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股東大會的日子終于定了下來,就在下周,朝揚起步晚,又是新來的,要學的東西太多,除了睡覺,他幾乎住在了行政樓裏,每天都是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資料,連喝水的時間都是奢侈。
睜眼閉眼都被成山的文件資料占領,看得朝揚心裏直發憷,廖星辰如果真變成了工作,那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兩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朝揚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努力工作了,但廖星辰的日程還是讓他佩服,早上手術晚上理方案,還要見縫插針地利用休息時間開會。
又是工作到半夜一點,朝揚撐不住了,趴桌上:“和你一起加班,我得猝死。”
廖星辰的金絲眼鏡挂在鼻梁上,辦公室裏開了暖氣,他只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衫,他把朝揚面前的文件夾薅到自己的面前,說:“那你睡吧,剩下這些我來看。”
朝揚覺得最近自己有點恃寵而驕了,都怪廖星辰太過縱容,他側臉貼桌上,看着廖星辰工作的模樣,忽然想逗逗對方:“那沒我的事,我先下班了啊?”
“下班”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一個暗號,廖星辰自然聽懂了朝揚的潛臺詞,筆尖頓住,也無心工作了。
但他更舍不得看到朝揚辛苦受累,只得點頭,然後揮了揮手,說:“那你回家吧。”
朝揚臉上挂着淺淺的笑,說:“算了,還是留下來吧,省的你說我這個助理不稱職。”
“舍不得我一個人加班?”
“說什麽呢,我舍不得那高額的加班費。”
時間瘋狂流逝,轉眼又到周末,重慶買回來的特産還沒送出去,午飯休息時間,朝揚給宋連飛和徐磊發了微信,約他們晚上來家裏吃飯。
徐磊回沒問題,宋連飛卻說他要加班,來不了。
兩個人吃火鍋多沒意思,朝揚決定改期再約,他給宋連飛回:“那等你哪天有空了,我們仨再聚吧。”
不想宋連飛沉默了半晌,發過來一句:“揚,晚上你能來急診一趟麽?我有話和你說。”
“別告訴石頭。”
這是什麽情況?!
朝揚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
老宋和石頭這對歡喜冤家,一個脾氣爆一個嘴巴欠,兩人從小打到大,一言不合就要互怼起來,吵過的架比石江市下過的雨還多。
但他們吵歸吵,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對對方避而不見的。
怕不是鬧了什麽大別扭?
朝揚心系朋友,踩着晚高峰的點兒出現在了濱江的急診科,這個時候救護車都堵在路上,急診的醫生能得到片刻的休息。
宋連飛正在處理一個摔傷的小男孩,男孩不停地扭着身哭喊,家長在旁邊不停地罵,而以暴脾氣著稱的兒住宋怼怼仿佛聾了,對這些吵鬧他置若罔聞,臉色都沒變。
這才多久沒見,朝揚覺得宋連飛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瘦了一圈不說,精神狀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宋連飛天生小麥膚色,此時他的眼下竟然出現了兩個重重的黑眼圈,朝揚遞給他一杯奶茶,驚訝問:“我的天,你這是多久沒睡覺了啊?”
“也沒多久,三五天吧,不記得了。”宋連飛吸了一大口奶茶,如獲新生:“急診科就這樣了。”
“你不是兒住的嗎?怎麽調急診科來了?”
“我自己申請的。”
自己主動申請來地獄級別的急診科,除了腦子進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呆在原來的地方,為什麽不想?肯定是有不想看到的人。
朝揚問:“因為石頭麽?”
“你倆吵架了?”
宋連飛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臉蛋兒也微微有些發紅,不過因為他本身的膚色問題,再加上天色已晚,朝揚沒看出來。
宋連飛顧左右而言他道:“也不算吵架吧,就最近不太想見他,我需要靜靜,思考一些人生道理。”
這麽高深?朝揚咕哝了句好吧,沒再多問,沒吵架就好,不然每次這兩人吵架,他就變成夾心餅幹,站哪邊都不是人。
兩人沉默着喝奶茶,宋連飛瘋狂咬吸管,連續幾日的高強度工作讓他身心俱疲,連手中的奶茶是什麽滋味兒都嘗不出了,醞釀了好久終于出聲。
“揚,問你個問題。”
“嗯,你問。”
“你當初喜歡蘇秦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啊?”
噗的一聲,朝揚噴出一口奶茶,好端端的怎麽提這人,他都快忘了。
朝揚努力回想當初的一見鐘情和悸動,回答:“就覺得他特別帥吧,那時不都流行他那款的男生麽?痞裏痞氣的。”
“看到了就喜歡了,一顆心小鹿亂撞似的。”
宋連飛蹙眉,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就這?沒別的了?”
朝揚也蹙眉:“還能有什麽?”
嚴格意義上來說,宋連飛和朝揚都是母胎單身人士,只在情窦初開的年紀給喜歡的人遞過情書,真正的戀愛一次也沒談過,對于喜歡的理解,都只停留在表面。
“我上網查了,喜歡一個人你會總想見到對方,滿腦子想的都是對方,剛分開就想念了。會很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發現對方有對象了,會酸溜溜的,會難過。”
“最最最重要的……和他靠太近的時候,你身體會有反應……”
朝揚花容失色:“卧槽你踏馬是上黃色網站查的吧?”
還身體反應,通篇聽下來就沒一個準的,朝揚自認為是喜歡蘇秦的,因為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只要和蘇秦待在一起,他就特別的開心,難過孤單的時候也會想起蘇秦,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
但從來沒有出現過宋連飛所說的,什麽“滿腦子都是對方”、“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得知蘇秦和于小洛在一起之後,朝揚會感到難過也僅僅是因為被朋友背叛了……
至于身體反應,就更不可能了,朝揚自始至終都沒對蘇秦産生過任何沖動,他覺得那是變态才會有的想法。
在宋連飛眼裏,朝揚也算是“情場前輩”了,他的這麽一長段分析,就像一枚釘子,深深地嵌進了宋連飛的身體裏,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宋連飛垂下眼,聲音也沙沙的,充滿了自我懷疑:“我果然……是個變态麽?”
“哈?”
正好一輛救護車鳴着笛從醫院大門闖進來,朝揚沒聽清楚:“你剛剛說什麽?”
宋連飛張嘴剛要說話,餘光瞥見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心跳停了一拍,急忙起身:“我不和你聊了,有急診,先走了啊。”
徐磊手裏提着兩大杯奶茶,發現樹墩下坐着的宋連飛和朝揚,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瞧見宋連飛頭也不回地跑了。
敢情還躲着他呢,徐磊搖頭苦笑,他在宋連飛剛剛坐的地方坐下,扭頭問朝揚:“還喝得下麽?”
朝揚仿佛和別人家老婆偷情,結果被正主抓了個正着的第三者,他把手中喝空了的奶茶杯丢一旁,此地無銀三百兩道:“我和老宋碰巧遇到的。”
“他回去接急診了。”
徐磊“嗯”一聲:“我知道。”
朝揚:“…………”
氣氛好尴尬,朝揚覺得自己又要成夾心餅了,看這一來一躲架勢,兩人絕壁是吵架了,他拿着同樣的問題問徐磊:“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啊?”
不想徐磊也和宋連飛一樣的回答:“沒怎麽回事,他有些事兒沒想明白,就讓他慢慢想吧。”
這不就是欲蓋彌彰麽?朝揚都快要被好奇心憋死了:“什麽事兒,非要躲着你想啊?”
“那要是老宋一年都沒想明白,你們倆是不是就一直這樣不見對方啊?哇……真這樣的話,我作為你們共同的朋友,很難做的。”
徐磊深深地看了眼急診科的方向,救護車上擡下來的是個七旬老人,根本不關兒科急診的事兒,宋連飛剛才溜得那麽快,百分百是在躲他。
之前答應給他自我消解的時間,是怕鬧太僵兩人的關系會破裂,但朝揚的話提醒了徐磊,如果宋連飛這人一輩子想不明白,那他們最終的結果還不是一樣?
徐磊站起身,擡腳要走,想起了什麽,又說:“對了,我覺得于小洛最近有點怪。”
提到這名字朝揚不自覺一個激靈:“怎麽怪了?”
“怎麽說呢?”
這事兒也是宋連飛提醒,徐磊才注意到的,想起之前朝揚和于小洛的過節,徐磊覺得還是有必要和朝揚說一下。
“最近不是要過年了麽?于小洛給我們兒住部的每個人,都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林林總總算下來,也有十幾萬了。”
濱江兒科醫生的待遇雖高,但也不至于高到這個程度,而且于小洛家境本來就不好,怎麽會如此出手闊綽?
“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又有什麽作妖的想法,總之,你小心點吧,別又像上次那樣,被他激怒了。”
朝揚點頭道謝:“我會注意的。”
宋連飛心不在焉地回到急診室,坐在椅子上發呆,想事情想得太過出神,診室來人了都沒發覺。
徐磊默默停在他的桌旁,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低聲問:“聊聊?”
宋連飛頓時回神,瞄了徐磊一眼便撇開臉,朝揚的話讓他想明白了,他不能做個變态。
宋連飛說:“我們沒啥好聊的,絕交吧。”
冷言又冷語,絕交倆字說出來透了幾分真心實意,聽得徐磊心碎了一地,喘氣都覺得不痛快,他把人拉到後面處置室,推牆上堵着。
“至于麽?不就接個吻,要跟我鬧絕交?就這麽讨厭我?”
不就接個吻?
回想起那晚的意外,宋連飛的心肝還要顫兩顫,虧得他兀自糾結煩惱了那麽多天,到了徐磊口裏,竟然輕描淡寫成了這樣。
合着從頭到尾只有他一人在意!
宋連飛小麥色的臉一點點變紅,硬着脖子說:“什麽叫不就接個吻,你當時手都伸我褲子縫裏了!”
“要不是你媽剛好回來,指不定你想要對我做些什麽!!”
徐磊咬着牙冠:“那照片分明是你要拍的,我只是配合你,而且,我舌頭伸你嘴裏的時候,你也沒推開我,我以為你不排斥。”
“我當時吓得手腳都軟了!怎麽推開你!”
宋連飛胸膛起伏,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喝多了不清醒,非要拉着徐磊和他一起複刻老照片,還挑了張嘴對嘴的接吻照。
可這也不能全怪他啊,誰能想得到事情發展到最後,那個本該淺嘗而止的吻越來越深,最後徐磊還把他壓在了床上,最可怕的是他還踏馬起了反應……
宋連飛不想再回憶那天的細枝末節,太折磨人了,真就像個變态,他捂着臉快要崩潰,語無倫次道:“求求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聲音帶着哭腔,徐磊輕輕嘆了口氣,他擡起手揉了揉宋連飛的腦袋,近乎哀求地說:“知道了,我會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們回兒住部好嗎?如果你不想見我的話,那我去寫申請,調來急診。”
徐磊說完就走了,只留下一杯奶茶,少糖少冰,珍珠加倍,是宋連飛慣來愛喝的口味。
宋連飛癱坐在椅子上,那張罪魁禍首的照片在腦海瘋狂盤旋,那天是他的九歲生日,許的願望是希望徐磊能和他一起,長大了當兒科醫生。
徐磊原本的志願是當一名籃球運動員,對學習毫無興趣,聽到他這個願望不太樂意:“陪你當兒科醫生,我有什麽好處啊?”
宋連飛跟許一生一世諾言似的,說:“以後你的暑假作業,我包了!”
徐磊把奶油抹他臉上,不稀罕道:“一點誠意都沒有,這樣你願望是不會靈的。”
宋連飛問徐磊該怎麽做願望才會靈,對方具體回答了什麽他已經記不清了,畢竟是九歲發生的事情,宋連飛只記得最後徐磊突然揪着他的領子,在他的嘴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然後就有了這張照片。
當時在場的有很多人,有雙方的父母親戚和朋友,大家都把這件事當作笑料,往後逢年過節時不時還要拿出來取笑一番,說宋連飛的初吻被徐磊給奪走了。
宋連飛一直不當回事兒,他和徐磊從出生就認識了,兩人像親兄弟一樣長大,不分彼此,無論做什麽都好像是理所當然的。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身體有一天竟然會對徐磊産生沖動,這件事讓宋連飛又慌又燥,他不是排斥或者讨厭徐磊,只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他不知道怎麽處理,所以只能躲着。
宋連飛拿起桌面上的奶茶,吸了一口,想起剛才徐磊擡手揉他頭發的樣子,莫名鼻酸,還有些心疼。
或許徐磊說的沒錯,不就是接個吻麽,至于滴?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宋連飛想通了,決定不糾結了,他給唐主任打了個電話,申請下周就回兒住部,唐主任秒批,說:“剛好醫務處那邊來通知,出現了合适的心髒供體,熙然排在第一順位,你要進來給我當一助麽?”
宋連飛受寵若驚,他早想看心髒移植的手術了,再加上熙然也是他照看時間最久的小患者,都處出感情了。
“幾號手術室,我馬上就到。”
“一號,你上來吧。”
宋連飛交代完手裏的工作,臨時找了個同事幫忙頂班,一小時過去了,估摸着麻醉師應該差不多到位了,才換好手術服往一號手術室趕去。
結果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他沒見到熙然媽媽,反而見到了一對光鮮亮麗的陌生男女。
重生篇總是徐磊做“神助攻”,if線輪到朝揚了。這叫一報還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