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氣沉沉
死氣沉沉
午後陽光和煦,風清雲朗。
在藍陌光的指點下,池雪的能力長進了不少。見池雪機靈,藍陌光也很喜歡,經常會帶她跟在身邊聊聊天。
下午結束練習後,池雪陪着藍陌光來到大廳,站在寶座後面,看騎兵隊送來的情報。
仍舊是不利局面。
池雪嘆了口氣,在心裏祈禱衆人平安。
聖主寬慰她,也是寬慰自己:“別擔心,再等等,必是雲暄自有安排。”
說完沒多久,侍者就來禀告說:“聖主,南君守閣下求見。”
“讓他進來。”
“是。”
侍者得令去請谷西訣進殿,谷西訣慢慢走進來,給藍陌光行禮,目光觸及池雪時,他頓了一下。
“免禮,西訣,你倒是難得出來一趟。”藍陌光細細打量起久別的徒弟,他似乎瘦了點,又似乎胖了點。
谷西訣被他打量得無地自容,于是低下頭:“師父,我來請罪。”
這個來由讓藍陌光意外:“好端端的,有什麽罪?”
谷西訣再度俯身,叩拜在地:“少主殿下遭難,父親有責任。請師父派人尋找殿下,并召回騎兵隊,避免再出現傷亡。”
聽到這,池雪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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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陌光的表情沒變,但旁人能感覺到他的面色沉了下來:“雲暄怎麽了?”他派去的人還沒有帶回消息,谷西訣為什麽會知道雲暄遇難?
谷西訣想開口解釋,正巧這時候聖主派去的人跑了回來。
“聖主,不好了……”打探消息的侍者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連行禮都顧不上。
秦弦不滿地呵斥:“好好說話。”
侍者氣都沒喘勻就回答:“屬下前去與長風閣下彙合,閣下說,飛行船上被人布置下了定時風陣,少主殿下為了阻止法陣,途中被風暴擊中,失足落海了。”
“什麽?”藍陌光難以置信,下意識地掃了池雪一眼,“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三天前。”
“三天?現在找到了嗎?”
“沒有,都快把漓海翻過來了,連影子都沒有。”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的表情出現了不一樣的變化。
秦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谷西訣有些愧疚地閉上了眼睛。
池雪的大腦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好半天才恢複思考的能力。
他明明說過他會平安回來的……
而後,她感覺心髒好像猛然被扯成兩半,鮮血淋淋,疼的無法呼吸。
藍陌光眉頭緊皺:“我親眼監督飛行船的制造,怎麽會有風陣?而且飛行船的所在地一直保密,沒人接近過飛行船。”
侍者低下頭:“屬下不知。”
看來谷緒長老脫不了幹系,難怪谷西訣的消息先他一步。藍陌光面露愠色:“西訣,你怎麽解釋?”
谷西訣跪拜在地上:“所有的懲罰,徒弟願意替父親領受。”
“如果雲暄真有什麽意外,他死罪難免,你也要替他受着?”
“是,請師父饒過父親。”
見谷西訣這樣堅決,藍陌光的臉再次沉了沉。他本想發作,但突然想起慕雲暄臨走時的話。
“不管日後發生什麽,都請師父理解,不要急着出手。等功成後,我再來和師父解釋。”
藍陌光頓了頓,秦弦見他臉色好轉,連忙說道:“聖主,殿下現在生死未蔔,不如先派人尋找,救人要緊,懲罰什麽的先緩一緩。”
藍陌光忍了忍,最終還是沒下死令:“你去拿我手令囚禁谷緒長老,這段時間任何人不得出入日城。”
秦弦的話有道理,現在還不能确定慕雲暄的下落,只能暫時将此事擱置一陣。不過,若罪名真的成立,處置谷西訣後儲位懸虛,不免又生出亂子。
他有些頭疼地揮手:“西訣,你回去吧。”
谷西訣這才從地上直起身體:“徒弟告退。”他走前帶着歉意看了一眼池雪,但對方似乎還沒有緩過神。
谷西訣走後,藍陌光又看了眼秦弦。秦弦有些心虛地俯身:“聖主有什麽吩咐。”
藍陌光面無表情地吩咐:“你派人尋找少主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遵命。”
秦弦走時,眼神示意地上跪着的侍者離開,侍者連忙起身跟着走出去。
大廳變得安靜下來,藍陌光扶着額頭,久久沒有說話。
一直呆在原地的池雪突然感到腿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膝蓋重重撞擊地面。
小尋連忙扶住她:“小姐……”
池雪無力回答,只是緊緊地捂住心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理智被悲痛碾壓成碎片,但她絲毫哭不出來,只感覺強烈的悲痛感包圍住她,壓得她快要窒息。
或許,聽到他為銀空之境犧牲,自己都會比現在好過。
藍陌光伸手虛扶了一把,吩咐小尋:“快帶她回去休息。”
“是……”
池雪被小尋攙扶回房間,麻木地倒在床上。小尋見她這樣,也跟着難受了起來,話中帶着哭腔:“小姐,殿下不會有事的。”
“我想自己待會。”
小尋不敢多說,悄悄地退到了門口。
陽光透過樹梢,牆壁上映出零零散散的樹影。池雪茫然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淚機械地落了下來。
你說讓我好好等你回來的,雲暄,你騙我。
~*~
夜幕降臨時,長風帶騎兵隊進行了第二輪攻勢。
藍陌光停了池雪的練習,派人好生照顧她。從那天以後,池雪沒再聽見過任何的情報。
池雪害怕會夢見慕雲暄,所以一直發着呆。連續這樣好幾天後,她終于體力不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後,她迷迷糊糊地醒來,竟見到了谷夕塵的身影。
谷夕塵見她醒來,連忙為她倒水,解釋說:“哥哥覺得愧疚,他知道你現在難受,所以求了聖主,叫我來陪着你。”
池雪沒有接她遞來的水杯,別過頭,不想說話。
“小池,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做不了什麽。父親雖然希望哥哥繼位,但是從沒想過要害死少主殿下。”谷夕塵見她這樣,有些傷心地自言自語起來,“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了,但是我還是想陪着你。”
池雪默默地閉上眼睛,她的确恨不起谷夕塵來,畢竟做壞事的是她父親而不是她。
當初和谷夕塵做朋友時,她絲毫沒有想過自己會與慕雲暄扯上關系。若不是身份有別,谷夕塵也算是她很重要的人。
兩人性子合得來,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可是日族和羲族的糾紛讓她們之間橫亘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這份恩怨,大概永遠也算不清了。
谷夕塵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守在她身邊。兩人就這樣背對着彼此,沉默了整整一個下午。
而後一連幾天,池雪都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吃飯也不說話。除了谷夕塵時常會陪在她身邊以外,其他人都不敢進來打擾,連小尋也只敢站在門口望一望池雪的狀态,再去給聖主彙報。
谷夕塵每天都會說很多話,像是說給她,又像是自言自語。
“小池,你別怕,我還在你的身邊。”
“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願意這樣一直陪你,你不說話也好,至少讓我看看你的表情。”
“你吃一點東西吧,喝一口水也好。”
“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殿下若是知道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很難過很心疼,和我一樣。”
她依舊自言自語地說着,不知是哪句話讓池雪忽然轉過了身。
谷夕塵愣了一下,坐到她身邊:“小池,你願意理我了。”
池雪望着她,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們成為敵人,你會不會傷心?”
谷夕塵的眼色黯淡了很多:“你在說什麽啊。”
雖然她知道這是大概率發生的事,可她依然不願想,也不敢想。
池雪坐起來,拿過一旁的蝦仁粥,喝了個一幹二淨。谷夕塵又驚訝又欣喜,半天沒說出話,她連忙又喚人端來飯菜,看着池雪悉數吃下去。
十天過後,藍陌光派去的人都沒有找到慕雲暄的下落,大家開始灰心起來,漸漸默認少主殿下不在了。
藍陌光本以為池雪難受會好一陣子,誰知她突然變得平靜起來,又開始正常練習高階魔法,而且比以前更加刻苦。
谷夕塵仍舊每天都陪着池雪,兩人很少說話,但明顯可見,池雪的狀态漸漸好轉。
她又開始跟着聽情報,這段日子,騎兵隊仍舊連連失利,沒有一絲的轉機。
接連的噩耗傳來,整個銀空之境都開始變得死氣沉沉。池雪偶爾回閣裏時,明顯感受到大家興致不高,看她的眼神也帶着心疼。
她無動于衷,依然重複着每天要做的事,盡可能讓自己忙得沒有喘息的餘地。
睡前,她也時常會望着銀月殿的方向發呆,什麽都不想,但似乎又想了很多的事。
“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為難什麽?”
“我以少主之位起誓,我會盡我所能,用我的生命去保護你。”
“如果我出什麽意外,他會立刻銷毀婚約,絕不委屈你。”
池雪愣着愣着便睡了過去,在夢裏忽然見族長将婚約放入烈火焚燒,那一剎那她又驚醒,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