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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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真的只是夢嗎?”我繼續被她攬在懷中,她的氣息很輕柔,只是她身上那氣味和空氣一樣,令人難以識辨,“為什麽我感覺很真實呢……可,又聞不到你的氣味?”
“很好,寶貝,”她再一次親昵地呼喚我,讓我只覺耳畔軟綿綿、輕飄飄的,身體被蒙蒙的水汽籠罩着,又有成股的水流般的物體沿着臉邊緩緩滑下,“這當然只是夢境——對未來的一點預言而已。但是,我無權影響和改變你的未來,也許,你聞到我身上的氣味,就會明白我是誰了,這樣就會幹涉你以後的抉擇。”
我能識辨出她回答裏隐匿的失落,還有被她遺忘,而沒有被收好的一星半點不舍。
“呃,我是不是該離開了?”因為我無法窺探到她臉上的神情,只能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掂量着分寸,試問道。
話音剛落,耳旁,又是突如其來一抹溫熱。
“差不多了啊……”她嗓音微顫,“我是該讓你回去了,寶貝。”
匆促間,我還是無意識地捏緊了她的手——我其實還不想立即回去。
“不,你不能留戀現在在你面前的我……”她盡量用力将我的手掰開,畢竟她也不願傷我一絲一毫,“寶貝,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可我會很愛很愛你,但是——我不能讓你陷在這裏!”
全然被她推開的我,茫然無措地站在空無一物的“混沌”之中。
“我會找到你的!”恍然回神後,我面對寂寂空空的幻境大嚷一聲,随即睜眼看見一縷躍動的幽光。
眼前恍然間變大亮了起來,混濁的意識霎時被穿透了,而只覺左臉發燙且又濕又黏。
直到熟悉的氣味再度侵入鼻腔,忽然引得我胸中氣悶,咳嗽幾聲,才再度睜眼。
“小魚魚?小魚魚!”被汗水濡濕的手指在我臉上摩挲,“直逼”我的眼。
“江以弦!”那張熟悉而不親切的臉孔再次映入我的眼簾,不過那臉顴骨以下的位置都在杏紅色輕紗的遮蔽之下。我只一聲厲喝,便直接抽身坐起。
0.000001秒後,江以弦呆若木雞。
0.0003秒後,她臉上的兩條河流第n次同時決堤。
“小魚魚,我的小魚魚!”僅時隔0.05秒,我的上半身便又淪陷進她的雙臂中,她炙熱的體溫捂得我氣悶,“你沒事了!你沒事了!”
“你……沒事吧……”我的頭被迫埋進她的臂彎裏,氧氣此時對我而言已彌足珍貴。
她猛然加大了力道,仿佛是想要将我整個人都揉進她身體裏。
“沒事,沒事……你都好好的,我怎麽可能會有事?”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濡濕了我的頭發,“小魚魚……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估計這會兒天才剛泛白吧,可是,她這就又開始抽風了!
“你睡了那麽久,我好擔心,怕你……”她仍聲淚俱下,下巴甚至擱在了我的頭頂上,“要是你再睡下去,就要錯過彥彥他們的婚宴了!”
原以為她是被狗血劇情洗腦了的我瞬間回神。
“什麽?你……今天是什麽日子?”我奮不顧身地施力掙脫她的“懷抱”。
趁我正處于驚愕之中,她忽然伸手拽住我的衣袖,又借勢将手撫上我的臉,眼圈紅裏透黑。
“今夜是八月十五夜——月圓夜……”她眼底滿溢的瑩光亮得晃眼,“小魚魚,如果你可以的話……我們就該出發了!”
我不遑扯開袖子,只是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她。披散的一頭長發上,珠光寶氣,金銀閃亮,卻又不顯得過于庸俗;敷面描眉,卻又只是微施粉黛,杏色面紗也是輕薄不透明的;華美而不太過耀眼的服飾,也不是什麽金縷玉衣。
“唔,小魚魚……”我的目光和她的眼神交彙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地避躲了一下,并迅速眨了眨眼,“我也給你準備了……一套衣服。”
關于我昏睡了這麽久這件事的其他細節,我沒有再多問她,她也不再多言,但我希望她并不了解任何關于我所做的這個長夢的細節。
“你給我出去,聽見沒?”手捧着薄如蟬翼的輕紗羽衣,我催促她迅速離開寑殿,并掩上大門。
“知道了,我會等你的!”她煞有介事地一躬身,嬉皮笑臉并轉頭一蹦一跳地出去了,杏色輕紗被她行動時帶起的風稍稍掀起,淡妝的臉頰在晨光中若隐若現。
她……
這件事結束了之後,她就要着手追求她了吧?
屆時,我的“計劃”,也就該實行了。
但願長夢裏的那個女子,會是此時正宿在那個二傻心裏的她。
門是掩上了的,而我一顆心卻提到喉嚨眼上——當輕紗掠過肌膚,激起一縷縷并不明晰的酥癢感時,總是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夢中人。
“小魚魚?”門被叩響,細微的吱呀吱呀幾乎就要隐匿在從門外傳來的呼喚聲之中,“不方便的話……要我幫忙嗎?不然我們就快遲到了!”
我聞言立即出手将背後的裙帶拉緊并系牢,羽衣上細細縫綴的是朵朵淡雅的芙蓉,由脖子到腰間皆是嚴謹不妖豔的朱砂色,下半身是悅目而不紮眼的肉桂色,薄而不透、清雅可人的長裙一直垂到腳踝。
“呃……不用!”我蹬上她早先為我準備的朱雀繡紋鞋,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向門邊前去——畢竟我還不怎麽适應身上嶄新的服裝和鞋,“我來了!”
本知開門便又會再次看見她,但此刻我的情緒卻無論如何也糟糕不起來,因為想到今日之後,離和她兩清便又近了非同小可的一大步。
“敬愛的公主殿下,您看小女如何?”
門不推“自”開。
見她滿臉堆積的驚異,我并不多言便是俯身一行禮。裙擺在晨風的吹拂下,如流水般翩翩湧動。
“小魚魚,你……”她猛然握住我原本用于提起裙擺的一只手,攙着我起身站直,瞳孔已經放大到瘆人的地步了,“怎麽會……這麽美!”
雖說羽衣繡鞋已分別上身和上腳,但我臉部及以上的部位還幾乎沒經過打理。
于是倏然間覺得自己像個瘋子,蓬頭垢面,還好意思主動問別人自己好不好看……
“我替你梳頭發吧!”她的笑聲似乎已經輕輕被印刻在晨風裏,她從寬大的袖口處取出一把精致的銀梳,又輕笑着竄到我身後,“但是……這次你的妝,還是……別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