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陰雨綿綿
陰雨綿綿
銀月殿裏氤氲着一種詭異的靜谧。
慕雲暄将池雪安置在沙發上，南伊二話不說便掏出藥瓶，給她深入療愈包紮。
一直守殿的夏辰寂不明所以，愕然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上前看了一眼池雪的傷勢，又掃視表情一致的衆人：“左零呢？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長風忽然擡起頭，沉默地看着他，眼神裏傳遞着某種暗示。
而後，大廳只剩下藥瓶碰撞的聲音。
夏辰寂恍惚明白了什麽，瞬間閉口。
“太晚了，堇途，你先回去休息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慕雲暄并沒有看蘇堇途，而是看向夏辰寂，“辰寂，你送他回去。”
“是。”
夏辰寂将呆立着的蘇堇途拉走，蘇堇途只跟着，沒有任何反應。
兩人走到門口時，蘇堇途突然推開夏辰寂，一個人離開了。
南伊連忙朝夏辰寂揮手：“跟着他，別讓他做傻事。”
夏辰寂點點頭，追了出去。
剩下的幾人依然站着不說話，直到窗外響起滴滴答答的雨聲。
“好了。”南伊收起藥瓶，皺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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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暄将池雪抱起來，準備帶她回屋，這時南伊忽然攔了一下，手指劃過他的胳膊。
她眉頭皺的更深了：“殿下，我告訴過你的，你現在不能碰黑暗能量。”
慕雲暄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繞開她朝樓上走去。
南伊十分無奈，只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對于神醫來說，沒有什麽比一個不聽話的病人更氣人了。
長風搖搖頭：“算了，你勸不了他。再說了，如果換作是你我，也一樣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們被吞進去。”
～＊～
雨聲吵鬧起來，慕雲暄将池雪放在床上，坐在一旁，一直守着她。
半夜時，池雪醒了過來，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慕雲暄為她掖了掖被子：“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池雪搖搖頭，撐着床邊坐起來，呆呆地看着他。
慕雲暄扶住她：“再睡一會兒吧，明天不去學校了。”
池雪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抱住他，聲音有些哽咽：“雲暄，姐姐回來了嗎？”
慕雲暄回抱住她，揉揉她的頭發：“雪兒，別太難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池雪的眼睛瞬間黯然下來，像一盞被風吹熄的油燈。她靠着他的肩膀，安靜了很久很久。
她回想起自己饑腸辘辘，在街邊徘徊的時候。
和哥哥走散後，她一直在陌生的地方徘徊到天黑，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一個人是她敢信任的。
左零剛好路過，見她窘迫，便将剛買的熱乎糖包遞給她。她猶豫的時候，左零拿起其中的一個咬了一口，告訴她“我不是壞人”。
然後她便被帶回了家，一個屬于她又不屬于她的家。
現在姐姐走了，家便散了。
慕雲暄感受到她的悲痛，于是貼着她的臉頰，将她抱得更緊了。
過了一會兒，池雪開始自言自語般喃喃：“姐姐她其實……很怕疼的。也不知道黑洞帶她去哪了。”
“雲暄，她……還能回來嗎？”
池雪說着，再也忍不住，抽泣了起來。她緊緊拽着慕雲暄的衣角，指甲幾乎要被她捏碎掉。
慕雲暄的心跟着亂成一團，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将她抱得更緊。
良久後，池雪離開他的懷抱，慢慢下了床。
慕雲暄跟上去：“你要去哪裏？”
池雪沒有回答，下了樓一路走到大廳的窗戶邊，擡頭望着外面銀之輪的方向。
萬物都被沉沉的夜色掩蓋，什麽也看不清。
慕雲暄拉起她往回走：“回去休息吧。”
池雪很平靜地跟着他走，兩人穿過大廳時，她突然擡起頭，淚眼朦胧：“你能不能讓時間倒流？”
慕雲暄愣了一下，有些不忍地看着她：“說什麽傻話，時間是禁忌法術。”
池雪低了低頭，又低了低頭，嘴裏發出小小的一聲：“嗯。”
她跟着他回到了房間，躺下，一動不動，像聽話的木頭人。
慕雲暄一直不敢睡覺，但沒想到池雪比他還能熬。他再一睜眼時，身邊已經沒了人。
慕雲暄連忙跑下樓，卻突然一陣眩暈，跪倒在地上。他撐着地面，視線變得模糊。
“殿下，你怎麽了？”守衛連忙跑過來扶他。
長風聽到動靜連忙跑進來，見慕雲暄臉色不好，吓了一跳，轉頭就跑上樓敲南伊的門。
慕雲暄被守衛扶靠在沙發上，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那一晚上，風雨交加，一直未停。
池雪離開銀月殿，拼命地向前跑，可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才能找到姐姐。
雨水打濕了她的傷口，模糊了她的視線。不知過了多久後，池雪感到精疲力盡，再也跑不動了。
她無力地跌倒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身體被雨水澆透，被疼痛侵襲。
同時，還有寒冷帶來的麻木感。
而後，一片黑暗将她吞沒，她漸漸失去了意識。
～＊～
池雪睜開眼時，發現四周的環境十分陌生。她迷茫地側過頭，發現一個陌生的男子正在一旁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朝旁邊挪了挪。
男子笑笑，又回過頭：“夕塵，她醒了。”
谷夕塵聽後，連忙跑過來，攥緊了池雪的手。池雪見到是她時，戒備的心才放下來。
“小池，你吓死我了！你怎麽會突然暈倒在星雅學院門口？你還流了好多血！”
池雪坐起來，愣了許久沒說話。谷夕塵見她一直盯着谷西訣看，便介紹道：“這是我哥哥。”
谷西訣？
池雪一時看呆，若非親眼所見，她還真是不敢置信。他衣着簡單，眼底淡然，沒有一絲的欲望雜質。
她看不懂這超脫是真實還是虛僞，但至少和慕雲暄比，他少了幾分強勢和野心。
不過，雲暄的內心還是很溫暖的，只是礙于身份，不得不時刻克制悲喜。
她想，谷西訣會不會也是如此，外表與內心不同？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池雪意識到自己過于刻意，于是收回目光。
谷西訣笑笑，毫不介意：“夕塵，你陪着她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谷夕塵眼底明媚：“好。”
谷西訣走後，谷夕塵轉頭看着池雪，兩人相視一笑。
池雪問她：“你不去上課嗎？”
谷夕塵一邊給她削蘋果一邊開玩笑：“救人要緊，哪兒還顧得上上課啊。不過，你為什麽會突然受這麽重的傷啊？”
池雪的腦海裏下意識地回憶起昨晚的事情，她的心再次隐隐作痛：“一時間說不清楚。”
昨晚雨很大，她睡不着，也怕夢見姐姐。
她再轉過頭時，發現雲暄守着她睡着了。他似乎很累，她跑出來也沒有驚醒他。
“對了，我聽說少主殿下昨天晚上出事了，好大的動靜。該不會是地煞部落襲擊了銀月殿吧？”谷夕塵将蘋果切好，一半留給自己一半遞給她，面露擔憂。
池雪下意識地伸手接着，思緒被打亂，一怔：“他怎麽了？”
“不清楚，長風閣下很快命人封鎖了消息，我也是聽新蘿姐提了一嘴。”谷夕塵咬了口蘋果，口齒含糊地說道。
池雪聽後幾乎就要跳下床，谷夕塵刷地扔下蘋果，攔住她：“哎我還沒說完！”
池雪的動作一頓，有些幽怨地看着谷夕塵。
谷夕塵聳聳肩：“誰知道你會這麽大反應啊。”
池雪繼續幽怨地看着她，谷夕塵這才遲鈍地閉嘴。
“你不用擔心，殿下已經沒事了。”兩人幹巴巴對視時，谷西訣從外面走進來，将點心放在桌子上，“外面還在下雨，你等雨停再走吧。”
谷夕塵跟着點點頭。
見池雪猶豫，谷夕塵立馬伸出一根手指，做出恍然大悟狀。
“我明白了——你想學習。不看書令你感到空虛不安，對不對？”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池雪和谷西訣露出同樣迷惑的表情。
“現在回學校還來得及。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班裏把試卷給你拿回來。”谷夕塵說着，火速起身。
谷西訣連忙囑咐：“多穿件外套，記得帶一把傘。”
谷夕塵回過頭，聲音充滿活力，完全不同于平時在班裏的腼腆：“好！我走了。”
谷夕塵就這麽像一溜煙似的離開了，她走後，屋裏安靜下來，池雪看着谷西訣，感到尴尬。
此時此刻，他只是夕塵的哥哥，但未來的某天，他也許會成為雲暄和整個羲族的敵人。
好在谷緒長老平時忙，白天不常回家，今天也沒見影子，否則她的麻煩就大了。
谷西訣似乎看得出她在想什麽，但仍舊溫和一笑。
随後，他轉過身離開，給她留下單獨的空間，順便關上了門：“你在這裏休息吧，有什麽事叫我就好。”
池雪點點頭，除了露出感激和禮貌的微笑以外，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個人的時候雖然清閑，但容易想很多事情。
她轉頭看着窗外，雨還未停，房檐上落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敲在地面上。
池雪躺在床上，亂七八糟的事情紛紛閃過大腦，她時而難過，時而惆悵。她寧願自己沒這麽清醒，這樣也就不會難受的這樣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