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同居”第5天
第49章 “同居”第5天
自從頭一天起晚了低血糖後,江平野又開始每天帶着缪倉早睡早起,生活之規律堪比住在療養院裏的時候。
不過不用上課、不用治療,連晨起鍛煉都變成了晨起看江平野舉鐵。
缪倉捧着一碗蝦仁粥,邊吹着喝,邊欣賞熹微陽光下美好的肌肉線條,覺得自己這幾天通過觀摩又提高了對人物肌肉運動的理解。
孔雀開屏的江平野已經習慣了他的開屏對象專業審視的目光,不帶絲毫個人感情,他在缪斯眼裏連個缪斯都算不上……
不過他有耐心,反正人都已經圈過來了。
看着缪倉把粥喝完,又拿了早上的藥咽下去,江平野才從器材上下來,進行每日的第二項活動。
拉着缪倉出去有氧鍛煉,即散步到學校看一圈在大太陽底下軍訓的人,然後再從超市散回來。
小日子過得很是悠閑了。
每每此時,江平野就覺得兩個人不是情侶勝似情侶了。
開學季同樣也是校內商鋪的更新換代季,操場對面商業街的小店陸續新開了幾家。
今天是一個冰沙店。
店門口一個粉嫩嫩的盜版草莓熊玩偶正積極往外發着傳單,門臉的裝飾也好看,又甜又酷的,倒是跟“涼夏”這個名字挺符合。
雖然時間尚早,但漸漸升起的溫度和新店開業優惠的誘惑,還是吸引了一大批人在排隊。
缪倉探頭看了一眼,準準在各色冰沙中看到一筐清新的豆綠色,步子就慢下來了。
江平野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了看已經排到馬路邊的隊伍,問到:“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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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監護人孜孜不倦的教導,缪倉說話已經比之前利索了很多,聲音也不再低啞發澀,顯出了帶着砂礫感的清亮本音。
只是說話仍慢慢的,切實擔心嘴跟不上腦子,在對話中吐出一團空氣。
缪倉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可以嗎?”
江平野最看不得缪斯小可憐兒似的睜大眼睛看他的樣子,連一秒都沒有猶豫的點頭,然後把人安排在了馬路邊的大柳樹下面。
“在這兒等着,免得中暑。”
缪倉往前一步想跟,下一刻就被三百六十度都長了眼的江平野推回去了,連理由都不換一個。
“乖點兒,太陽一會兒就照過來了,你也不想又去醫院吧。”
然後缪倉就被釘在了原地,拉拉帽子晃晃手,最後拿出手機,在這一小片陰影下認真找着角度,拍下幾張監護人的側影。
倒也不能怪江平野太小心,低血糖倒是問題不大,但隔了兩天自己就因為在學校湖邊取材取得太認真中暑了……
摸了摸沁涼的手臂皮膚,缪倉默默感慨,療養院不愧是療養院,不僅因為在郊區溫度低了好幾度,幾乎遍布全院活動地帶的樹蔭更是隔絕了所有陽光直射。
以至于缪倉被熱的發暈時吃了兩顆巧克力補充血糖,完全沒想到會中暑。
然後反胃又吐的時候,江平野被吓得直接拉着人進了急診,收獲了接診大夫頗為無語地遞過來的一盒藿香正氣水。
無意識揚起唇角,缪倉放大取景框裏的人,下一刻,被拍對象似有所覺轉過頭,通過鏡頭與缪倉對視了一眼,同樣帶着笑意。
缪倉莫名覺得臉熱,垂眼一瞬偏過視線,蜷着指尖按下連拍。
等餘光裏取景框裏的人不再看這邊時,他才籲出一口氣,選了一張最好看的收藏。
“缪倉?”
身後傳來一個人不确定的聲音,缪倉怔愣片刻,聽到第二聲才轉過身。
“真是你啊,”齊朝拉着身旁兩人上前,“不是說不軍訓嗎?以為你不來學校呢。”
缪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室友,脫敏好幾天的情緒并沒有太緊繃,笑着點點頭,緩聲說到:“住的很近,就過來逛逛。”
幾人都沒有對缪倉仍有幾分異樣的聲音多嘴,一個擺擺手去排隊,剩下兩人仍圍在這處樹蔭下。
“咱班的隊伍就在對面操場,我們也是趁着中間休息過來買點兒吃喝。”
張潤清簡單解釋了一句,霎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三人對視的眼神裏都透出些清澈的無辜。
片刻後還是齊朝先打破了沉默,嗫嚅發問:“真的不能畫你啊?”
缪倉被問得眼神裏多出迷茫。
因為從小的經歷和生病的緣故,潛意識的,他看自己永遠都是模糊的,在被江平野以外的人提出這個要求時,腦中反射弧完全迷路,甚至想縮回什麽東西後面。
“我肯定不耽誤你時間,什麽時候想來學校逛了喊我一聲,我抱着畫架三分鐘趕到。”
齊朝半點兒沒察覺缪倉的為難,還以為他是在猶豫。
缪倉貼在樹根旁,也不說話了,垂着眼就想搖頭。
脖頸還未動作,頰邊就貼上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他擡頭的一瞬就笑開了。
“趁着監護人不在騙我們家小孩兒呢。”
江平野語帶笑意,卻幾乎把缪倉擋了個嚴嚴實實。
後面跟着的梁林如也把自己手裏的冰沙給兩個室友分了過去,顯然是江平野在前面排着時看到他們,幫忙一起買的。
幾人道了聲謝,都吃得狼吞虎咽。
齊朝含糊解釋:“江哥,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畫建模臉,那天一見缪倉就把我狠狠驚豔了。”
建模臉?
缪倉抿了一勺冰沙,看得卻是江平野,心說這才是标準建模臉吧。
呼啦啦喝完大半杯,齊朝不洩氣的繼續詢問:“所以,能畫嗎?”
“不能!”
兩個聲音一個低沉堅決,一個委婉低啞,但都很果斷地拒絕,徹底打消了齊朝的想法。
操場對面傳來一聲響亮的哨音,三個人扒拉幹淨杯子裏的冰沙,慌裏慌張道別往操場跑了過去。
片刻功夫沒注意,身後缪倉就無知無覺吃掉了半杯綠豆冰沙。
江平野接過剩下的不給吃了,拎在手裏等着什麽時候都化了再一口喝幹。
等他确定了缪倉心情沒受影響,才攬着人在溫度進一步升高之前出了學校。
站在冷凍區回想缪倉剛才的狀态,江平野半是吃醋半是藝術欲望的又提起了想給缪倉畫一張油畫。
這麽好看的一個人,萬一自己沒看住,真讓什麽牛鬼蛇神給畫了,自己就是哭天搶地也挽回不了了。
獨占欲作祟,江平野一回家就哄着缪倉進了畫室。
為了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已然一點兒都沒有之前不讓別人進自己畫室的心理潔癖。
江平野不多話,缪倉左看看右看看,在被安置在畫架對面的一個高凳上之後才反應過來,睜圓了眼睛看着江平野。
“行嗎?”江平野問得暧昧不清。
遮光窗簾的縫隙間透出幾縷陽光,混着室內只開了邊燈的昏暗光線,他垂着頭的姿勢倒像是在問能不能親吻一般。
缪倉還沒完全從他先斬後奏的行動裏緩過神,有些呆呆地看着江平野睫毛上毛茸茸的光。
盯了一會兒後才想起,江平野開始就是為了畫畫才接近他的,只是後來兩個人關系越發親近,江平野也很久沒提這個話題,他才忘了這件事。
過去的記憶在腦中一閃而過,缪倉攥了下身前人的衣角,額頭往胸口一磕,像是在獲取什麽勇氣。
不好的記憶只能用新的記憶來覆蓋,晦暗的過去也要用明熙的現在來抵消。
遮光窗簾被拉開,百葉窗的葉片細細調過,終于将自然光調到了最好的狀态。
缪倉自然而然脫掉了上衣,江平野一回頭就看到一片晃眼的白色,十分不專業且驚慌地咽下阻止的話,拉上白紗窗簾,背身深呼吸後幾次後才轉回去。
沒有露出絲毫訝異表情,仿佛就該如此一般,紅着耳尖,假公濟私去幫缪斯擺姿勢。
缪倉僅有的幾次當模特的經驗,都只在那間美術教室裏。
江平野得了便宜靜悄悄欣賞,打高了空調溫度,便坐回了畫布前。
強制把視線從缪倉胸前移開,他清清嗓子,将畫筆舉至虛空比了兩下:“可以有小動作,不舒服了跟我說。”
缪倉沒從他低啞的聲音裏品出別的,聞言收斂了飄遠的目光,笑着點點頭,說了聲好。
江平野心不在焉比對着調好染料,時不時用餘光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缪斯從頭到尾掃一遍。
初時掃得心浮氣躁,第一筆都蓋了好幾個顏色,視線管不住地往缪倉鎖骨、胸前飄蕩。
一會兒覺得可愛心軟,一會兒又覺得怎麽還這麽瘦,腦海裏沒過構圖框架,只有喂養菜單。
但等第一筆真正落下,他的心也跟着靜了下來。
小缪斯比之前已經胖了不少,胸前不再是根根分明的肋骨,但因為脂肪含量不高,隐約能看到薄薄的肌肉。
骨架偏小,眼神裏閃爍着淺橙色光影,是比其他少年人更好看,也更讓人欣慰的色彩。
畫室裏很快變得安靜無比,只能聽到筆刷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聲。
缪倉的視線漫無目的地來回掃過,他需要一遍遍告訴自己,面前這個人是江平野,是他最信任的人,是永遠不會傷害他的人,是第一個會保護他的人,才能抵消久遠記憶的拉扯。
他清楚自己還沒有完全恢複健康,出院時林醫生同樣說過,他也許很長時間都不能脫離藥物。
但看到畫架旁的美術刀,後背泛起熟悉的幻痛,意識陷入清醒的沉淪時,他還是很灰心。
沮喪到只想抱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