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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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在大腦裏的周溪山有關的回憶,支撐着許姜走完了剩下的臺階。
仔細想來,許姜關于初中和高中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楚。
尤其是在周溪山離開前,她的記憶似乎被分成了一幀幀的片段,每個片段都是跳躍的、不連續的、短暫的,而每一段被許姜清楚想起的回憶,都是關于周溪山的片段。
那些被觸發的回憶,像是游戲通關後獎勵的金幣,被許姜小心翼翼地藏在心裏某個隐秘的角落,偶爾還會偷偷走過去拾起來,用牙咬咬,看看是不是真的。
周溪山不在時,記憶中的人在許姜心中成了模糊的剪影,大段的時間被高考分割,沒有任何的記憶點。
周溪山在時,跟他有關的回憶都鮮活又生動,以至于每一個微小的細節,許姜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于是,許姜在煮面時,被周溪山提醒了三次關小火,兩次小心燙手時,周溪山終于忍不住看向魂不守舍的許姜:“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許姜藏一半說一半:“周喜三,你回想初中和高中時候的事兒時,有沒有感覺自己的記憶像斷了一樣?”
“就是一段一段的,拼湊不成一個連貫完整的記憶。”許姜邊切蔥花邊演示,“就像這些蔥段一樣,一塊塊的,完全連不上。”
周溪山戴上圍裙,接過菜刀,繼續切蔥花:“你去旁邊站着,拿着刀還心不在焉,危險。”
“人類的記憶分為長期記憶和短期記憶。像在期末考試時臨時突擊背誦,或者要記住一個當下比較重要的電話號,都是短期記憶。過了這段時間,你就會忘了。”
周溪山繼續說:“而我們關于上學時的記憶,就算得上比較久遠的長期記憶。大腦在處理這些信息時會進行篩選,留下最讓人印象深刻、刻骨銘心的記憶,那些不是很重要,并非關鍵節點,比較生活化的事情會被選擇性忘記,是很正常的。”
“我們不會記得初三第二次月考時,監考老師穿了什麽顏色的衣服。”
“也不會記得上周偶然路過的花店,女老板推薦的粉玫瑰有幾枝沾了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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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會疲憊,對記憶進行篩選消化,都是很正常的事。”
周溪山的聲音輕緩低沉,伴着鍋裏咕嚕嚕的熱水聲,讓人心裏很踏實。
“許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天相遇時風從哪個方向吹嗎?”周溪山問。
許姜愣了下,她只記得那天的風撲臉的熱,推着自行車回家的方向是……
好吧,許姜分不清東南西北。
“南風吧。”許姜胡亂答道。
“那天是溫熱的東南風。”
周溪山切蔥花的聲音篤篤的,在煤氣竈的運作的聲音裏并不真切。
“你推着一輛黑橘相間的自行車,穿了件淺粉色短袖,在文具店前面不遠處的冰淇淋店裏買了兩根第二件半價的奶油冰棍。”
“我吃的是椰奶味,你吃的是草莓味。”
“當時我拆開冰棍沒有馬上吃,而是看着你吃的樣子發呆。”周溪山笑了,“那時我就在想,這個女生吃東西的樣子虔誠又可愛,眼睛那麽亮,像冬天要把松子藏進嘴裏的小松鼠。”
許姜窘迫:“你記得還挺清楚。”
“那天的每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周溪山把蔥花灑進鍋裏,臉上被蒙了層蒸騰霧氣,“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周溪山說:“許姜,與你相遇的日子,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時刻。”
周溪山看着許姜。
許姜,跟你有關的每一天,對周喜三這個人來說,都是生命中至關重要的日子。
周溪山那天端着碗,看着許姜紅着耳根埋頭吃了一大碗湯面,許姜見他慢慢悠悠地沒吃完,還默默去廚房又裝了一碗。
他吃完後很快從許姜家離開,不然受驚的小松鼠還不知道要吃到什麽時候。
周溪山打開家門,一如既往地被屋裏湧出的黑暗包裹住,但他卻沒有如同往常那樣徑直走進黑暗中。
他打開燈,給綠植澆水,換好衣服後甚至用藍牙音響放了一首抒情的純音樂。
周溪山閉眼假寐,把公司裏的事情暫時都抛在腦後。
公司現在仍然不算安穩,有些股東蠢蠢欲動,把手中的股份變賣給對家,讓周溪山在董事會逐漸失去話語權,甚至想讓他失去周景林經營了三十幾年的周氏。
但周溪山今晚暫時不想考慮這些。
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坐在這,想着住在對面的小松鼠。
想她現在正揉着耳根,幾近把臉埋進碗裏,小口小口地吃面。
周溪山不想逼許姜,他想她慢慢地喜歡上自己。
他們之間,還會有很長的時間。
有周溪山的一生那麽長。
那次電梯事故後,好幾天許姜都繞着周溪山走。
周溪山的态度讓她有點拿不準。
說是男女間的暧昧吧,又好像不是。但和從前相處時相比,許姜确實感覺到不太一樣。
許姜不知道他對自己究竟有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在河邊走久了的人,哪怕海浪沖上來沒有打濕腳面,他們也會理所應當地以為鞋子濕掉了。
人都有種可怕的慣性,許姜也不例外。
她暗戀的慣性,是沒想過周喜三會有波瀾。所以當波瀾真的來時,許姜下意識地畏懼退縮。
而且安恒資本最近真的很忙,忙到許姜這個實習生也跟着連軸轉地加班。
最近許姜工作時也沒見過姚思安,給許姜對接周氏資料的人也換成了總監秘書,問起姚思安時,部門裏的人都說不清楚。
許姜直覺哪裏不對,卻也無暇顧及她。
除了部門裏每天許多瑣碎的業務,許姜還在加班加點地查周氏集團背後的股份流向,忙得腳尖不着地時,許姜還抽出時間去醫院看趙時羽。
以及幫助趙時羽選婚紗。
前幾天趙時羽忽然給她打電話,語氣喜氣洋洋:“姜姜,我準備和蔣煜結婚啦,你有空過來幫我選婚紗和定場地呗,蔣煜不讓我離開醫院,只讓我遠程看着。”
“想來想去,別人的審美我都不放心,只有你最合适。”許姜聽到一聲輕微的悶咳,緊接着聽筒就被趙時羽捂住,過了幾秒鐘才繼續啞着嗓子,笑嘻嘻地問她,“有沒有時間啊,我的許大白領?”
許姜抹掉眼尾的澀意:“當然有,随叫随到。”
許姜不清楚蔣煜是怎麽說服趙時羽同他結婚,并且還乖乖在醫院裏等着,讓別人去代替她挑選這樣重要的東西。
坐在周溪山的副駕駛位置,許姜問了這個問題。
周溪山也搖頭:“我也不知道蔣煜怎麽做到的,他那個人吊兒郎當小半輩子,只有和趙時羽結婚時這樣重視。”
他手指輕敲着方向盤,“也許這就是愛吧。”
許姜默默咀嚼着周溪山話中的含義,沒覺出什麽,用餘光瞥他:“那蔣煜怎麽不跟我來,還讓你過來。”
“他現在一天到晚把醫院當家,二十四小時貼身守護趙時羽,每天都窩在單人病床上睡,累得不像個人樣。”周溪山捏捏鼻梁,“蔣煜那精神狀态,讓他開車載你我不放心。”
許姜看了眼周溪山眼下的青黑,以及脖頸上愈發清晰的血管,小聲嘟囔:“好像你的精神狀态很好似的。”
周溪山無奈:“許姜,我聽得到。”
“你放心,我狀态良好,載着你開幾個小時都沒問題。”周溪山把車穩穩地停在紅燈前,“而且咱們這一對兒伴郎伴娘,要是真出意外,到了地底下也算有個伴兒。”
“呸呸呸,烏鴉嘴。”許姜拍了下周溪山的肩膀,“你也趕快呸出來,一大早就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好,呸。”周溪山寵溺地笑笑,“就算真出事,我也會讓你好好活着。”
他輕聲說,“地下那麽黑,我才舍不得。”
舍不得。
這三個字讓許姜心中轟的一聲炸開了煙花,她假裝沒聽到,咳了聲:“看路。”
交通信號燈乖巧地變了顏色,周溪山沒說什麽,發動了車子。
只是他嘴角噙着的笑意,讓許姜有點手足無措。
車裏短暫的沉默被周溪山的手機鈴聲打斷。
周溪山沒有避諱地按下了接聽鍵:“哪位。”
“周總,我是李斯。”李斯的聲音冷靜沉穩,“公司的股權持股情況似乎有了變化,對方保密程度極高,評級約是商秘3A,我這邊還在繼續追蹤。”
“我知道了,辛苦。”
李斯沒再多說,簡單地彙報明日的工作安排後,利落地挂掉電話。
沒等許姜問,周溪山先開口解釋:“我的秘書,李斯。”
許姜現在沒心思關注周溪山的秘書是李斯王斯還是劉斯,她皺着眉:“持股情況變化?”
周溪山嗯了聲:“股權讓渡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擔心。李斯打電話給我只是因為近期周氏要開股東大會,他對股權情況變更會格外敏感。”
“周氏的股權構成比較複雜,很難三言兩語同你講清楚。不過大部分股東都是很忠誠的,對未來集團的規劃也非常滿意,股東大會不會出問題。”周溪山安撫許姜,“到時候許叔叔也會作為代表出席,有他在不會有事的。”
許姜想起她搬家前,許衛國異常的憤怒,覺得事情不太對。
周溪山見她還緊皺着眉,笑道:“不會因為李斯這通電話,安恒的許助理就給我的評估報告上打一個叉吧?”
許姜心中仍有疑雲,但為了不讓周溪山擔憂,斂了表情配合他:“唔,那可說不準。”
周溪山笑:“那許助理想如何?”
許姜捏着下巴,故意流裏流氣地上下打量周溪山:“周總還是要拿出點誠意來。”
周溪山瞥見許姜的表情,配合地擰起眉心:“那我想想。”
“許助理。”周溪山說,“你要如何,我們就如何。”
“這樣的誠意,你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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