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蘇亦清聽聞莫馳親自下廚，想跟着過去取點經，又生怕莫馳不同意。
她挑着那蛋糕上的一層薄粉，餘光裏莫馳站起來，對心不在焉的蘇亦清說：“要跟我過去看看嗎？”
她開心的像個孩子，當即扔掉手裏的調羹，拎起包尾随莫馳進廚房。
複古的暗色調燈光打在無人的走廊上，明黃的厚實的地毯，踩在上面寂靜無聲。蘇亦清視線習慣性下垂，注意到他腳上的那雙.飛人喬丹運動鞋，還是昨天的。
穿過長廊，落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明鏡似的玻璃窗，靠窗這一邊是一個古式水車，流水潺潺，如鳴佩環，掩隐在青樹蔓嶂下。
蘇亦清收回視線，目光微微擡起，面前行走的男人，背影挺拔如松樹。曙光穿過大片濃密的葉嶂，淡淡打進來，落在地上、腳邊、他們的肩頭，忽而生出一種時光靜好的錯覺。
她快走幾步，到他邊上。
莫馳側頭看她道：“還吃得下不？”
她笑盈盈的：“吃兩百頭豬都沒問題。”
莫馳親自下廚，就算吃飽，也要省下容量來裝。
莫馳只是笑了笑，什麽話都沒有說。她卻也從那笑裏讀出不同的味道來，帶着一絲隐晦和難解的深意，忽而想到剛在門口他與金老板的對話來。
先是蹦出“那麽小”三個字，配合着他淡漠的夾雜着一絲好笑的口氣，然後“怎麽可能”就像一把利刃直插她的心髒。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這麽小這麽小這麽小這麽小......
蘇亦清反複将這幾個字眼咬碎在嘴裏。
最後，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可能早已陷入深淵不自知。
莫馳聞聲看她，眼裏有淡淡疑惑：“你又在嘀咕什麽？”
蘇亦清反應很大地搖頭：“沒有沒有！”
莫馳并不是真想知道，随口問過就快步走進前面開着一扇小門，金老板剛從裏面出來，兩人打了個招呼。
蘇亦清亦步亦趨跟着，走到門口，裏面穿着白色廚師服忙碌着的人和呼啦啦往外撲的熱氣也沒能擋住她往裏走的腳步。
廚房已準備好莫馳可能會用到的食材，一個年輕小夥轉過頭看見蘇亦清，眼神一亮：“馳哥，她是誰？”
莫馳這才把目光從食材上移開，落在傻站着不知所措的蘇亦清，沒什麽表情道：“管那麽多，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早就準備好了！”那小夥走去冰庫裏拉出一個箱子，莫馳拿起一個放下一個檢查了一遍，輕微點了下下巴，“還算新鮮。”
又道：“蘇亦清，你過來。”
莫馳指了指箱子裏的生蚝問：“會洗嗎？”
蘇亦清怔了怔，沒反應過來。
看她樣子也知道不會洗的，莫馳指揮那年輕小夥，“石頭，你教她。”末了，莫馳又看了眼蘇亦清，仿佛有點擔心，補了句，“耐心點。”
那個叫石頭的小夥連聲道“好好好”，帶蘇亦清把那牡蛎從水中撈出來，倒進池子裏已經裝好蘇打水的浸泡液裏，在等着的這段時間裏，閑着無聊也是無聊，石頭索性和蘇亦清聊起天來了。
“我叫石來，大家夥都叫我石頭，你呢？”
“蘇亦清。”
“蘇亦清，”石頭咂摸着這個名字，“我叫你阿蘇吧，你不會介意吧？”
“不不不、不會。”蘇亦清有點緊張，笑笑道，“名字本來就用來給人叫的嘛。”
“我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吧？看樣子你以後得跟着馳哥工作了。”
蘇亦清愣了愣，沒有馬上接話，石頭又說，“我先給你提個醒，馳哥工作的時候和他私下生活不太一樣，他喜歡手腳麻利的，反應快的，不喜歡傻的笨的不思考不動腦的，教幾遍不會的，要是到時候你幹不好，他罵你，你別哭鼻子。他罵你說明你還有救。”
蘇亦清趕緊記下，忙不疊點頭：“嗯嗯嗯嗯。還有呢石頭哥？”
聽蘇亦清叫他哥，石頭快活地眨眨眼，“看在你叫我哥的份上，我再給你透露一點兒，”石頭下巴點點池子裏吐着泡泡的牡蛎，“生蚝的做法你一定要學會，馳哥愛吃這玩意兒。”
“那我要是學不會呢？”
石頭聳聳肩，“讓馳哥教你呗，不過馳哥不太愛吃別人燒的。”
蘇亦清納悶了，“他不愛吃還讓我們學啊。”
石頭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齒，“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投其所好呗。”
時間到了。
石頭遞給蘇亦清一把刷子和一個膠皮手套，叮囑道：“殼子鋒利，小心手，輕點刷，不要壞了肉。”
石頭給蘇亦清操作了一遍，蘇亦清便照着石頭的樣子刷了起來，刷完的碼在旁邊，等石頭在旁邊池子用流動的淨水漂洗。
蘇亦清問：“石頭哥，你是這裏的廚師嗎？”
石頭哈哈笑：“你瞧着我這樣子像廚師？”
蘇亦清仔細打量他，“挺像的啊。”
“你這眼神不行。我只是一個幫廚，這個星期大廚師有事回家了，老板想趁此機會踢掉大廚師挖馳哥過來，誰知被馳哥拒絕了。”
這勾起了蘇亦清的好奇心：“馳......哥為什麽不願意？嫌薪水低嗎？”
“老板給馳哥的薪水哪能低......馳哥他是想單幹，我想好了，到時候辭職跟着馳哥幹......”
話還沒說完，石頭就打住了，蘇亦清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個微胖的男人，手裏捧着一個水桶朝他們走過來。
那桶裏裝着基圍蝦，放在石頭腳前。
微胖男人吩咐他，“把這洗出來。”
石頭應了聲，男人就走了。
沒片刻，莫馳回來了。
他換了身廚師的裝束，一身白衣禁欲感滿滿。
穿廚師裝的莫老師怎麽能這麽好看？
一時間蘇亦清腦子裏啥也不剩下了，滿腦子只有四個字——光風霁月。
石頭手在蘇亦清眼前揮了兩下，“看傻了。”
反應過來的蘇亦清耳根泛紅，滿口否認。
石頭見她這表情，也不逗她了，把牡蛎肉從蚌殼裏耐心挑出來，叫蘇亦清去洗桶裏的基圍蝦。
蘇亦清把蝦從水桶裏撈上來，倒進水池裏面洗。
她戴着膠皮手套的手在水池裏劃來劃去，想象着她的手是一艘小船，在這些蝦子中間随意穿梭着。
正玩着起勁，身後冷不防傳來一道聲音：“玩呢你這是？”
蘇亦清後背一凜，僵硬不敢動彈。
莫馳來到她身邊，高大的身形罩住了頭頂的燈光。
他兩手撐在池沿，微微俯身，偏過頭，一雙琥珀色瞳仁幾分認真凝視着她。
“不會洗？”
語音有些低沉。
她的身旁是半堵牆面，條件反射般地朝牆的方向靠去，頓時有了壓迫感。
“會、會會洗。”蘇亦清聲音在嗓眼裏發抖。
“洗一個我看看。”莫馳下巴指了指池子裏游動的蝦子們。
蘇亦清手往池子裏劃拉兩下，捉住其中一只碩大的，拎起須須，一手捉住石頭剛用過的剪子，咔擦一下，蝦尾巴跳了兩下，頭應聲落地。
莫馳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你這叫洗蝦，謀殺才差不多。”
蘇亦清手掌托着蝦的屍體，另一手捏着剪子，俨然兇殺案場。她呆了呆，轉而笑起來，“莫老師您真幽默。”
“服了你。”說着，莫馳抓起她托在掌心的基圍蝦身，手指在她掌心間輕微一刮，癢癢的。蘇亦清低頭一看，便見他捉住蝦的手往水池裏一淖，繼而将那孤零零的一顆蝦仔扔進盤子裏。不知何時手裏竟多出一只完整的蝦來，捏住她手裏的剪子一頭，“我教你怎麽片蝦。”
語氣頗有些無奈。
蘇亦清将洗好的蝦撈起，瀝幹，裝盤，端着盤子到案板前，莫馳跟前。
莫馳一手捏住蝦，一面貼在案板上，手指控制蝦身，謹防随時彈跳起來，俯低身體，神情專注，握剪子的手精确丈量尺寸，一邊對蘇亦清講解道：“取蝦的頭部位置三分之一處，剪去蝦頭，不是像你剛才那樣整個都剪去......”
“為什麽不能整個都去呢？”
男人慢慢擡起視線，那被角度擋住的陰影下的剩下半張臉，有如冰山一角重現天日，蘇亦清差點窒息，索性将目光放在他手裏捏着蝦和剪子上面，卻不知莫馳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良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節約。”
好似說她浪費，蘇亦清吐了吐舌頭，露出良善的笑容，“您繼續、繼續。”
莫馳最後看了眼她，重又低下頭去，将注意放在手上的蝦。不知為什麽，跟這個人一起，難免會被她一些奇思妙想分去了注意力。
“看好了。”他定了定心神，正要動作，面前的光卻被人擋去了一大半。
莫馳餘光一掃，這回徹徹底底站直了腰，“挨我這麽近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