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是個佛修[紅樓]

第82章 盯着他們

月亮躲進了雲朵裏, 光線暗淡。

大樹下, 賈惜春見小賈瑚點點頭，便覺得大堂哥還是挺好哄的，這心境還跟小孩子似的。可見小賈瑚死了不久之後，嚴氏很快就死了，有嚴氏護着, 小賈瑚才能那麽天真, 否則他早就被其他鬼弄殘了, 弄狠戾了, 哪裏能那麽天真。

賈老夫人當年那麽疼寵, 都沒有調查清楚真相，就更別說現在了。王夫人現在有兒有女，賈寶玉還在讀書。

就算不為了二房，為了榮國府的臉面, 賈老夫人都将選擇繼續掩埋真相。別說賈老夫人，就是其他人家的老太太，大多數都選擇掩埋真相, 不去挖出來。

這人都死了那麽多年了, 沒有必要再為了這個人，而把家鬧得分崩離析的, 必須盡可能的降低損失。除非這一件事情能給家族帶來極大的利益, 而賈瑚這一件事情，顯然不能給家族帶來極大的利益。

“薛姑娘已經跟薛夫人說了她姨母的事，就看她母親疑心不疑心了。”嚴氏認為薛夫人遲早疑心。

如今, 是薛夫人寫信給王夫人，是薛家寄人籬下，薛夫人難免覺得自己拖累的王夫人。可等過一段時間之後，薛寶釵沒有被選入宮，薛家又花了那麽多銀錢，薛夫人必定不甘心，進而有所懷疑。

親姐妹到底不如親生女兒，薛夫人必定站在薛寶釵那邊，想女兒當日說過的話。

“現在不疑心，後面疑心也一樣。”賈惜春不用出手，她就知道薛寶釵選不上。

在原著裏，雖然作者沒有寫薛寶釵參加小選的事情，但從薛寶釵一直待在榮國府，還跟賈寶玉成親來看，就知道她一定沒有選上。

賈元春沒進宮，不是賢德妃，王夫人又沒有用心疏通關系，甚至還暗暗地拽一把下來。薛寶釵必定落選，賈惜春也掐算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花了那麽多銀錢，倒是富了王夫人。

“妹妹，你去睡覺吧。”小賈瑚開口，“大晚上的，外面這麽冷，別着涼了。”

“……”賈惜春覺得自己成了用過就扔的抹布，對，這一塊抹布還要再用，沒用的時候就扔一邊。

“等過幾天再瞧瞧吧。”嚴氏見兒子催促賈惜春，不禁覺得好笑，兒子剛剛還說泰安妹妹怎麽還沒有過來。現在又讓人早些回去，泰安才過來一會兒呢，“你也別總是過來，多注意休息。”

以前，嚴氏就能護着小賈瑚，不讓賈瑚被其他鬼欺負，如今，有賈惜春的庇護，榮國府的其他鬼魂更不敢欺負他們。

賈惜春已經送了榮國府的一些鬼魂去地府，只是府裏的鬼魂少了，外面的又進來了。就跟高濃度裏的物質往低濃度裏流一樣，好在這邊的鬼魂少了很多。

她沒有每一晚都工作，這也不現實，她還得修煉，不能盯着這邊是不是又來了新鬼。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找我。”賈惜春聽他們這麽說，便也沒打算在這邊多待。小賈瑚還沒有徹底絕望，再等幾天，等他徹底絕望再說。

賈老夫人的年歲已經那麽高了，她不可能再讓小賈瑚托夢給賈老夫人，免得吓到老人家，一次就罷了。老人家的身體本來就越發脆弱，不宜沾染太多鬼氣。

等賈惜春走後，嚴氏拍拍兒子的小肩膀，“那就再等幾天吧，結果都差不多的。”

“娘，祖母真的不願意幫我嗎？”雖然小賈瑚說要再多等幾天，可他心裏有預感，他的祖母一定不會多做什麽。他今天只聽到祖母說讓人給他多念幾遍經文，多燒一些紙錢，然後就沒有其他的人。

這讓他很難過，那可是最疼愛他的祖母啊。小賈瑚每每想起祖母對他的疼愛，他就覺得她一定會幫助他。

“你祖母不是你一個人的祖母，她考慮的問題多，得顧全大局。”嚴氏掌管過中饋，讀過不少書，她知道像賈老夫人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考慮的問題就越多。

當年，賈老夫人也曾對她很滿意，到後面還是為了整個榮國府犧牲她。嚴氏知道榮國府跟廢太子也有牽扯，正是因為有牽扯，他們才迫切地要她去死，早一點撇清關系，希望皇帝不再徹查下去。

站在自己的角度，自己自然有怨，怨賈老夫人沒有護着自己；可站在賈老夫人的角度，沒有一個兒媳婦，兒子還能再娶，失去一個兒媳婦，維護了整個榮國府，那就是大賺。

“大局？”小賈瑚去世之前很小，即使他當了阿飄很多年。但是他大多數時候都因為虛弱而迷迷糊糊的，或是在沉睡，這心智也就沒有那麽強，“忘了讓妹妹去掉那個女人身上的護身符了。”

“她不可能去掉。”嚴氏道，“為了不讓我們出手，不讓我們犯錯。”

要是王夫人沒有了護身符，只怕小賈瑚會動手，嚴氏明白，沒有讓賈惜春那麽做，也不允許。兒子心性不成熟，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王夫人身上有東西保護，這對大家都好。

其實賈惜春不去除王夫人身上的護身符，除了考慮到嚴氏和小賈瑚外，還考慮到其他被王夫人害死的人。那些人被害死，已經很冤了，要是再去害活人，指不定還要地府記一筆，倒不如用活人的辦法。

賈惜春不可能只考慮自己賺功德，也得盡最大的可能去護好那些讓她得到功德的對象。

一天，一天，又一天過去，小賈瑚也就沒有等到賈老夫人有其他行動。王熙鳳倒是聽到一些風聲，因為賈老夫人跟身邊的丫鬟說了她的夢，沒有說全，只說小賈瑚找她了，她也念着大孫子，便讓人念經超度，再多燒紙錢。

王熙鳳覺得很奇怪，賈瑚都死了那麽多年了，怎麽在這時候才來超度。早當年就已經超度過了吧，這麽多年過去，賈老夫人不應該是第一次夢見賈瑚，卻是她進府後第一次說給大孫子念經超度。

這讓她想到她當初對王夫人說的話，賈琏的親娘早亡，大哥早夭。王夫人當時聽了這些話後，就沒跟她扯其他的，沒說讓周瑞家的繼續留在廚房，後面也沒有多刁難她。

賈瑚不是正常死亡的！王熙鳳可以肯定這一點，她之前探查到一些消息，小賈瑚失足落湖而亡。那麽小的孩子，身邊竟然沒有丫鬟奴仆照顧，沒有人發現他落湖，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于是王熙鳳便去跟賈琏說了這一件事情，賈琏一回到房裏，便聽妻子說老太太要為他大哥找和尚念經超度，心下也覺得驚奇。

“說是老太太夢見大哥了。”王熙鳳早已經揮退左後，屋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平兒在外面守着。

平兒已經嫁人，梳了婦人妝。王熙鳳也就放心用她，沒再想要不要把賣身契給平兒，讓對方出榮國府。平兒這樣的，就算得了自由身，在外面也不可能過得多好，讓對方出府，便是一種懲罰。

平兒現在倒是沒有那些心思了，而是用心做事，日後若是好了，得了主子恩典，她的孩子還能去參加科考。

“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就夢見這一次。”賈琏到底不是愚蠢之人，很快就想到這一點，“早前，你說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母親留下的那些人被趕出府裏之後，死的死，散的散，實在是不好找。”王熙鳳道，“我不過就是一個內宅婦人，外頭的事情不好查，就只能查府裏的。”

賈琏微微點頭，妻子确實不好調查外面的那些人。他倒是去調查了，找到一絲線索之後，便去了那人的老鄉，結果那人已經死了。于是他又只能調查其他人，一個一個的調查過去。

可是他到底不大記得當年的那些人，府裏又沒有那麽多老人。這調查來調查去，一直都沒有調查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大哥當年年紀還小，去湖邊這樣的地方，本就該有婆子看顧着。”王熙鳳道，“豈是一句意外，大哥自己跑出去，就能了事的。我瞧那周瑞家的，必定知道不少事情，你讓人多盯着她男人一些。”

“是該盯着。”賈琏再一次點頭，他們以前總去調查死去的母親身邊的人，結果因為時間久遠，倒是探查不出什麽來。

“過去的事情不好調查，現在的事情還不好調查嗎？”王熙鳳唇角微勾，“前些年，他們還想讓我去放印子錢，你說，我們那位嬸嬸不會是私底下去做了這等事情吧。”

王熙鳳認為不管當初的事情如何，從王夫人心虛了，就該認為那些事情跟對方有關系。找不到過去的證據跟王夫人算賬，那就從現在的事情來說，只要能讓對方過得不好，那也算是到達目的。

“她身邊能用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多盯着。”王熙鳳道，“他們藏得再深，總會露出馬腳。對了，薛家那邊應該有給她不少銀錢疏通關系吧。”

王熙鳳沒有跟薛夫人交談那些，但她也能猜測到一些事情。印子錢的事情沒有那麽好調查，薛家那邊總能坑一坑的，總有辦法讓王夫人難過。

賈琏聽到王熙鳳說這些話，心裏十分受用。自己的親娘和大哥的事情早已經過去，确實很難再調查出真相，即便如此，妻子也沒說事情就這麽過去，而是說其他的辦法。

這讓他如何不動容，薛夫人和王夫人可都是妻子的姨媽啊。

賈琏摟着王熙鳳，便想着有這樣的妻子，他也該很知足了，外頭的那些女人哪裏比得上他的妻子，他更應該時常陪着妻子才是。

嚴氏和小賈瑚都沒有想賈琏和王熙鳳這邊，嚴氏認為小兒子已經過得很艱難了，自己又沒有養兒子，就不給他增添麻煩。小賈瑚想的是自己是哥哥，得護着弟弟和弟媳婦，才不能讓他們牽扯到這些事情裏面。

他們偶爾也會看看王熙鳳和賈琏，只是當王熙鳳和賈琏兩個人在房間的時候，他們自是不進去，免得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因此，他們便也不知道這對夫妻說的那些話，不知道這對夫妻的籌謀。

榮慶堂，賈老夫人又喚了鴛鴦，“讓你安排的事情，可都安排做了？”

“都已經安排上了，給廟裏添了香油錢，讓他們給瑚大爺念經呢。”鴛鴦回答，“紙錢也都少了，奴婢親自燒的。”

賈老夫人聽到之後，微微點頭，心情稍微好一些。她這幾天都在想着賈瑚的事情，他在夢裏跟她說，是王氏害了他。她當年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是當年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後來再想起來，也就沒有必要去追究。

當年，王子騰一下子就得當今皇帝重用，賈老夫人害怕府上被廢太子的事情牽扯，就更加不敢去動王夫人，也就沒有再去調查那些事情。在大房的嚴氏娘家出事後，便讓王氏掌管中饋。

為了這個家，賈老夫人考慮了很多很多問題，有時候明知道是錯，也必須走下去。因為他們需要這一門姻親關系，不能鬧僵，不能深挖下去。

因為做了這一個夢，賈老夫人便想着日後多看重大房一些就是了，權當二房補償大房的，也當彌補她當年的過錯。

“這便好。”賈老夫人嘆了一聲氣，沒有再多說。

這些年來，賈老夫人很少想過去那些事情，一來是不願去想，二來便是覺得自己做錯不少事情。人老了之後，回想過去的那些事情，不是後悔，也不是遺憾，而是覺得事情都過去了，無法在更改什麽，也就是那樣了。

因此，即使賈老夫人夢到賈瑚跟她說那些事情，她沒有想再去調查那麽多年前的事情，而是選擇不去深挖，事情過去了，那就是過去了。

小賈瑚遲遲沒有等到賈老夫人有其他舉動，便也知道他一心念着的祖母不可能去調查了。這讓他很失望，也讓他很痛，祖母怎麽就不去調查嗎？因為祖母不是他一個人的祖母嗎？

在小賈瑚的記憶裏，當年的賈老夫人就是他一個人的祖母。可惜的是記憶到底是記憶，不是永恒。

“是不是我在夢裏沒說好？”小賈瑚擡頭看向嚴氏，小模樣很是心酸，仿佛被抛棄了。

“不是。”嚴氏摸摸小賈瑚的頭，“你祖母是這個家最大的人，她要考慮的問題很多。這麽多年過去了，很難再找到證據了，所以啊，她就沒去找了，她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大好。”

嚴氏安慰兒子，聽說王家現在發展得比榮國府還要好，賈老夫人必定不可能去折騰王夫人。頂多就是在後院裏，少讓王夫人管那些事情，對大房稍微好一些。

可是好一些，又能好到哪裏去。在她死後，賈老夫人對二房可是非常好，還一度讓二房的人掌管中饋，弄得這個榮國府是二房繼承似的。

說到底，還是利益作祟。賈老夫人就看哪一家的娘家更厲害，她還認為賈政比賈赦厲害，沒有那麽混不吝。賈赦現在确實不好，可這也不能成為賈老夫人偏心二房的理由。

嚴氏沒有給小賈瑚解釋那麽多，怕他聽不明白，徒增煩惱而已。

“也對，祖母年紀大了。”小賈瑚點點頭，只是心裏還是十分失落，好不了的那一種。

嚴氏知道兒子如何，卻沒有多說，沒有必要替賈老夫人多說話，事實勝于雄辯。

昭華長公主府，謝長雲發現小泰安最近都沒有聯系他，信沒有，口信也沒有。這讓謝長雲不大開心，小泰安一個人在家裏能做什麽，就她那樣的又不喜歡繡花，讀書嗎？他懷疑小泰安讀的經書都比四書五經多。

“母親，您以前一個人都在做什麽？”謝長雲詢問昭華長公主。

“你呢？”昭華長公主一聽兒子這麽問，就知道兒子在想什麽。

“做正事。”謝長雲在心裏數，練武、讀書、幫朝廷做事……他沒有那麽多空閑的事情，不是每一天都待在家裏，得上衙門，得做很多事情。

他是男子，并不了解女子在家裏都做什麽。尋常女子很少出門，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家裏。

謝長雲認為小泰安跟其他女孩子不大一樣，不可能一直窩在房間裏繡花，也不可能一直在讀書。大胖橘和大白兔那麽大了，總會玩膩的吧，不可能一直跟大胖橘和大白兔玩吧，一直喂它們吃的，聽它們喵喵、咕咕也沒趣啊，它們總不會唱歌跳舞吧。

“那她也在做正事。”昭華長公主道。

“……”謝長雲靜靜地看着昭華長公主，好吧，那些事情對于女子而言，确實算正事。可是他就是想看看她在做什麽，她最近都沒有音訊，自己好歹有寫信給她，回複‘嗯’‘已閱’這一類的話，跟沒回複差不多好麽。

小泰安竟然不說一塊兒出來玩，不問哪裏有好吃的，她不是最喜歡吃的嗎？

謝長雲還想糕點鋪子的師傅做了新的糕點，想送給她呢。

“想過去找她，就過去，磨蹭什麽。”昭華長公主見兒子那模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找了就有空，沒找，自然就沒空。泰安也長大了，哪裏能成天跟你到處走，興許有別人找她呢。”

別看人家還小，但是十歲多快十一歲，總有其他人家想她是不是快說親了。有的地方，女子十三四歲就嫁人的。

“……”總覺得親娘在說小泰安會被別人拐走，謝長雲看着昭華長公主。

昭華長公主彈彈手指，兒啊，你看着為娘，也沒用！靠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