒人還。我的孩子沒人帶,甚至連小孩上學都是問題。我不是不想任性,只是我沒資格沒能力去任性。
記得我剛來這個公司時,曾上過一年的晚班,每天從晚上六點上到第二天早上八點,一個月只有2000來塊錢。但我還是堅持了下來,因為這個公司包吃包住能省掉一大筆錢。再者如果我臨時換工作,又有兩三個月賺不到一分錢。也就是在那省吃儉用的兩年,我才湊齊了錢,交了首付有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房。
現在依舊過着省吃儉用的日子,但內心是幸福的。因為我不再是一無所有。而是有了一套房子。有了個避風之港。
父親染上癫痫之後,不定時的要回醫院做檢查。楊丹和楊威還很小,撐不起這個家,母親将父親視作仇敵,所有的壓力便都落在我身上。
雖然很想回去照顧父親,但我還是選擇了繼續上班。公司目前行形勢不明。,再者父親如今身體情況一旦進入醫院,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所以我選擇了賺錢,很多人可能覺得我冷血。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沒有錢什麽都不是。
看病要錢吃飯要錢,你沒錢連水都喝不起!如果你沒錢,又談什麽給父親看病呢?
父親病重,身為子女都沒回家,自然會被外人評頭論足一番,但我不懼謠言,依然堅持自我。
“一沐,你是不是要請假了?聽說你父親生病了,病的好嚴重,要麽你還是請假回去看看他好了!”問我的正是那個來協助我的小客服。她手上捧着一摞文件,正看着我。
“不用了,我家裏有人照顧,現在這公司這個情況我也走不開。”我打開電腦裏的文件繼續處理着。
“其實一沐你可以回去看看的對吧?萬一你父親有什麽事情,有女兒在也可以好好照顧她,公司這邊你別擔心,有我在呢!”
其實對于我來說,公司有她在,我才不放心,但我沒挑明。只是點了點頭道,“要是哪天真有什麽情況,我肯定會回去的,到時候公司就要麻煩你了”
“一沐你看看你,你說的是這是什麽話,公司是我們大家的,肯定是要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嘛!”
“也是,你這話說得挺對,看來是我多想了。放心吧,我真要請假回去了,肯定會給你安排好工作,不會讓你閑着的!”
“謝謝一沐!你人真好!”
這種明面上讨好背後中傷人的事情,我也算是見多了,自然也見怪不怪。不過當時我也并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将公司維持穩定。
白天忙着工作,回到宿舍就要開始分析所有客服的工作量以及相關的數據,适時地做出調整。有的時候忙得焦頭爛額,慢慢的開始出現嚴重的失眠情況。
過了幾天後,父親的病又好了。他依舊像往常一樣,去看別人打牌,打麻将。偶爾跟幾個老友出去喝喝酒聊聊天。甚至還會瘸着一條腿去散步。
父親猶如生龍活虎一般出現在大衆視野中。四十來歲的母親。再一次再一次去了福建某個鞋廠打工。每天起早摸黑,在車間刷膠水,一個月只有3000來塊錢。不過對于她來說也能夠養活自己了。
只是當楊丹跟我說,母親出去上班時,我心裏面還是有些難受。畢竟我母親已經四十來歲了。去的又是鞋廠這種又髒又累的地方。記得母親當年在上海開店時,又何曾受過這種苦。
只是如今生活所迫,我們姐弟三人也沒辦法提供給她富裕的生活。她也只能自食其力。這樣才不會給我們增加困難。
父親與母親不同,父親因着當年的車禍導致成為一級殘廢,根據國家頒發的政策有了一系列的補貼,養活自己是綽綽有餘,自然也不用我們操心。
不過有時候還是挺害怕父親會亂來,怕他失手打傷了母親。也害怕他與別人産生糾紛,按照父親那喜歡惹事兒的性子,我只能說遲早會出事。
果不其然,父親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開啓了他的富豪生活。“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在父親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如今母親已與他形同陌路,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走在路上即便看見了也會扭頭走開。父親也就更加放縱自己,別看他一條腿裏面全是鋼板,但他也不怎麽珍惜自己的身體,經常叫上三五好友來家裏喝酒吃飯。
仗着自己有點錢,每天早上給他那些所謂的好友買早餐。早上吃過父親買了早餐後一群人找了個店去打牌,一打就是一上午。
到了中午我父親就把這些人叫回家裏吃飯,或者就在外面餐館裏面搓一頓。總之父親的小日子是越過越滋潤。
他一人在家不足半年就花了3萬多。有時候我也是想不明白。能将錢花在朋友身上,但是給阿婆買點東西,兄弟幾個就要開始争論了。
其實如果說五世同堂,都是子孝媳賢,那也是非常幸福的一大家子人。然而我們這一大家子。基本上都是你整我,我整你。誰都不肯多付出一點點。
就比如說阿婆的老人低保。國家為了實現全面小康社會,給農村超過60歲的老人家多發了一份保障。每年都會有一筆補貼。而這筆錢平日裏就用來給阿婆看病。不過卡裏裏面有多少錢我們都是不清楚的,因為這張卡在楊坤身上。我的父親與二伯只見過一次。
當然也不是每一次生病上醫院都能用得上這張卡。畢竟楊坤一年365日很少在家,一年也就回來那麽一兩次,阿婆也不可能恰逢就在此時生病。所以基本上阿婆生病的開銷也都是兄弟幾個來平攤了。
當然除了阿婆的老人低保外,還有一筆錢就是當年房鄉下竹樓拆遷時,政府按照面積以及人口補貼的一筆錢。這筆錢也一起打到阿婆那張低保卡裏,有一次兄弟幾個開會提到過這筆錢,當時大伯擔保說是等楊坤回家就讓他拿出這筆錢,兄弟幾人來分,不過這都是後話。
因為對于父親來說,這筆錢是多少他都不清楚,如今父親靠着那條殘廢的腿,有各種政府的相關補貼,同時還有保險公司補償了一些錢,也足夠他過下半輩子,對于其他的錢估計也沒太放在心上。
只是他這肆意揮霍的日子,恐怕有再多的錢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好幾次母親打來電話過來讓我勸着點父親,但我也知道就父親那個性子,誰也勸不好。
當年我因為急需裝修,找父親借1萬塊錢,他把我罵得狗血淋頭的事,歷歷在目。
雖然我能原諒過去的種種,也能跟自己和解,甚至童年的那些事我也可以當做沒發生。可我與父母始終保持着不顧,不似楊丹楊威與他們那般親切。
當母親讓我勸慰父親時,我也只是口頭上應允,倘若我不答應,等着我的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從我嫁人後,我有了自己的生活。對于我對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實在沒有辦法操太多的心。對于我那作天作地的父母,我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2020年8月初,我的父母終于離婚了。這段糾葛了20年的孽緣,終于劃下了句號。
成功離婚的那一天,母親像在宣誓主權一樣,在各大社交平臺宣布自己單身 ,還邀上一群小姐妹在KTV喝得名鼎大醉!
再來看看我的父親,他與母親也沒什麽不同。起初我還以為他會心裏非常非常難過,本想打個電話安慰他一番,殊不知他既然約上一群朋友,在餐館好好的慶祝。同時還認識了一位保潔阿姨。
那位阿姨雖然跟美若天仙的母親沒辦法相比,但我也看開了很多,這都是父親自己的選擇,父親也有問過我的意見,我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你覺得幸福就好。”
父親開始了新的戀情,母親依舊在鞋廠打工。他們倆各自安好,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對我們同樣也是。
我原本以為父親的這場戀情能持續一段時間,可沒想到才半個月就結束了。那個阿姨騙走父親2萬塊錢,同時還從家裏拿走了二十多斤父親熏幹的臘肉。
又被騙了錢又被偷拿的東西,父親自然心裏很是不爽,打電話過來将我罵了一通。有時候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麽地方做的不好,也許這就是身為長女該承受的。
在我幾歲時,父母罵我,我就只會躲進阿婆的衣櫃裏,等着阿婆來哄。在我十幾歲時,父母罵我,我便躲在學校裏面不肯回家。如今我已經20多歲了,當父母再罵我時,我便一笑泯之。心裏想的是:父母年齡大了還能被罵幾年。能被父母這樣唠唠叨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別樣的幸福。
等到父母老去,不在這個世界,想被他們罵也沒有辦法了。如此一想很多事情也能夠釋然。
父親打電話過來罵了一通之後,許是覺得無趣。就挂了電話。在父親挂掉電話不到10分鐘之內,母親打了電話過來。同樣的再次把我罵了一頓。
原因很簡單,我身為長女沒有好好勸導父親,讓他誤入歧途還讓父親被人騙了錢。
在母親眼裏這是我沒做好,跟其他人無關,甚至跟父親都無關。
那一瞬不知為何,心裏面竟有一絲感慨,母親或許還是在乎着父親的。不然也不會在父親被騙之後如此的憤怒。當然她也有可能只是在乎父親身上的那筆錢。
父母成功離婚後,我的日子也清靜了不少。再加上這幾個月來丈夫一人勤勤懇懇工作,把他自己欠的賭博債都還清了。
兄長他在工地做監管理事。嫂子在一家跆拳道館做招聘。日子好像又開始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公司也開始維持着正常的營運,而我晉升主管的實習考核也即将結束。
所以熬過了苦澀,日子就會甜的。走過了黑暗,黎明就會來的。站在公司的最頂樓,我笑了。我将手捂成喇叭狀,對着天空大喊,“我的幸福終于來了。”
誰知,我才剛喊完這一嗓子,楊丹就給我發了條微信。
我點開來,只聽得她哭着說,“姐,你早點回家來,阿婆,她……她快要不行了,估計撐不了幾天!”
這一刻,如同一道雷劈在我身上,我險些從頂樓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