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近身叛徒
近身叛徒
密室裏的氧氣似乎在順着時間一起流逝,木板的細小氣孔在發癢,瓶口的木塞被擠得按捺不住。
夏辰寂的呼吸越來越綿長,越來越小心翼翼,但他不是在拖延,而是在想該如何坦白幹淨。
良久又良久後,他終于張開了口。
“洩露去雲城的消息,讓襲恩自盡,刺激蘇堇途更崩潰,還有真知閣的那批铠甲,都是我做的。”他頓了頓,“甚至更早,你成人禮那天,谷緒長老送來的補藥,也是我找人配的方子。”
藥無毒,但會和食物相克損傷元氣,導致吐血,南伊不知道慕雲暄吃過什麽,但他記得。
他聽說慕雲暄要去雲城時,第一時間将消息告訴給谷緒長老,又很快驚動聖主。
他親自給襲恩送飯,名義上是萬無一失,實際上将谷緒威脅的話傳遞給他,逼他自盡,以此震懾加收買秦弦。
左零死後,他天天陪着蘇堇途,但只是哄他喝酒,還給他下刺激神經的藥,一遍遍揭開他的傷疤,讓他崩潰無法帶兵。
他看似好心幫蘇堇途看守無影閣,實則是方便對铠甲下手,又好有機會跟随騎兵隊出戰。
……
他性格沉穩又守規矩,存在感也不如長風高,因而不會成為最有嫌疑的人。
慕雲暄雖然知道他做的事,但還是感受到被背叛的心痛:“為什麽?”
他們從星雅學院時就認識,長風和辰寂都是他向聖主推薦任命的主管。長風好動,熱情洋溢,不會讓氣氛冷場;辰寂好靜,雖然平時沉默少言,但做事從不會出差錯。
現在回想,師父為什麽會狠心滅了禦族……
被背叛的心情,如今他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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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妹妹走散後遇見了星算師,是她将我帶到谷緒長老面前,讓我不至于凍死餓死。”夏辰寂緩緩說着,“谷緒長老說,我父母的失蹤是你一手安排,所以我恨。”
“他的鬼話你也信?”
“當時他救了我,我為什麽不信。”
“我們兩家的交情你不是不知道。”
“這事和你脫不了關系,我當然要留心。”夏辰寂無力地笑笑,“況且,你知道谷緒長老的手段,上了他的賊船,就注定下不去。我知道真相時,早已經來不及收手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更像自言自語。
“也幸好來得及,沒有釀成大禍……”夏辰寂摘下手上的能量戒指,“事已至此,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也沒打算狡辯,就随你處置吧。”
長風在慕雲暄的示意下接過了戒指,又将白瓶遞了過去。
這是一瓶假死藥,喝下後會停止呼吸如同死亡,但三天後藥效一過,人就能醒過來。
“如果你信得過我,就喝了它。”慕雲暄的視線停留在白瓶身上,“我會對外傳你的死訊,然後把你送到幻境。等時機成熟,我會接你出來,你不用再易容僞裝,我也會告訴聖主你的身份。”
他痛恨被背叛,但又不希望池雪再承受一次失去至親的痛苦。夏辰寂會背上罵名,也算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已經和他們劃清了界限,他們早晚會來要我的命。雲暄,對不住,這些事,不要讓雪兒知道。”夏辰寂接過他手裏的瓶子,拔出瓶塞,一飲而盡,“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你能保護好我妹妹。”
“我會的。”
“星算師和谷緒長老早有勾結,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是我最後能告訴你的。”
夏辰寂慢慢躺到木板上,沒過多久就停止了呼吸。雖然知道是假的,但長風還是有些低落。
慕雲暄無動于衷,伸手在夏辰寂胸膛上做了很多假傷口,看上去鮮血淋漓。
他一步步走上臺階,聲音略帶疲憊:“長風,明天一早就拖出去,讓大家看看,叛徒是什麽樣的下場。”
“嗯。”
長風的聲音被距離拉遠,慕雲暄推開密室的門,忽然看見池雪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
次日一早,長風用一輛推車将木板運了出去,全殿上下側目紛紛。
慕雲暄坐在沙發上聽着車輪聲滾滾,心底沉悶時,池雪過來碰了碰他的肩膀。
“雲暄。”
慕雲暄回過神,立馬一笑:“早安。”
“哥哥走了嗎?”
慕雲暄點了下頭,頓了頓又說:“別難過,你們很快還會見面的。”
池雪眼底瞬間暗淡,昨晚的事她全都聽到了,但她還是後悔沒先和他相認。
慕雲暄不想讓她難過,于是拉住她往外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池雪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帶到了大門口,她一頭霧水地跟着他上了飛毯,又一頭霧水地下來。
“我們到底去幹嘛?”
“給你驚喜。”
說完,池雪又茫然地被拉走了。站定時,她發現眼前是羲城的大門。
慕雲暄帶她來到族長室,又帶她穿過通道,池雪雲裏霧裏地跟了一路,還是沒猜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他帶她走到了金靈珠之門前。
池雪是第一次見金靈珠之門,它和傳說中一樣華麗奪目,精雕細琢的鎖孔在正中心位置,連四角都用極稀有的珠寶鑲嵌。
附近籠罩的法陣熠熠生光,池雪有些驚詫地回過頭:“你是要帶我穿過金靈珠之門?我才剛剛……”
慕雲暄将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你閉眼,數十個數。”
池雪不知道他在搞什麽名堂,內心感覺有些幼稚,但還是開始數數。
慕雲暄趁機拿出鑰匙,打開了幻境的入口,又從身後捂住她的眼睛,指揮着她往前走。
池雪莫名其妙之餘還多了些期待,邊走邊說:“搞這麽神秘,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不告訴你。”
又賣關子,池雪扁扁嘴,懶得再問。
走了一段後,兩人停下來,慕雲暄還是沒有松開手。池雪無聊地等着,沒過多久,她就聽見了身邊有人說話。
“羲尊夫人,你看,是少主殿下!”
“我的好兒子,你這是帶誰來了?”
那些聲音離她更近了。“雪兒?”說話的人似乎已經克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伸手捧住了她的臉。
好熟悉的感覺……池雪呆了呆。
慕雲暄将手拿下去時,她感覺仿佛有一股電流刺遍了全身。
“父親母親!”她脫口而出,不由自主地撲到母親懷裏。
見他們一家團聚,寒蕭長老和羲尊夫人跟着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二人各自拉起慕雲暄一只胳膊,将他往遠處帶了帶,以免打擾池雪一家。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特地帶着心上人一起來?”羲尊夫人轉頭,一臉好奇地詢問慕雲暄。
慕雲暄笑道:“前些日子我找族長立下了婚約,想着還是應該來告知你們一聲。”
寒蕭長老和羲尊夫人對視了一眼,并不詫異,反而帶着一種精明又欣慰的笑。
寒蕭長老表示認可:“很有主見,和父親一樣能幹。”
羲尊夫人不屑:“少得意,再選一回,我可不會跟了你,天天被禮節拘束着,煩都煩死了。”
寒蕭長老側過頭,咬牙但不敢怒:“孩子在這,你胡說什麽?”
“我是想告誡你不要驕傲,別教壞了我兒子。”
“你兒子?怎麽,你要帶雲暄另開門戶?”
“也不是不行。”
話題就這樣跑開了十萬八千裏遠,慕雲暄無奈地聽着兩人相互發珠連炮,連插嘴勸和的縫隙都沒有。
但沒過多久,兩人突然同時停止争吵,回過頭,異口同聲:“雲暄,你想說的應該不止是這個事吧?”
數十年的夫妻果然有默契,同時他也感慨,什麽事都瞞不住父母的眼睛。
“聖主要我出戰地煞部落,斬草除根。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所以特地來這裏告訴你們。”
“什麽時候啓程?”
“三天後。”
寒蕭長老和羲尊夫人對視了一眼,表情都僵了僵。
“雖然你和地煞交手多次沒有敗績,但要斬草除根,也太勉強了。”寒蕭長老目光一沉,習慣性地分析起局勢,“聖主明擺着是在給你施壓,有命回來,才能保住這少主之位。”
羲尊夫人對此感到不屑:“寒蕭,你交友不慎啊,雲暄好歹還是他徒弟,怎麽動不動就施壓?”
寒蕭長老的嘴角頓住了,其實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更何況他和藍陌光是故友,他不在,藍陌光應該更照顧雲暄才對。
“師父有師父的決斷,我已經想好了對策,你們不用擔心。”慕雲暄寬慰兩人,“本來想把雪兒留在這裏讓你們照顧,但是聖主說要親自看護她,我也不好拒絕。”
羲尊夫人點點頭:“也好,池雪若是莫名消失,你也不好交代。谷緒那個老家夥不敢在聖主眼下做什麽。”
寒蕭長老重重地拍了拍慕雲暄的肩膀:“你要保重,平安回來。”
“我一定會的。我将鑰匙留給雪兒,若有什麽事情,她會來轉告你們。”
一切都交代完畢後,三人結束了沉重的話題,寒蕭長老和羲尊夫人轉頭,開始觀察起自己未來的兒媳。
閣主夫婦思念離別多年的女兒,因此滿肚子話要說。他們問起慕雲暄時,池雪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他的方向,結果慕雲暄正巧也在看着她,同時看這邊的還有寒蕭長老和羲尊夫人。
原來這麽多人一直在身後注意自己。池雪忽然感到不好意思,趕緊扭回頭。
羲尊夫人被她的反應逗笑,似乎看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她害羞了,真可愛。”
她很想和準兒媳說說話,于是上前去和這一家子坐在了一起,對真知閣閣主說:“老池,讓雪兒做我們家兒媳,保證不吃虧。”
寒蕭長老跟着過來,聽到這話時暗戳戳地看了慕雲暄一眼:你看你親娘,又開始操心這個了。
真知閣閣主夫人看看慕雲暄又看看池雪,擺擺手:“說這個還早呢。”
羲尊夫人托着腮,笑道:“沒關系,婚約都立下了,抵賴不了。”
真知閣閣主夫婦聞言,一同轉頭,驚駭地看着池雪:“什麽婚約?”
池雪在父母質問的目光下抽了抽嘴角,又暗暗瞪了慕雲暄一眼。
慕雲暄則是一臉無辜地保證說:“伯父伯母,我發誓,會一直照顧好雪兒的。”
他做出起誓狀,手上的能量戒指一晃,似乎是記錄下了這承諾。閣主夫婦二人面面相觑,一時露不出表情來映襯複雜的心情。
寒蕭長老無語地拍拍他夫人:“說點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