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微生斂沒想到在事情結束前就被李幼如找到了,手中的紅綢帶一時不知道給還是不給。
一旁老板見狀也催促他:“怎麽回事,怎麽停下來了?”
他的生意可正如火如荼呢,原來今兒來了個財神爺般招財的人。
李幼如也勾了勾手掌,示意自己還未拿到。
微生斂仿佛感到手心紅綢有了滾燙的溫度,一股腦将手中的紅綢帶全數都塞到了李幼如手裏,又別過臉去不願令人發現他此刻臉上也仿若紅綢般的炙熱。
“哎,這是……”老板看到李幼如手中滿滿的紅綢帶,“兩位是相識?”
“我們待會可是要一塊去赤霄樹的。”李幼如沖他眨了眨眼,微笑道:“時間不早了,老板也該放人了吧?”
茶攤老板恍然大悟,雖然心中很是不舍微生斂走,但這人家的伴侶都找上門了自然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這位公子助我良多,不知道往後還能不能來幫忙呢?”他這句話是同李幼如說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兩人之中必是這位姑娘更加厲害些,“我家中秘方蜜蘭茶別處都沒有的,這位公子一聞就走不動路了呢!”
李幼如狀似驚訝得回答:“噢?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他喜歡這些。”她眼神輕瞟過阿斂的臉,見後者不語才接着說:“不過這些事情我想私下再同他細聊,今日便先如此吧。”
“那麽這是一點幫忙的心意。”茶攤老板拿出了一小份紙包的茶葉遞給微生斂,高興道:“權當我祝兩位恩愛兩不疑,白首不相離。”
原本茶攤老板和微生斂約定好的報酬只是一壺蜜蘭茶,不過他沒想到生意會如此受到歡迎,而且眼前另外有一個女人已經同自己買了兩杯蜜蘭茶,就改為了一小包茶葉。
李幼如看着阿斂臉色瞬間變得臭不可聞,壓住嘴角笑意,“好,恭祝茶攤也生意興隆。”
大約是這種事情已經頻繁程度已經讓少年都懶得開口解釋了,拿了茶葉後面上也沒有很高興的模樣,只是将東西迅速收放好在袋子裏,速度之快讓李幼如感到詫異。
他們走出不遠,都仍有不少聞名來茶攤的人追上來想要一根紅綢帶,不一會兒就僅剩下兩根。
大多數人都是湊過來看一眼李幼如身邊的人,但是也有少數人對她感到好奇,甚至還有不懂事的人想要偷偷扯掉她的頭巾。
但是在那之前李幼如就會笑着狠狠偷踹他們一腳,再假裝無事拉阿斂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誰讓阿斂到處亂跑呢,我找了你好久。”李幼如正大光明說到,她并沒有主動提及是不是有人來找他,而從微生斂的反應來看,她也确認阿斂也沒有将這個事情告知她的意思。
既然是有意隐瞞的事情,李幼如也幹脆佯裝不知情,反正問了也不會有真正的答案。
“你不喝嗎?”李幼如将剛剛買的蜜蘭茶在他面前晃了晃,“難不成阿斂現在就不喜歡了?”
她在阿斂身上也放了一些錢,雖然有各種各樣的考慮,但最終用或者不用的決定權在對方手上。顯然阿斂并不想用這筆錢,才寧可用幫茶攤老板的方式換來蜜蘭茶。
微生斂掃了一眼她手裏的茶水,冷哼一聲道:“我本來就不是口腹之欲重的人。”
他這種性情李幼如也算是有幾分明白了,不喜歡的東西一定會說不喜歡,但是喜歡某樣東西的時候肯定會表現得很明顯。
“就像小孩子一樣。”李幼如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可能本來也沒有多大。”
“你說什麽!”
“好了好了,今天可是赤霄節,你別總是這麽生氣~阿斂多笑笑吧,來喝點水。”
“不要,你自己喝!”
最終兩杯茶都進了李幼如的嘴裏,有些清甜味的茶水讓她想起了過往去寺廟裏的那些日子,雖然她總是懶得去做誦經禱告,但是卻總能在庭院裏遇到那個神秘的女尼。
對方也常常沖泡一些帶着蘭香味的茶水請她品嘗,有時喝了,但大多數她都并不喝。
這樣的回憶伴随而來的是在長今城的過往,只是記憶中的寧石清出現的時候總仿佛帶着朦胧的霧紗。
李幼如也曾經與寧石清參加過類似的燈會,像是普通男女之間會相約做的事情,她滿懷對于心上人的愛慕,小心翼翼在人群中握住他的手。
天色徹底暗下來,人們手中燭火隔着一層燈籠紙透出的光亮遠遠看着像是晶瑩的星辰,連結在一塊成了一片星河。
和那一天多麽的相似的場景,甚至連身邊人的長相都出奇相似。
李幼如發覺她伸出的手停頓在半空中,并不是她主動停下來,而是在即将碰到夢境中的人時被敲醒了。
微生斂疑惑地擋住了本要摸向自己臉的手,眼前的女人仿佛被什麽蠱惑到一般,原本眼神中的光芒變得黯淡而空洞。
那種目光并不陌生,因為他在山上木屋的時候,對方偶爾就會看着自己流露出這種情緒,雖然這種眼神一閃而過并沒有多停留,但無論如何都讓他很在意。
這也讓微生斂想起來了最初他昏迷時迷迷糊糊聽到的話語,當時對方似乎就對自己的臉有着無限的興趣與好奇。
李幼如假笑着收回手:“啊,我好像看到阿斂臉上有只蚊子。”
“我看錯了呢。”
她很快就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但在微生斂眼中這種笑容仿佛更多是藏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冷厲,警告着他不能再過多越過這條線。
這也是第一次對方如此明顯對自己表露出一種拒絕的态度。
見到少年一臉詫異的模樣,李幼如才感覺到自己不自覺的被環境影響了,這些香味和光影讓她錯以為自己身處在記憶之中。
打斷他們之間尴尬處境的是一陣悠揚的樂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樂聲将人們的注意力都帶走了,“原來是時間快到了,赤霄節的巡演。”人群當中有人說。
一道長長的隊伍由步行的人們組成,穿着螢卓古老傳統的服飾,腰間和四肢都纏繞着流蘇鈴铛,每一步都仿佛形成了不同的樂章,慢慢地如同一場不留存于現在的隊伍從眼前經過。
許多的人主動加入隊伍末尾,跟随這場僅存于赤霄節才出現的隊伍往前走去。既有螢卓的當地人,也有不少是外地慕名而來的人。
人流湧動起來,而李幼如和微生斂也被人群流動帶着往前走去,期間微生斂皺着眉問:“他們要跟着去哪裏?”
“好像這個巡游的隊伍是要去赤霄樹那裏的,所以大家正好就一塊跟着去吧。”李幼如也只是有過耳聞,并沒有親眼目睹過這樣的場景。
微生斂不滿道:“那我為什麽也要跟着他們去?”
李幼如笑着說:“反正我們都沒看過赤霄樹,來都來了,去看看也無妨。”
“啧!可是我沒有…”微生斂還未說完話便被李幼如拉起手,就這麽跟着人群跑了起來,“喂,為什麽你要拉着我!”
“阿斂快跑起來,不然等下我們就要被隊伍甩下了!”
女人哈哈大笑的聲音傳過來,自顧自的做了決定,還強行拉着他一塊去看什麽赤霄樹,微生斂感覺到兩人雙手間截然不同的溫度。
她的手一直都是帶着些許冰涼,微生斂腦內忽然劃過這麽一句話。
不可思議,這種想法絕不該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必須要杜絕這種奇怪的念頭。
剛剛她冰冷的目光太過突然,即使很快就消失不見,也令微生斂難以理解。
赤霄樹所存在的年限衆說紛纭,但能夠确認的是他承載了很多螢卓人對這片土地的記憶,深深紮根于這片土地中,哪怕是戰亂的年代都未曾被破壞屹立至今。
巨大的樹根盤繞在地,人足以坐在上邊休憩,擡頭時只看到枝繁葉茂見不到天空。
李幼如繞着樹走了一圈都花費很多時間,“果然和傳聞一樣,是棵很大的樹。”
“的确罕見,我見過一棵活了兩百年的樹,但是也沒有這個一半大。”微生斂也點頭同意,“樹也被保護的很好。”
“你看,傳說也不全是壞的。”李幼如指的自然是上次微生斂當着柔兒的面批判螢卓傳說的事情。
微生斂沒好氣道:“那是另外一回事。”
“這個給你。”李幼如将一根紅綢帶塞到他手裏,“大家都會寫上願望後系在樹上,不過我沒帶筆,這個步驟就省略吧。”
能夠看到的低處樹枝都挂了許多的紅綢帶,風一吹便晃動着,像是樹枝流淌出了活人的鮮血。
微生斂本來嗤之以鼻,但在李幼如期待的目光裏他還是握着那根紅綢帶往前兩步,忽然想起什麽又回過頭來,他伸出手問:“你的呢?”
他記得還剩下兩根紅綢帶的。
“我就不需要了,剛剛有個小姑娘的帶子掉到河裏去後在哭,我送給她了。”李幼如摸了摸鼻子,又故意笑着打趣他:“而且螢卓只有情人或家人才會一塊系紅綢帶,難道阿斂願意這麽做嗎?”
“……罷了,是我多管閑事。”微生斂聽完便皺着眉,他說不出這個女人此刻的笑容如何怪異。
像是那些久病不愈的人,總是希望自己露出的笑容看起來生機勃勃,可在外人眼裏卻只不過是強弩之末。
李幼如看着他靈巧跳上赤霄樹的一端,一連跳到了好高且沒有人上去的樹枝間系上了紅綢帶,底下圍觀的人看着微生斂的身手都不由得贊嘆了幾聲。
難以企及的頂端處只有阿斂系上唯一的一根紅綢帶,也許是帶着一點少年人暗暗炫耀的姿态。
果然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總是希望自己得到別人的矚目與誇獎。李幼如仰頭微微一笑,背過身後的手上緊攥着一條紅綢帶。
若是真的有神明存在于此,她只求這三個月如夢,此後他們分開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