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同居”第14天
第58章 “同居”第14天
手機屏幕亮起,是範啓昕發過來的視頻版某人後續。
他回了一句謝,又單敲了顧酩道謝,回說下次他請客。
心頭壓着的火氣勉強散去大半,他小心直起腰,從半跪調整成側坐在床邊。
雞蛋滾過缪倉兩頰至下颌,先前的紅痕已經變成了青腫,在昏黃燈影下顯得分外可憐。
江平野伸指輕輕戳了一下,軟軟按出一個凹陷。
“是不是又長胖一點兒了?”他低聲喃喃,“明天再稱一下……”
大約是察覺到了別人對自己好不容易長出的一些臉頰肉的觊觎,躺着的人無意識縮了縮脖子,江平野立時收回手,重又換上溫熱的雞蛋。
床頭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範啓昕的頭像出現在屏幕正中,顯示他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江平野點進聊天框的同時,對面的文字信息也顯示出來。
[你這眼神,太過于明晃晃了。]
江平野點開大圖,不由笑了。
照片應該是在104包間的大窗戶外拍的,照進了缪倉的側顏,和江平野微垂的正臉。
一如範啓昕的看圖說話,他的眼神裏,無論是熱切的喜歡,還是其他,都太過于明顯了。
然而小缪斯不通人事,再加上用藥的緣故,估計缪倉現在的情感……比他還要遲鈍。
江平野早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且抱着十二萬分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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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下眉回複。
[所以呢?你們不都早看出來了嗎。]
範啓昕發過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本大爺日行一善,告訴你條好消息。]
[你……大概、也許、可能、似乎、好像……]
[并不是沒有希望。]
緊跟着,又一張圖片發了過來。
再次點開,江平野卻沒有方才那麽鎮定了。
圖片裏兩人的姿勢與上一張相同,只是更換了拍攝角度,從他看着缪倉,變成了缪倉看着他。
熱烈少了許多,但少年人的歡喜,和淺淺的、尚不十分明朗的羞澀,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心裏莫名多了幾絲甜味,像是缪倉枕邊的糖分做了布朗運動,一點點滲進了他十二萬分的耐心裏,将裹挾在其中緊繃的彈簧潤滑調和。
長長舒出一口氣,江平野悠然笑了下,保存原圖,正要讓人把底片删掉,對面又發了消息。
[到時候你倆可以用這兩張照片官宣,本攝影師這角度、燈光、氛圍,沒得說!]
輕嗤一聲,他到底沒對今天剛幫他踹了別人兩腳的兄弟太冷漠,在輸入框最前方新添了兩個字。
[謝了,底片給我删掉。]
而後看向床上已經進入深睡眠的人,喃喃:“這下,我給你換衣服就更心安理得了。”
……
第二天缪倉自然醒的時候,因為昨晚用藥仍混沌着的大腦還未完全清明,就又被十分鐘進來檢查一次的江平野揉着頭拐下了床。
他恍惚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但血液向吸收糖分的腸胃湧去,更想不起到底遺忘什麽了。
約的複診時間本來在假期最後一天,但江平野一早就給林清語打了電話,得知她仍在市內後,就将時間改在了今早,順嘴把前一晚發生的事禿嚕了個幹淨。
監護人趕到即時,給予心理安慰即時,用藥即時,正規心理治療即時。
這場鬧劇,達成了最終只有于慕陽受傷的結果,也許,還有于霆升……
收假的第一天就開始下雨,缪倉上完課看看時間,江教授的專業課剛剛開始,江平野也要在一個多小時後才能下班。
因為前幾天自己輕而易舉就被于慕陽抓住了手臂,且第二天又染上了感冒,致使監護人決定将健身房鍛煉提上日程。
到今天感冒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江平野立刻提出,中午先去健身房适應一下。
缪倉揉了揉手臂上已經淺淡到幾乎看不出的痕跡,十分想反駁,感冒應該只是應激性的,然而這樣也只是使鍛煉的理由回歸第一條……
反正已經無法逃避,幹脆頂着傘慢悠悠往辦公室走去,打算把畫的圖最後修一下提交,然後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
初秋的雨細微,潮乎乎飄着,往教職工樓的路上沒什麽人,早上出門時,江平野給他鞋上又套了一層雨鞋套,有了防護,缪倉見一個水坑踩一個,難得露出些年少玩心。
又一小攤水花被踩開,耳邊模糊傳來一些聲音,他停在原地環視一圈,眼睛忽地一亮,在道旁樹下的灌木叢裏看到了一抹灰黑。
學校的流浪貓分散各地,割據為王,但為了不沾上貓毛,缪倉從沒靠近撸過,只定期往校流浪貓協會捐貓糧罐頭。
眼下這一只,是他沒見過的!也是協會地圖上沒有的!
我發現了一只新貓貓~還更新了地圖~
缪倉杏眼彎彎,小心将傘放在了地上,一邊盯着還沒退回去的貍花貓,一邊拉開挎包,拿出裏面常備的貓條。
“貓貓,”他撕開貓條下蹲,一小步一小步蹭了過去,“吃貓條嗎?特別好吃。”
大概是身上同類的氣息傳了過去,貍花貓的眼神從警惕變成了好奇。
然後嗅了嗅挨到近前的貓條,毫不猶豫舔了上去。
“好乖。”
缪倉克制着想要上手的心,緊緊捏着貓條尾部往上卷,又拿出手機拍了貓和周圍環境發給協會。
低頭的一瞬,貍花貓微微下垂的腹部在他眼前閃過,他忙又回看過去,自言自語地喃喃:“懷小貓了啊,怪不得跑進學校……那就不能只是更新地圖了。”
消息很快得到了回複,缪倉又花費兩根貓條等了十五分鐘後,協會帶着一個十分寬敞的貓包趕了過來。
交接順利,溝通流暢,他把包裏剩餘的貓條都給了帶貓出去檢查的人,目送着貓包走遠。
心情蕩上了另一個明朗高度,下一個小水坑濺出來的水花都比之前的更開心了。
辦公室裏有簡單的洗漱用品,缪倉拆了個新毛巾,搭在頭發上随意擦着。
等頭發完全擦幹,圖也修好了。
伸伸懶腰,活動活動肩膀,他倚在桌角按下提交。
大功告成~~
外面的雨聲大了些,缪倉将窗戶關嚴,目光掃過隔壁畫室的玻璃門。
移開……又返回。
專業不同的緣故,開學後,江平野進這間畫室的次數比缪倉只多不少,比之他自己進家裏畫室的次數,也只多不少。
随江老師突破瓶頸期後的新作……
會在這裏嗎?
找?不找?
缪倉在心裏揪完了一朵七瓣丁香花。
我只是去整理一下,以防裏面……随江老師的畫,受潮。
空調調成抽濕,幹燥劑擺在角落,缪倉開始了光明正大地“整理”工作。
然而,或堆積、或遮蓋的畫全部整理出來,雖說的确有不少江平野的新畫舊畫,但打眼兒看過去,都并沒有達到随江老師的前巅峰狀态。
甚至新畫,還不如舊畫。
線條簡單,色彩單一,雖然也挺好看,但跟以往的風格實在差太多。
翻着翻着,缪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難道是因為他作為半個非專業同行,不會欣賞油畫?
不想在畫主人來後暴露情緒,缪倉收了偷看的心思,認定江平野一定畫得少而精,那幅畫肯定在家裏畫室。
點點頭表示強調,他摒除雜念,認真開始按照時間順序,将雜亂堆積的畫紙畫布分類整理。
一幅幅排下來,從三年前的以前,排至近三年。
漸漸的,卻出現了一些……缪倉眼熟的畫,甚至不僅僅是眼熟。
他拿出手機,點進特關,翻着照片一張張核對時間,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眼尾都開始發紅。
……
玻璃門打開,江平野剛探頭進去,還沒來得及叫人,他就收獲了一只眼眶泛紅,目光裏都潤着水意的缪斯。
緊走幾步慌亂上前,他半跪在地上擦過缪倉眼角的淚:“怎麽了?等我等着急了?做噩夢了?不想去健身房就不去了,我買了設備在家裏鍛煉?”
吸吸鼻子,缪倉舉起手機和一沓畫紙,帶着濃重鼻音和委屈歉意哽咽道:“江平野,你的畫,被抄襲了。”
江平野:“……”
江平野深吸了一口氣:“…………”擦眼淚的手都開始瑟縮了。
他是不是說過,再也不會騙缪倉之類的話,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嗎?
……
“沒……沒被抄襲。”
江平野組織不出該說什麽,只不斷重複着這句話,拿着毛巾一角,好不容易把小缪斯不斷往外湧出的眼淚擦幹,卻仍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擤……擤個鼻涕?”
他用毛巾往缪倉紅到有些透明的鼻尖上一擠,缪倉的抽噎登時頓住,愣愣地看着他。
哭得發懵的大腦得到片刻清明,方才一直在耳邊被重複的一句話終于入了腦。
沒被抄襲?
江平野不是會吃虧的人,況且抄襲對象還是他一說起來就開嘲諷的長脖子瓶。
沒有被抄襲,但畫布上的日期和微博插畫發表日期相差總不過一兩天……
只能說明……
“你,你是……”
江平野讪讪把毛巾拿了下來,咬着後槽牙艱難應道:“對……我就是,那個什麽,長脖子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