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站在竈臺前焯排骨的石頭歪頭朝那邊兩人看去，心裏怪道，那女孩看上去傻乎乎的，今天馳哥耐性這麽好，都不兇人了。
石頭想的出了神，莫馳鼻子一嗅，皺眉朝他那邊看去，“發什麽楞呢，煮過頭了。”石頭連忙收神關火，撈起一鍋的排骨瀝幹，心想，敢情是因為人家阿蘇童鞋長的可愛，馳哥才不舍得兇。
想是這麽想，石頭也沒太往心裏去。
莫馳這人，石頭打心眼裏服氣的。他比莫馳小四歲，小時住一處，都是愛玩愛鬧的，最喜歡跟在莫馳屁股後頭瞎轉悠，莫馳呢，打小機靈有主意，鬼點子最多仗義爽快，是他們那爿孩子們的領頭羊，平日裏率領着他的一衆小弟們竄天猴似的沒個安生，大人見了頭疼不已。
他家裏往上三代都是學中醫出身，可謂正統的中醫世家，就連他唯一的姑媽結婚也都找了本行業內的，要不然莫老爺子那脾氣誰都受不住。可偏就有人觸逆鱗，舍棄祖宗的衣缽不幹，留着好好的穩固江山不做，硬是誰的勸也不聽跟着師父去學廚。
莫老爺子兩兒一女，前頭都是倆孫女，女兒倒是争氣，是一個外甥，雖然一樣疼愛，但畢竟不是莫家的子孫。大孫女出生時，老爺子不曾說什麽，大兒子計劃生兩個，還有機會的，不想第二胎仍是個孫女，老爺子從媳婦兒自産房推出來那刻就緊皺眉頭一言不發了。
莫家老幺就是莫馳他爸莫青山，早年潛心造學，誓為醫學貢獻其身，一度被莫老爺子叫做書呆子冥頑不靈，哪曉34歲那年在大學裏偶遇上一個漂亮女學生之後，終于改頭換面丢了課本墜入愛河。那個女學生就是莫馳她媽，孫梅。後來孫梅在莫青山的影響下棄西投中，為莫家的中醫事業發光發熱。
女學生孫梅和莫青山結婚第二年就給生了個大胖兒子，樂地老爺子那個眉開眼笑，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莫青山雖不喜排場，但為了老爺子開心，便就依着他去了。這麽大陣仗，家裏大媳婦兒王翠萍就不痛快了，憑什麽她生的女兒就沒見老爺子這麽開心的，人生了個兒子就嘚瑟成那樣，那兒子是聰明是傻還不定呢。連帶着的對那頭的孫梅也沒生出什麽好感。
那時家裏還不寬裕，住的是學校分配的單元房，常為了那一點油鹽醬醋茶琢磨半天。莫家大哥大嫂就住在對門，王翠萍結了婚生了孩子就從中醫院辭職在家做全職太太，照顧一家老小的生活起居，她這人不是心眼大的人，老爺子當年的舉措她耿耿于懷好多年，生活的雞毛蒜皮加起來，心眼便越來越多，越來越看不慣對門的小叔子一家，總認為老爺子把什麽好的都讓給了他們，時不時在丈夫枕邊吹吹耳旁風，便叫本沒什麽心機的莫遠山也對弟弟一家産生了嫌隙。
平常男人們不在家，王翠萍三五不時地過去竄門，孫梅那時研究生剛念完，本打算繼續深造，因有了小的，便就早點出來謀份差活，為家裏減輕負擔。那會子正等中醫院那邊的通知，賦閑在家，遇上王翠萍到家，自然泡茶招待之。那王翠萍也是讀書人，說話自然也是高明，只這話頭裏的尖酸刻薄冷諷嘲意教好脾氣的孫梅也是無法忍受，只為了家裏和睦，以及莫青山兄弟倆的感情才一忍再忍。
怪的是，當時也就三四歲的莫馳就這樣能察言觀色了，護在母親面前，推着王翠萍往門口，趕她走。王翠萍不想被一個三歲孩童這樣對待，又氣又沒面子，将那份不可思議按壓下，憤憤離去。回去之後對老公這樣說道，肯定是你那弟媳教唆那小雜種這麽做的，不然以他一個孩子怎麽會有這樣舉措和言行，我們這樣好心好意對他們，他們竟在後邊這樣暗算我們，都不是好人，虧你以前還這麽維護他們一家子！現在活該了！你這就叫自作自受，好人沒好報！
矛盾的源頭來自于一塊地基。那地原本就是莫青山的，大學的時候服了兩年兵役，因業績優秀表現英勇，回來後地方政府獎勵了一塊地皮給他。莫青山原本打算娶了媳婦兒手頭攢足了錢建棟小洋樓，也算是當做給媳婦兒的新婚禮物，誰知王翠萍卻早已眼紅這塊地皮。也不過那地皮的确處于優佳地段，且面積不小，房院面積不算，前後也有好幾百平，能不眼紅嘛。她幾次在莫老爺子面前有意無意提起這事兒，說來說去還不是那兩句：她和遠山有兩個孩子，随着孩子慢慢長大，家裏又太小，轉不開身，最好弟弟的地皮能先借用給他們解燃眉之急，之後他們有地皮了再還回去。
王翠萍這麽說根本也沒給老爺子臺階下，老爺子不好主張，只說這事兒你自己跟青山去提。結果一提這事兒，本來就揣着一肚子氣，才沒說幾句，雙方就吵起來。
這怨怼就此結下。
再說到莫馳，想當初，莫馳是何等地給莫老爺子長臉。這幾個孩子裏面，他最喜歡的也是這個最小的，小時候調皮搗蛋上梁揭瓦的事沒少幹。最狠的一次是破壞到了自家門前，将對門王翠萍家水池敲破了一個洞，王翠萍不依了，拎着小莫馳的耳朵來家裏大吵大鬧，莫青山雖說是個書呆子，但打起人來一點不唬人，孫梅是個心軟的，從小就寶貝這兒子，舍不得他受一點委屈，打得狠起來，誰勸莫青山都不聽，皮鞭抽在那雪白的兩瓣小屁股上，問：“以後還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見莫青山這樣打，王翠萍解氣了，扭着那渾圓的屁股飄走了。
莫馳從小就犟，打死了也不肯低頭，梗着脖子道：“誰叫嬸嬸老欺負媽媽的，我就是讓她長點記性！”
莫青山眼淚嘩地一下流下來，當即松了皮鞭，孫梅抱着兒子大哭，莫老爺子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風聲，顫巍巍走進來，一看到這個場景，老子被兒子氣的直跺腳，口裏念着：“你打死他，幹脆先打死我算了，打死我算了！”
莫青山跪在他爹腳前，咬着牙淚流滿面，“爸，您這是幹嘛呢爸！”
打在兒身，痛在爹媽心。
都說莫家小子讓他爺爺給慣懷了。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莫馳會走他爹的老路，畢竟他從小在中醫院，聞着中藥材的味道長大，那裏就是他的第二個家，他爹路子都給鋪好了，他只要踩着他爺爺、他爹、他伯父的脊背，以及莫家祖傳的招牌裝點門面，真正的站在前人肩膀上，前途似錦，風光無限好，可他卻不幹了。
說什麽要學廚不要學醫，硬是把老爺子氣進了醫院。你以為這樣就完事了，他會因為愧疚乖乖就範，不存在的，他生性倔強，還是跟七歲那年他爹打了他個屁股開花一樣的德行，梗着腦袋，死也不給自己留退路。
跟家裏對抗了半年有餘，最後老爺子沒法兒了，再怎麽樣也是自己的心頭肉，在他十八歲離家去上大學那年，前一天晚上，老爺子讓他跪在面前，脫掉上衣，拿荊條狠狠抽了他三下，頓時皮開肉綻。那是他爺爺第一次打他，對他說：“你準備幹這行，就給我幹出名堂來，不然你就回來給我繼續做老本行。”打完以後，老人背過身去，老淚縱橫。在心裏，他這個做爺爺的比孫子還要痛上一百倍，但是最終還是選擇理解和尊重。
那時候，莫馳便暗暗下決心，不幹出名堂來，他便不再踏進這家門一步。
這事兒要論最高興的是王翠萍，那時候他們已早就搬出那棟單元房，住在寬敞的別墅居裏，聽聞此事之後，王翠萍合不攏嘴，私下裏偷偷對兩個女兒說道：“你們可別像弟弟學，盡給你爺爺惹氣，趁哥哥這些年出去，你倆啊有空多去看看爺爺，年紀大了需要人伺候也喜歡熱鬧。”
看看，多好的媳婦兒啊。
大女兒比莫馳大六歲，不屑地哼了聲，扭頭進屋，“要去你去，小叔家的門我可是一步都不想跨進去的。”
得益于王翠萍潛移默化的教育，大女兒深受其害。
小女兒比莫馳大了兩歲，兩人年齡相仿，小時又住玩在一塊，長大後也多有聯系，和弟弟的關系自然也比姐姐好，聽聞此話，只暗暗記下。
王翠萍轉過頭來嘆氣，對小女兒叨叨：“你可別跟你姐一個德行，畢業都畢業了還賴在家裏，工作不會自己找嘛！”最後一句她是沖着屋裏頭說的，表達做母親的不滿。
“媽！”莫杏從裏面不滿地叫道，“您能別吵了嘛，整天叨叨叨就那兩句話，您不煩我都耳朵生繭了！”
王翠萍火大地站起來往裏走，一邊罵罵咧咧的，坐在院子裏看書的莫慧嘆了聲氣，跟着走進去，免得裏面吵得更激烈。
這章把莫家的背景交代一下，目測是一出大戲。
原文裏政府獎勵地皮，莫青山只兩年兵役，現實是不可能的，最少也得五年，寫兩年是為了文章前後時間上的連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