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潮湧動
暗潮湧動
上話說道:王成山告知孫小妹槍和人都在,他被孫小妹捉弄一番,陳華偉死裏逃生回到□□的指揮部,被告知前線已有人替,于先詞帶兵渡珠江在軍艦炮火的掩護下,不經意間端掉了叛軍指揮部,楊希闵潰逃,消息傳到指揮部無不震驚。
王成山坐在桌前,他緩緩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他擡眼望着在櫃臺忙碌的孫明昭,他側過頭看了一眼灰黃的天空,太陽早已不知去向。
他擡起手一抹牙齒呲着,發出嘶得一聲一仰身子将頭靠在椅子上,他眼珠左右動着,他嘴角上揚,擡高聲音說了一句。
#王成山(青年)孫小妹,你家店有魔力,真想賴着不走了,好啊,偷得浮生半日閑啊,在你這裏我仿佛放下了很多,什麽也不去想,不去看,就看着正對門的太陽怎麽落下,我說怎麽那麽多人來你這呢,來了,走不掉了…我也走不掉了…
孫明昭用白色的布擦着杯子,她側過頭看了一眼王成山,她笑了笑,将杯子羅在另一只杯子上,她雙手搭在櫃臺上俯身望着癱在椅子上的王成山。
#孫明昭(少年)好啊,常來!
王成山緩緩閉上眼睛,他緩緩擡起手将手一揮,開口說道。
#王成山(青年)賣酒的人如果喝過酒,過來陪我喝點,你那份就算我頭上!
孫明昭笑了笑,她看向一旁的幾桌人,她拿起桌上的舀子走到酒壇前。
#孫明昭(少年)我給您吶,免費續半壺,如果您喝得舒坦吶,就再來,我營業不飲酒,就是關了門來,也不飲。
王成山直起身,他望着站在盡頭的孫明昭,門外白色的光線将她的身影包裹,王成山神情複雜,他低下頭從兜裏套出幾個銅子兒放在桌上。
#王成山(青年)結賬吧,那半壺酒,留到我下回來的時候吧。
王成山呼出一口氣,他閉上眼睛擡起手來回搓着臉,他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搖搖晃晃,他望着孫明昭越來越近,臉龐卻越來越模糊。
孫明昭的身影變得上下颠倒起來,王成山站起身,聽着銅子兒啪嗒啪嗒的聲響,他緩緩轉過身扶着門框走了出去。
王成山站在門口,他轉過頭看向屋內,只見孫啓韌拾着桌上的銅子兒,王成山一皺眉,他轉回頭去,邁開步向着街道走去。
孫明昭手心握着銅子兒,她皺了皺眉側過頭看向門口消失的王成山,一陣陣風将店裏房梁挂着的白布吹得左右搖擺,孫明昭雙手扒着門框探出頭對着王成山若隐若現的身影大喊一聲。
#孫明昭(少年)多給了!我追不上你!下回給你或算酒錢!
王成山走在街上,一陣陣風将他身上已經開扣的西服吹起漣漪,頭上的鋼盔消失不見,他擡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用嘴咬住,他渾身發着抖,瞪大眼睛眼眶發紅。
孫明昭側過頭看向桌上,只見桌上立着一個頭盔,她神情複雜,微微嘆了口氣。
#孫明昭(少年)丢三落四的,不破財就怪了。
王成山緩緩将手垂下,他的手指上帶着血色的牙印,他突然停下腳步擡起手摸着自己的頭,他一皺眉側過頭看向身後無盡的街道,他愣了一會,咧開嘴笑了出來。
#王成山(青年)我知道我沒醉,喝酒前才是真的醉了,我終于還是鬼使神差的進了她的店,在那一刻,我已經知道,如果和一個人有過長時間的相處,心底的秘密總會顯露出來。
#王成山(青年)我害怕她的凝視,她那清澈見底的眼睛讓我置身在冰雪中,仿佛下一秒冰就要碎了,我要掉進那萬丈深淵,寒冷徹骨,我的靈魂仿佛就像冰河裏的腐屍,而她站在岸邊看着腐屍順流而下,在她一次次呼喊裏迷失回家的路。
孫明昭的手指緩緩觸碰在鋼盔上,她将那個頭盔提起,她笑了出來,将頭盔舉過頭頂,在一天中最後的光明下看着,孫明昭的身體旋轉着,她仰着頭望着頭盔每個地方。
王成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青石築成的牌坊裏,他嘴裏叼着一根煙,吐出來的雲霧與身旁的白霧融合。
孫明昭擡手将自己頭上的頭巾扔向一旁,長發散了下來,在她後背搖擺着,她将頭盔扣在自己的腦袋上,她将嘴一撇,拿起櫃臺上的木舀子,像攥槍一般對着天花板,她粗着聲音喊道。
#孫明昭(少年)我是王成山,再笑!再笑我打死你!
所有人看向孫明昭,他們哈哈大笑起來,有的人笑得咳嗽,孫明昭也跟着他們哈哈大笑起來,頭頂的頭盔左右歪着。
孫明昭眼睛變得銳利 ,她雙手握着木舀子一下轉過身對準一桌客人,王成山雙手握着長槍,他表情猙獰一下轉過身對着樹幹放着槍,身後的人戰戰兢兢滿臉驚恐地看着他。
直到槍發出咔得一聲,他緩緩将手垂下,後背一起一伏着,身後的茅草屋被風吹出啪啪聲,樹幹滿是密密麻麻的槍眼,他大口喘着氣,他渾身發抖,仰起頭怒吼着。
#王成山(青年)啊!
王成山确實沒醉,醉的人是不會打那麽準的,可他的的确确也醉了,不然也不會一時興起走入孫小妹的店,此時此刻他站在後山秘密的保安府,可他心裏卻像是被壓在山下,既慌張又窒息。
不為環境憂…恐懼深而遠。
王成山蹲在茅草屋的角落,他直勾勾地盯着門口愈來愈黑的天色,他不想回家,家裏有他最不想面對的兩個人,這山上的保安府倒成了他心靈的栖身之所。
一個人托着腮打着哈欠看着一個人在桌前捧着書左右走着,他身後的那根辮子不時随着他那抑揚頓挫的語氣左右搖擺着。
#伍公庸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這話第一句正所謂是,學到為人處世的道理,并能實踐,這難道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嗎?後面這兩句…
伍公庸聽着背後連綿不絕的哈欠聲,他一皺眉,他側過頭看向那個小孩眼角打哈欠打出眼淚,他走到那個小孩面前。
#伍公庸後面這兩句就按着我第一句的解釋你來說說吧,說不上來,證明你不是什麽讀書的料子,恐怕是我沒有什麽教的意義了。
那個小孩将手垂下擡頭愣愣地望着他,伍公庸拿起桌上的戒尺一敲桌子大喝一聲。
#伍公庸你站起!講!
那個小孩緩緩站起身,她茫然地左右張望着,她小心翼翼地說。
#王斷紅(幼年)先生…哪…哪兩句?
伍公庸先是嘿嘿笑了幾聲,随即他仰起頭哈哈大笑着,他一下将手裏的書一翻扣在桌上。
#伍公庸就在這一頁,自己找出來!
王斷紅渾身一抖,她緩緩将書捧起,她眼珠左右動着,她神情複雜,看着書上一大片的之乎者也,王斷紅腦門冒出冷汗,她不時擡手一拽頭發,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另一行。
#王斷紅(幼年)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談…
伍公庸一皺眉,他愣愣地看着王斷紅,王斷紅咬着嘴唇,她又看着另一行字。
#王斷紅(幼年)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
伍公庸望着王斷紅,他的眼珠左右動着,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樣,王斷紅神情複雜緩緩用書将自己的目光遮上,突然間伍公庸大笑,他大喊道。
#伍公庸解釋的好!
王斷紅渾身一抖,伍公庸擡手一把将王斷紅手中的書抽走,伍公庸不停點着頭,他突然一轉身指着王斷紅不斷講着。
#伍公庸孺子可教也,朽木亦可雕也!
王斷紅愣愣地望着伍公庸的身影,她緩緩屈下身坐回椅子上,她一臉茫然的低下頭,手指來回扣着,耳邊貫穿着那乎哉,之也…
一抹青天白日旗在北校場上空宛如一抹火炬,它飄揚的模樣就像火散起來的煙,于先詞帶着士兵大步在北校場行走着,他們望着遠方也揚起青天白日旗,于先詞笑了出來,他高聲喊着。
#于先詞喂!尹行之!
遠處的尹行之聽見于先詞的喊聲,他也笑了出來,他将手一擡一揮,所有人大步沖向彼此,他們的歡呼聲在北校場的天地格外明亮,青色的天裏白色的雲随着他們歡快的腳步移動着。
于先詞和尹行之緊緊擁抱在一起,身後的士兵也一窩蜂的摟抱着,兩面青天白日旗仍然在天空飄揚着,李濟深直起身,他哈哈大笑着拍着于先詞的肩膀。
#尹行之 我聽說你了,先詞,厲害啊!你們這三期學生組的突擊隊把楊希闵的指揮部給端了!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佩服,佩服!
于先詞哎呦一聲,他捂住胸口,連忙搖着頭,他的手掌不時一拍胸口。
#于先詞我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你們才是英勇啊,把叛軍主力一鍋端!真的真的,我現在都不敢信我那一炮給他們指揮部炸了,哎!不提了不提了!提起來我這胸口陣陣痛,仿佛這心髒啊,要離開我去天空飛翔了!
尹行之笑了出來,二人看着天空在北校場緩步前行着。
#尹行之 現在楊希闵那些殘軍跑到沙面租界,回歸他們英國佬的懷抱了,劉震寰帶着他那四千人跑向西村了,不過,咱們黃埔校軍在那送了一份大禮給他。
于先詞笑了笑,他點着頭,北校場上躺着一片片士兵,他們面帶笑容,緩緩擡起手,每個人眼中的天空都有一面青天白日旗,他們的手上下劃着,旗幟的縫隙将空中的陽光變換成其他色彩映在他們臉上。
一個人趴在草叢裏,他透過密密麻麻的草絲看着外面,他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瞪大眼睛的士兵,他笑了笑又看向草叢外,突然間他們耳邊響起陣陣腳步聲,那個人微微直起身左右看着,只見盡頭露出幾個人頭,那個人一挑眉,他竊聲說道。
#白複成哎!來了…他們過來了!
所有人提高警惕,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白複成緩緩将手伸向懷裏,他拿出一顆手榴彈,他的手緩緩握住線,腳步聲在衆人耳邊愈來愈近,白複成閉上眼睛,他将頭一歪默念着。
#白複成一…二…三…
白複成一下睜開眼睛,他将□□的線一拉,嗤得一聲,□□冒出白煙,他一下直起身,将手中的□□扔了出去,他一下趴回草地,将耳朵捂住。
咔得一聲,所有人一拉槍栓,遠處傳來一聲:‘快趴下!’,緊接着,轟得一聲,遠處炸起千層浪,蹲在草叢裏的黃埔士兵一下站起身,他們端着槍在草叢穿梭着,對着炸起塵土的地方射擊着。
白複成一把抄起地上的□□,他站起身繞到草叢另一處,他左右看着,待塵埃散去看着幾個人趴在地上,他一下将槍端起對準地上的人,連綿不絕的槍聲響徹天地之間。
幾個叛軍士兵迎着槍聲匍匐前進的,他們抓起手裏的槍舉過頭頂跪在地上大聲喊道。
“國民軍爺爺們!不要再打了!我們投降!投降!”
幾個趴在地上的士兵聽見遠處的投降聲,他們也紛紛将槍舉過頭頂,跟着他們一塊喊着投降,不一會,活着的叛軍士兵都大喊着投降。
“不打了!我們剛撤到這就被你們打半死!我們不打了!”
白複成端着槍走出草叢,他笑了出來,所有人走出草叢,他們端着槍将那些投降的人圍城一個圈,那些俘虜雙手抱着頭蹲在地上,幾個黃埔士兵收着他們的槍支彈藥。
1925年六月十二日,劉震寰部隊剛撤退至西村,就遭遇提前等候在西村的黃埔軍迎頭猛擊,對峙沒一會就投降了。
一個人神情恍惚,他在房間內搖搖晃晃地走着,他嘴巴一張一合胡亂地說着些什麽,他大口喘着氣,仰起頭大聲喊道。
#劉震寰我他媽成光杆司令了!
劉震寰怒吼一聲,他一下将桌子推倒,拿起板凳狠狠砸在桌子上,嘩啦一聲,板凳碎成了木片,劉震寰踉踉跄跄越過桌子,他走到另一張桌子前将一堆紙推倒在地,他面目猙獰躬下身咬着牙将紙一撕。
哧啦一聲,劉震寰雙目泛着淚光,他仰起頭看着從天而降的無數碎紙片,他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劉震寰啊!
劉震寰的身影在房間內形成重影,他在房間內打打砸砸着,将窗臺前的窗簾一下扯掉,他雙手一抛,窗簾在半空起着波浪蓋在他頭上,窗簾逐漸滲透出他的淚印。
劉震寰看着窗臺上滿滿一箱錢,他一吸鼻子抿着嘴将箱子一下扣上,他抓着箱子把手大步走出房間,一束白光照在劉震寰破碎的相框上,玻璃在被砸的殘骸上碎了一地。
1925年六月十二日,劉震寰聽說軍隊投降,便趁亂僞裝攜帶軍款逃往香港。
陳博術站在車前,他看着遠處走來的于先詞微微一笑,他擡起胳膊一招手,他将車門打開一挑眉,一仰頭,于先詞笑了出來,他大步奔向陳博術身邊。
#陳博術咱們的大英雄,請上車!
于先詞擡起手一拍陳博術胳膊,他俯身鑽進車裏,陳博術将門一關,他走到車子另一邊坐在司機位上。
#陳博術你的事,我給校長彙報了,校長連連稱贊你為當代徐達,認識徐達嗎?朱元璋的下面就是他,你啊,成了校長心腹了!
陳博術轉着方向盤,黑色轎車上的兩面國旗随着風快速抖動着,他笑了笑側過頭看向于先詞。
#陳博術校長要見你。
于先詞看向陳博術,他調侃道。
#于先詞不會是要給我委派個重要職務,讓我今後在諸位面前橫着走吧。
陳博術哈哈大笑,他一挑眉,将車剎停,看着前面的車側身而過,于先詞側過頭看着那個車,他一皺眉透過玻璃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
于先詞瞳孔放大,他将窗戶拉下,大喊一聲。
#于先詞總司令?老師!
對面車裏的人微微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車裏的人露出無奈的笑意,将頭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陳博術側過頭看着于先詞的側臉,他眼神變得怪異緩緩擡起手抓住于先詞的胳膊。
于先詞渾身一抖,他側頭看着陳博術,他看着陳博術的眼神,一臉不解的問道。
#于先詞彥引,這是怎麽回事?校長和總司令會面了?
陳博術眼珠動了動,他又正視着窗外,身後傳來陣陣警哨聲,陳博術的車緩緩前行着,于先詞依然盯着他看,陳博術開口說道。
#陳博術你老師的脾氣你是了解的,腿傷成這個樣子怎麽去前線?再出事怎麽辦?就叫李濟深替了。
于先詞心裏直打鼓,他坐正身子,他一吸鼻子雙手抱着胸口,陳博術側頭看了一眼于先詞的神情,他嘆了口氣。
#陳博術你老師要結婚了,人家楚姑娘還在廣州外等着他呢,一時之私,換一家公,也是很值得的,他和校長無冤無仇,你就不要再想別的了,校長将他留下是故意而為之的事情,因為有大事相商。
#陳博術這件事呢,或許校長也會和你提的。
巨大的信息量讓剛從戰場回來的于先詞半天沒反應過來,他不時擡起手一抹側臉,眼珠左右動着,才開口說道。
#于先詞什麽事?我能知道嗎?
陳博術将車靠邊,他看着不遠處的指揮部,他的雙手不時擡起幾根手指一敲方向盤。
#陳博術汪精衛要競選國民黨主席,校長說…都投他,當然,他不是最合适的接班人,最合适的人當然只有校長,只是汪某懦夫異常,扶他人而上…恐…
于先詞渾身一抖,身體産生一陣陣惡寒,他牙齒打着顫緩緩擡起雙手捂着臉,他耳邊伴随着一陣陣耳鳴,氣息發着抖,陳博術的臉在他眼前變得黑白扭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