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過境之風
過境之風
而後幾天小雨連綿，天也總是陰沉沉的。
夜晚，池雪杵着頭看窗外，看着看着便出了神，膝上放着的書慢慢滑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她回過神時，慕雲暄已經彎腰撿起了她的書。
他身上帶着室外的寒氣，池雪順勢握住他的手：“你回來了。”
“嗯。”慕雲暄坐到她身邊，将書放回她的膝上，溫柔地笑笑。
最近聖主頻繁召見他，一見就是一下午，他不想将煩惱帶給她，所以只字不提，而她沉浸在悲痛裏，也從沒有過問。
池雪擡起頭，才發現他眼底有些疲憊，她遲鈍地反應道：“什麽事要說這麽久？”
慕雲暄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出戰地煞，比較麻煩。過些日子大家都要走，你留在銀月殿，照顧好自己。”
池雪馬上說：“帶我一起去。”
慕雲暄哄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平安回來。”
池雪倔強地扭過頭，凝視他：“我一定要親手為姐姐報仇，你不要總是替我做決定，行嗎？”
慕雲暄的目光停頓了一下，而後垂下眼，原來她不是擔心他。
這些日子，她一直像一顆不定時炸彈，慕雲暄總能在她爆炸前剪斷引線，但今天他難得地沉默了。
池雪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激，于是緩緩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知安靜了多久後，慕雲暄擡眼望着她，看不出是什麽情緒：“左零是你重要的人，那我呢？我就可有可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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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雪怔了怔：“不是的，雲暄，我……”
“我認為我一直在盡力照顧你的情緒，可你說這些話，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池雪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她感覺空氣變得稀薄。
“其他事我可以依着你，這件事不行。你早點休息。”
說完，他站起身，轉頭就走了。
大廳變得死寂，周圍的侍者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往這邊望。
池雪呆呆地望着他離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還是第一次拒絕她。
長風從休息室出來時，正撞見慕雲暄離開，他站了一會兒，見侍者們的表情不對勁，便明白了什麽。
“是不是我安排的工作太少了？”
被主管溫和地問候了一句後，侍者們紛紛回神，趕緊低頭幹自己的事。
池雪頓了頓後，也站起來，準備回到房間裏。長風追過去，将她送上樓。
“雲暄最近有很多煩心事，他不想把壞情緒帶給你，你也別太為難他。”長風好言勸道，“池小妹，有什麽事情你們好好溝通，別吵架。”
池雪看着長風，神情變得低落：“他是覺得我拖累他嗎？”
長風拍拍她：“別這麽想，雲暄其實很在意你，他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和我說過，你姐姐不在，他更要加倍對你好，否則你會難過。”
池雪心裏一酸，哪怕他有煩心事，也不會在她面前表露出不耐煩。
“別難過別難過，我沒談過戀愛，我可不會哄人。”
見長風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遞給她，池雪又破涕為笑。
“長風，謝謝，我們先各自冷靜一下吧，明天我會去找他。”
雖然姐姐不在她身邊，但這裏的人和姐姐一樣溫暖。
“好。”長風見她心情好轉，內心也輕松了起來，仿佛自己剛剛完成了一項偉大的使命。
他臨走時，又轉頭給池雪說了個秘密：“偷偷告訴你，如果他一直不說話，你就大膽點，直接當衆撲上去抱他，他會害羞死的。”
池雪想了一下那場面：“呃，你是覺得我不會害羞嗎？”
“……”
随後，和事老長風又跑去慕雲暄面前，添油加醋地給他形容池雪剛剛的難過。
他知道慕雲暄其實早就後悔了，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而已。沒辦法，誰讓他是忠心好少年呢。
長風暗暗想，雲暄啊雲暄，我這個好兄弟可真是為你操碎了心啊。
～＊～
第二天一早，慕雲暄仍舊陪她走到星雅學院，只是路上不太高興。
他緊緊牽着她走，看見障礙物時會攔她一下，但就是不說話。
池雪感到好笑，本想開口說話，但又不知說些什麽，于是默默地分析起他生氣的原因。
似乎不只是因為她要和他一起去地煞部落。
或許，是因為自己說的哪句話太過分，才讓他傷心了嗎？
想着想着，她的腦袋像放電影一樣回憶起昨晚。
——“你姐姐很重要，那我呢？我就可有可無嗎？”
——“我認為我一直在盡力照顧你的情緒，可你說這些話，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想到這，池雪如夢初醒，扭頭看了他一眼。
他感受到以後也看了她一眼，然後她沒忍住笑了，笑得很古怪。
慕雲暄莫名其妙地将她送到門口，正要離開時，池雪突然拽住他，踮起腳，親了一口他的臉頰。
……
不光是慕雲暄傻眼了，樓道裏路過的同學們也都瞬間凝固在原地。
池雪朝他揮揮手，然後一溜煙似的鑽進教室：“中午見。”
慕雲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摸了摸臉上被她親過的地方。
樓道裏死寂，像開了靜音模式。同學們靜悄悄地回到各自的教室，随後各個教室爆發出陣陣言語熱浪。
“你們知不知道@＊＃&/！”
池雪進班時，同學們的表情都很怪異。尤其是谷夕塵，滿臉的嫌棄：“啧啧啧，你真影響貴族班的風貌。”
池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回頭沖谷夕塵做了個鬼臉。
谷夕塵連連搖頭捂臉，連身旁一向淡定的白新蘿都面露羞愧之色：“公共場合這麽不矜持，你能不能顧及一下雲暄師兄的身份，注意一下影響。”
池雪默默低下頭，翻開書，對大家的議論充耳不聞。
她跑得太快，還來得及看慕雲暄的反應，不知道他剛才是什麽表情。
不過好像……确實是有點沖動了……
下次還敢。
熱浪被上課鈴平息下來，班主任走上講臺，一段話又讓班裏亂成一鍋粥。
“各位同學，畢業考試的流程已經張貼在公告欄上，大家下課可以去看一看。”
她頓了頓，“校長和少主殿下商議決定，給本屆同學三個守護者名額。畢業成績第一名的同學，可以破例得到守護者名額，無需再參加守護者考核。”
話音落後，有愁眉苦臉的。
“才三個？”
“比去年還少……”
還有破罐子破摔，開起玩笑的。
“還有一個星期，你看我有希望考第一嗎？”
“除了上一次，第一都是池雪，你有信心打敗她嗎？”
“她再厲害也有失手的時候，我就不能逆天改命一下了？”
“上一次是因為人家生病，沒參加考試。”
“……我看少主殿下分明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還有自暴自棄的。
“守護者，我來世再當。”
班主任無奈地敲敲講臺：“大家稍安勿躁，安心備考。”
在大家混亂之時，池雪已經暗暗做好了複習的計劃。
這的确是給她機會，但也給她了壓力，她必須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才能夠打破所有的質疑。
最重要的是，他敢這樣偏袒，就是信她一定可以達成，她不能辜負。
想到他，池雪的心底忽然浮起了甜甜的粉紅泡泡，第一次這樣盼着下課。
有人開窗通風，教室裏滲入涼意，但這場連綿陰雨過後，碧空如洗，風裏初夏的味道反而更清新了。
谷夕塵從池雪的方向扭過頭，壓低聲音對白新蘿說：“新蘿姐，你幫我看看池雪在想什麽吧，她不對勁，我有點擔心。”
白新蘿頭也不擡：“看她那樣子，還能想什麽，當然是想她的心上人了。”
“少主殿下也不是第一次送她來了，之前她明明很小心，手都不牽的。”谷夕塵托着臉，越想越想不通，“真不正常。”
白新蘿依然面無表情：“可能一時興起，想秀恩愛吧。”
谷夕塵嘆了口氣，又扭頭看了池雪一眼：“她姐姐遇難後她就一直這樣，我怎麽懷疑是被刺激到了。”
白新蘿忽然擡起頭：“你說她姐姐遇害了？”
谷夕塵扭回來，一愣：“哦，對啊，她也受了傷，還是我和哥哥救了她。怎麽了？”
這件事谷西訣居然只字沒提。白新蘿面色如常地擺擺手，又低頭去看書。
谷夕塵不明所以，她愣着愣着，忽然覺得白新蘿也不太正常。
～＊～
下課後，池雪飛奔出教室，一把抱住慕雲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慕雲暄推開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時間拿她沒辦法，甚至還懷疑她是故意的。
這樣的場景倒是少見，身後衆人都默默繞開，但目光飄忽不定。
池雪見他無措，更感到好笑，于是邊笑邊拽着他走了。
走着走着，慕雲暄忍不住了，終于低頭問：“你想幹嘛？”
“讓你說話啊。”池雪學着長風的樣子晃晃腦袋，“這招果然好用。”
“長風教你的？”
“你少管。”
“……”
見她這樣高興，慕雲暄開始感到擔憂，他看了池雪一路，也沒看明白她到底在傻笑什麽。
池雪一言不發，只是笑，并看着他俊美的臉。
真是賞心悅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