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張,備車!”
陳桦讓秘書取消了當天的所有會議,拎着包就往醫院趕。兒子出櫃事小,畢竟學醫的接受能力都強,知道性取向這種東西是天生的,沒法改。
但廖星辰喜歡的人是閨蜜家的兒子,那就是大件事了!搞不好兩家幾十年建立起來的牢靠關系,都得因此而破裂。
陳桦火急火燎的趕到濱江,廖星辰辦公室空着,她找到護士長問:“廖主任呢?”
護士長負責調度科室所有醫生的行程,回答說:“廖主任上手術臺了。”
陳桦有不好的預感:“他今天什麽臺?主刀還是副手,和誰同臺?”
護士長:“廖主任今天主刀,顱後窩血腫清除,楊教授做副手同臺。”
陳桦:“………………”
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坐着病人家屬,面露不安和焦灼,陳桦完美混入其中,她盯着紅色的手術燈,覺得裏面躺着的不是病人,而是枚定.時.炸彈。
雖然知道兒子做事有分寸,但她還是忍不住亂想,萬一廖星辰在下刀的時候,沒控制住那張嘴,忽然和楊欣蘭坦白。
“蘭姨,其實我喜歡你兒子很久了。”
然後楊欣蘭在錯愕中一個不小心,電刀下錯了位置,當場腦花四濺,一場重大醫療事故随之而來,濱江醫院多年積累起來的好口碑毀于一旦。
嘶……這場景光是想象都覺得可怕。
神經外科開手術臺,沒有四個小時以上是下不來的,陳桦在手術室外坐立難安,打算去巡一圈病房打發時間。
VIP病區大半都是熟人,巡房變成了應酬,陳桦醫生和商人兩種身份切換自如,一輪巡下來,既安撫了病人的心情,也鞏固了廖氏集團的人脈。
拐到最後一間特級病房,在裏面遇到了個生面孔,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臉,正在給床上的病人拉心電圖。
負責VIP區域的醫生和護士都是經過層層嚴格的選拔才定下來的,很少見這麽年輕的醫生上來,而且負責的還是特級病房。
但陳桦沒多問,因為病房裏還有其他人,她先跟病人的家屬打招呼:“方總,抱歉這麽久才來探望,小可在這住的還習慣麽?”
方總是小可的媽媽,家裏做建材生意的,和廖氏集團有生意上的往來,合作很多年了。
方總年輕的時候醉心于事業,近四十歲才誕下一女,結果女兒三歲的時候不幸被診斷出心髒病,治了很多年都沒有好轉,這次入院,院方給出的方案是盡快做移植手術。
“唐主任說已經到終末期了,心力衰竭嚴重,靠藥物和機械都無法治療,只能等心髒移植。”
陳桦安慰她:“小可那麽堅強,一定會等到的。”
方總看着陳桦,表情欲言又止,最後說了句:“借陳院長吉言。”
兩人談話間,旁邊那位年輕的醫生已經給小可做完了所有檢查,他沒直接離開,而是詳細的給病人家屬彙報了檢查結果。
陳桦這才注意到對方胸牌,上面寫着兒科住院部,于小洛。
陳桦剛從兒住部上來,那裏忙得簡直像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她不理解這位于醫生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做着本該由護士做的事情。
“于醫生,樓下不忙麽?”
離開病房,陳桦直接問。
從剛才的對話裏,于小洛已經知道了陳桦的身份,他抱歉道:“唐主任說小可這兩天情況不是很穩定,讓我重點關注一下,所以我先上來給她做檢查,現在就下去。”
這話說的也沒什麽刺可挑,私立醫院不同于公立醫院,科室之間的職責分的沒那麽清晰,陳桦擺擺手,說:“以後這些小事,完全可以交給護士來做。”
VIP區的護士都不是普通護士,随便拿一個出去都可以獨當一面,陳桦只當于小洛初來乍到,不懂這些。
“拉心電圖的時間,夠你在樓下處理三個床的病人了,做事要懂得輕緩急重。”
于小洛點頭,聲音悶在口罩後面:“明白了,陳院長,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沒有了,你去忙吧。”
轉完所有普通病房,手術燈還沒滅,陳桦想起同院似乎還有另一位和小可一樣,同樣需要心髒移植的病人,還是廖氏基金資助的對象,便又繞道去了趟ICU。
“陳院長,你怎麽來了?”
“今天不忙所以過來轉轉,你是……”陳桦看了眼床尾的銘牌,問宋連飛:“熙然的負責醫生啊?”
心外科沒有把兒科單獨分出來,因此遇到年紀小的病人都需要再額外搭配一名兒科醫生,指導用藥和配合治療。
小可是熙然也是,只不過熙然因為屬于資助對象,分配的兒科醫生是輪班制,不像小可那樣固定一名。
這周正好輪到宋連飛,他說:“熙然肺部有些炎症,這邊的護士讓我過來給檢查開點藥,把炎症壓下去。”
小兒肺炎最難治愈,還是個終末期心髒病患者,陳桦看了眼病床上雙眼緊閉的小女孩兒,心疼道:“這孩子真可憐,她家長呢?”
宋連飛說:“我讓她下去吃飯了,聽護士說之前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這守着,連水都不喝。”
ICU是禁止家屬逗留的,家屬要守也是在病房的外面守着,二十四小時,意味着晚上要睡長椅。
陳桦自己也是母親,對這位家屬的做法感同身受,她嘆了口氣說:“這麽熬下去,怕是大人先倒下。我回頭讓總務那邊看看,隔壁大院還有沒有空房,有的話就騰一間出來。”
如果不是不合規矩,宋連飛恨不得抱住她,他小聲道:“桦姨,你是我偶像!我代熙然媽媽謝謝你!”
哎,孩子怎麽都是別家的好呢,陳桦也很想看到廖星辰像這樣撒嬌,她點點宋連飛的腦袋,說:“行了,開完藥就下去吧,我剛剛看石頭,忙得腦袋都要冒煙了。”
宋連飛“哼”一聲:“就給他冒,平時總是我替他管病人,這次到他還債了。”
陳桦笑了,想起剛才見過的于小洛,問他:“你們兒住最近新來了個于醫生?”
宋連飛表情立馬切換成黑臉:“是啊,桦姨,你聽說揚揚打人的事了沒?”
提起朝揚陳桦就心梗,想起閨蜜楊欣蘭她心都要停止跳動了,兩人昨晚才通了電話,今天因為廖星辰的出櫃宣言,陳桦感覺這天都要變了。
她悟了捂胸口,把騰起來的氣給順下去,說:“揚揚……打的不會是那個于醫生吧?”
“就是他。”宋連飛說得義憤填膺,“桦姨你不知道,揚揚因為他被楊教授罵了一頓,昨晚離家出走了,最後是在辰哥家過的夜!”
昨晚得知兒子在廖星辰家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所以這件‘小事’,楊欣蘭後來也沒和陳桦提。
聽完宋連飛的話,陳桦差點原地暈厥過去,她不可置信地問:“揚揚昨晚,在,在哪睡的??”
如果是以前,朝揚在廖星辰家裏過夜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但得知兒子的心意之後,兩人的名字同框出現陳桦都要缺氧。
這不就是羊入虎口麽??
“诶唷我不行了,連飛,你扶着我,讓我坐下緩緩。”
宋連飛吓到了:“桦姨你怎麽了?哪不舒服?護士!這邊來杯熱水。”
陳桦覺得她現在需要的不是熱水,而是呼吸機和除顫機。
手術燈亮了七個小時,終于滅了。
廖星辰不用出門診,忙完這臺手術就沒其他事情了,如果是平時,下班早的話他一般會上實驗室呆一會兒。但今天特殊,家裏有人等着,所以廖星辰選擇直接回家。
陳桦趕到神外科的時候,又撲了個空,只見到楊欣蘭在護士站做術後交代。
陳桦不确定她是否已經知道廖星辰的事,不敢貿然露面,躲在角落先給兒子打了個電話:“混蛋,你死哪去了?”
廖星辰已經回到半路:“快到家了。”
陳桦罵了幾句,問:“你沒和蘭姨坦白吧?”
廖星辰一臉“你把我當成什麽弱智兒童”的表情,說:“我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好吧?”
“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你老媽我就不用擔心受怕活二十幾年了!”
陳桦都不知道兒子這份毫無自知之明的自信感到底是繼承了誰,反正不是她。
“你你你……”陳桦“你”了半天,才找回語言:“你趕緊讓揚揚回來!兩人住一起成何體統。”
邁巴赫在十字路口停下,廖星辰回拒道:“我剛開始要追人呢,讓他回去幹嗎?”
你還追!我看你就是心思不正不懷好意!陳桦氣到咬手指:“人揚揚是蘭姨的心肝寶貝,你追他,你問過蘭姨了嗎?啊?”
“蘭姨把你當親兒子一樣栽培,剛回來就讓你主刀三級手術,甘願為你打副手,你不感恩就算了,還看上人家兒子,你,廖星辰你缺不缺德?”
連全名都喊出來了,看得出是真的很生氣,廖星辰輕輕笑了一下,說:“嗯,是挺缺德的。”
陳桦知道兒子的性格,一旦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陳桦敗下陣,最後掙紮道:“一定得是揚揚麽?孩子,咱換個人行不行?”
“萬一他和你不一樣呢?人家喜歡姑娘怎麽辦?是吧?”
邁巴赫緩緩駛進右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廖星辰解開安全帶,風輕雲淡道:“我都還沒開始追呢,追不到我認。但如果追到了,我一定背着荊條去給蘭姨請罪,任她打,任她罵。”
“媽,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護着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