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夢終究是夢,再怎麽不願不肯最後都會醒來,淩晨三點,我從這場美好的夢裏回到現實,推枕而起打開臺燈摸出放在床邊的小筆記本,像小時候在本子上寫下,“沐沐,你是最棒的!”
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離上班時間還有三四個小時,我便重新躺下打算繼續眯一會兒,可誰知這才躺下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是二伯打開的,二伯很少給我打電話,一般打電話無非都跟父親有關。
那一瞬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宿舍的同事還在熟睡,來不及穿拖鞋光腳就跑到宿舍外的偏遠之處小心翼翼地接起來了電話,“二伯,怎麽了?是不是我父親他......”
“一沐,你快回家,現在就趕回來,你父親他瘋了,徹底瘋了!”
二伯很激動,聲音都是顫抖的,同樣的,我既震驚又難過。
“前幾日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瘋了?”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來你家幫阿婆拿衣服,正好碰到你父親被人打了,我要送他去醫院,他死活不肯,最後沒辦法,我就只好把他扶回家,可他一睡到半夜就口吐白沫整個人瘋瘋癫癫的,嘴裏說些我們這些凡人聽不懂的話!”二伯講的繪聲繪色,扯了一堆後就挂了電話。
我将他話裏的信息重新做了一番整理,原來父親昨日去看人家打牌,然後雙方發生了矛盾,父親氣不過就将人家的桌子給掀了,那人又不能将父親怎樣,就只是胡言亂語的罵了父親一頓,可誰知父親也有點仗着自己是個殘廢,便給了那人一拐,那人便推了父親一把。
父親屬于弱勢群體中的一員,最後那人賠了幾百塊錢此事就算了結,卻沒想到父親睡到半夜十二點多時就開始喊頭痛,呼吸不暢,口吐白沫,然後胡言亂語。
二伯将在家的親戚都喊了過去,就怕父親出事,結果抽搐了一陣後,冷靜下來又恢複如常,只是口中反反複複說着看到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非要将他拖走。
二伯電話挂斷之後陸陸續續有人打電話給我,無疑都是勸我回家,說讓我準備好父親的身後事兒。
人有時候是這樣的,活着的時候遇到不順之事,總會想着說如果離開這個世界,一切都會結束,可當你真正要經歷生死之際時,又有那麽的留戀。
我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他很快就接了,在電話那端嚎啕大哭,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驕傲到過于自我的男人的哭聲,我呆愣了幾秒,聽着他在那頭的絮絮叨叨。
“一沐,父親年紀大了,眼看着也活不了多久,但父親總放不下你們姐弟三人,你倒還好,已經成家立業了,可你弟弟跟妹妹還那麽小,弟弟也沒結婚,也沒什麽錢,家裏也幫不了他,一旦我倒下不曉得你們姐弟三個要怎麽辦,安麟我也好幾年沒見到了,你有空也要帶他過來玩玩。你母親如今還在想着跟我離婚,我要是真的離婚離成功了,你們以後回家就連個家都沒了,你要勸勸你母親,都一把年紀了,別整這些沒用的,我是堅決不離婚的!還有阿婆,別看她膝下兒女成群,可真正心疼她的人也沒幾個,你也要回來看看你阿婆,你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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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阿婆,我眼淚就控制不住了,前幾日給她買的粽子,她跟我說非常好吃,可能是太好吃了,就多吃了兩個,誰知那糯米做的粽子很管飽,一次吃了兩三個後兩三天都不餓,可就算這樣,她仍然說我給她買的粽子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粽子。
“阿婆,她如今還好麽?”我哽咽着問。
從2017年冬到如今,我都沒回家,平日裏也只是通過視頻來了解阿婆的生活,每次開視頻她都在那頭哭,她說她想我了,而我又何嘗不想她呢?
17勉勉強強付了房子首付後,我連多買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不是不想回家,只是迫于生活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回去,可後面日子好一點,想回去一趟,又到處封路不讓外出,再加上在咱們這個小地方,疫情的防控并沒有大城市那麽成熟,上面通知下來,小區就下了死命令,家家戶戶都關在家裏,連去鄰居家都不讓,誰出去串門就會被舉報。
後來響應國家號召,我們這個行業的工作人員必須要奔赴一線,所以我又從家裏回了公司,如今雖然國內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可要想回去一趟還需要多個部門審核,再者也沒幾天假,自然也不想如此折騰了。
“她還不是老樣子,一年不如一年,也不曉得能撐多久,現在人老了,記不住幾個人,每每有人來看望她,她都問人家,我的沐沐回來了沒有,一沐,阿婆真的是很疼你呀。”父親止住了哭聲,又開始幫我回憶着小時候的事兒。
“還記得你那會兒就那麽點高,去王家嶺小學讀書,都是你阿婆一人背去學校,再從學校接回家,每天早上四點多爬起來給你煮面條,讓你吃得飽飽的,去姑姑家有些小零食都用手絹包好給你帶回來,別人來看她時給買的零食牛奶自己舍不得吃都給你留着,你知道別人怎麽說你的麽,說你是白眼狼,阿婆将你帶到這麽大,但你都沒好好孝敬她,甚至一年到頭都沒回來幾次!”
聽着父親講述這些,心中的難受又增添很多,是啊,從小到大阿婆一直寵着我,她用她的所有方式保護着我,不讓我受任何委屈,倘若沒有她,我不知道能不能跟這個世界和解?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長成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她是我的動力,同樣的也是我的軟肋!
我将手機遠離了自己的耳朵一會兒,開了免提,然後微微嘆息着,“我知道的,你別說這些,你現在身體如何?二伯打電話叫我回家一趟,說你身體情況不太好,你感覺如何?”
“你別聽你二伯瞎說,我身體好得很,我是懷疑我要開陰陽眼了,剛剛看到一堆的菩薩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還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你還記得那個海叔麽,我昨天看到他家屋後的祖墳冒青煙,你猜發生了什麽事兒?”
“什麽?”
“他兒子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你要知道他兒子可是生了四個女兒,這才盼來一個生了個男娃娃,這不是祖墳冒煙得了福報是什麽!”父親越說越邪乎,我一人站在宿舍外面的過道上,後背發涼。
父親越說越有勁兒,我沒法阻止,只得聽着他講想說的都說完,等我回到宿舍時天已經亮了,不得不開始準備着上班。
每日無非就是拼命的工作,然後想辦法東借西湊開始裝修房子。
轉瞬端午節就已經過完了,我像往常一樣沒回家,在我們這個行業越是節假日就會越忙,所以也沒什麽假可言,依舊像臺賺錢機器一樣不要命的加班工作,只是希望能快點裝修好房子,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遮風擋雨之處,這樣漂泊累了,回去也有個讓心放松的地方。
下班了就在宿舍看看書,寫寫文,沉浸在自己創作的世界裏,很少跟家裏聯系,有時候甚至害怕家裏會突然聯系我,從小到大父母很少會主動關心我過得好不好?也不會問我在外面的情況,而我迫于生活,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兼顧更多。
我心裏想的,全是錢!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現實到同事想請我吃碗粉我都會拒絕,因為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但也不想占別人便宜,我寧可天天在吃公司食堂,當然也肯定會有抵擋不住的時候,但我都會回請。
一人在外漂泊,按理來說肯定非常想家,當然我也不例外,我也會想家,想安麟,只是我不知道怎麽去跟父母溝通,而父母每次找我總沒好事兒,不是父親身子不舒服進醫院需要錢,就是母親又被父親打了,來找我要個說法,亦或是弟弟妹妹身上沒錢需要資助。
而安麟那些年被婆婆帶着,很少跟我聯系,每次聯系婆婆都在一旁說嫂子對安麟如何如何得好,安麟如何如何地喜歡黏着嫂子,還喜歡喊嫂子為母親。
對于這些,我心裏難過又憤怒,然更多的是埋怨,不曾埋怨他人,只怪自己不争氣,于是我就拼命的上班賺錢,不要命的工作。
錢似乎在某一段時間占據了我的生活與思想,所以我連流産後小月子都沒做就直接投身于工作中。
不偷不搶不坑蒙拐騙,就只能靠着自己勤奮的雙手去創造自己的樂園,去尋找屬于自己的那顆糖。
那段時間我沒空去管丈夫有沒有再賭博,我深知自己指望不上任何人,所以我将所有的壓力全部攬在了自己的肩上,跟他之前也很少聯系,同時我也在為着自己的将來謀劃。
轉眼安麟三年的幼兒園就要畢業了,學校裏要一張全家福的合照,我翻了一眼自己手機裏的照片,找不到一張合照,最後沒辦法只能p一張了。
幼兒園畢業後,就要進入到小學中,婆婆讓安麟繼續在大哥這邊上小學,但我不同意,堅決讓安麟到自己新房子那邊上學,我想是時候分開了,也許兩家人分開後,日子才能過得順順當當的。
我在同一個公司堅持了五年,終于在那年的暑假迎來了一個我以為的升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