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池珠光
雪池珠光
得知妹妹要去銀月殿時，左零的表情不大愉快。
她不願意妹妹搬走，但又不能違抗慕雲暄的命令，只能心裏郁悶。
池雪也一樣。
初來銀月殿，她很不适應，翻來覆去很久還是無法入睡，幹脆下床開了燈。
門口守着的侍者小尋被亮光驚醒，警惕地擡起頭，見四周無異才放松了一些。
池雪見狀有些不好意思，試探地問：“我可以下去走走嗎？”
小尋連忙站起身，回答：“當然可以，小姐，我陪你去吧。”
池雪點點頭，心想，大半夜在銀月殿走動可能容易引人誤會，叫侍者跟着也好。
小尋很快露出活潑的笑容，她帶着池雪下樓，邊走邊給池雪講四周的擺設。
“這邊是房間，這邊是雜物間，女侍者都住在二樓，所以男侍者是不允許上樓的，除非有要事或者有命令……”
池雪邊觀望邊跟着她走，無意間觸摸到樓梯扶手上雕刻着的精美花紋。
殿內以銀白為主色，琉璃瓦鋪頂。一眼望去，大廳頂上的那盞水晶燈最吸引人。池雪正看得入迷，就聽見小尋笑道：“小尋第一次來這裏時，也是你這樣的表情。”
池雪回過神，也笑笑：“我第一次來這裏是被當成嫌犯，很狼狽，根本沒有注意殿內是什麽樣子。”
說完，她的目光繼續停留在水晶燈上。小尋見她似乎感興趣，便介紹說：“那盞燈上的明珠是真知閣打造的，叫雪池珠，能讓燈光如池中雪光，襯的大廳溫馨自然。”
池雪愣了一下，她竟然不知道這珠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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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她的名字命名嗎？難道是父母想的？想到這，她眼底仿佛有了和雪池珠一樣的光：“是嗎？你是怎麽知道的？”
小尋含笑點點頭，眼裏滿是回憶：“殿下建造銀之輪的時候，把真知閣閣主接來銀月殿暫住，住的就是你這間屋子。是我跟着殿下去接待他們的。”
池雪一愣，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難怪慕雲暄挑了這間，還說方便進出……
這個細節打動了池雪，她安靜地陷進這美好裏，不由得想起和父母在一起的種種畫面。
但小尋接下來的話又将她打回現實：“閣主夫妻都是很和藹的人，只可惜，他們在去尋找原料的途中失蹤了。”
美好瞬間破碎成片，紮得池雪鼻子一酸。小尋見她的眼裏有了淚花，吓了一跳：“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池雪意識到自己失态，連忙抹了把眼淚，“你剛剛說真知閣的閣主失蹤，是怎麽回事？”
小尋有些惋惜地回答：“是啊，那時候聖主和長老會都派人尋找，沒有結果。”
池雪聽後，疑惑壓蓋住了難過，多問了一句：“殿下沒有派人嗎？”
小尋已經繼續向前帶路，聽到她的問題後扭了下頭：“殿下去見過聖主，但聖主一直推脫不見，後來長老會說事關重大，就不用殿下費心了。”
竟然是這樣？
她打聽了這麽久也沒有打聽到父母的下落，原來竟是因為……
從那個時候開始，慕雲暄的處境就已經開始改變了。他有心，但沒能力去抗衡。
池雪愣了愣，忽然又想起第一次來時聽見的對話。
——“您既然知道谷緒長老會加害我，又為什麽要默許他越界，架空我的權力？”
——“當年我父母失蹤，您又為什麽下令封鎖雲城，阻攔我派人尋找？”
——“我本來也不打算瞞着你了，既然你問，我就告訴你。星算師曾經和我說過，如果你繼位，未來會有大變故。”
父母失蹤後，聖主還下令封鎖了雲城，收回了漠煙長老手裏的權力和靈珠。種種的事情聯系在一起……倒生出幾分陰謀的味道。
難道父母的失蹤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那哥哥會不會也是被人算計，遭遇了不測？
證實這些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也許，她應該到父母失蹤的地方去看個究竟。
池雪想的出神，步伐也變快，完全把小尋忘在了身後。
雲城被聖主下令禁閉，現在有理由去的，也只有少主殿下了吧。
經過多天的相處，她發現他還挺好說話的。但是她真搞不懂他的想法，她想要的他都給，她不想要的……他還硬給。
池雪心不在焉地走着，半路毫無預兆地被人攔了一下。她猛地回過神，停住了腳，發現小尋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前面，淺淺行了個禮：“殿下。小姐說想下來走走。”
她聽後擡起頭，視線正好和慕雲暄的撞在一起。
倒是很巧，她正好有求于他。
慕雲暄只掃了她一眼，轉而對小尋說：“你先下去吧。”
“是。”小尋回應一聲，轉身離開了。
小尋走後，大廳變得空蕩蕩的。池雪的手不自覺捏在了一起，不知道該用什麽話題引出自己的請求。
她窘迫時，對方先開口了。
“怎麽還不睡？”
池雪擡起頭，回答像教科書一樣官方：“一直在想銀之輪的事，睡不着。”
慕雲暄聽後，嘴角的弧度略微變化，仿佛有難言的情緒覆上了眼底那層冷意：“有什麽困難就直接告訴我，我會給你解決。”
他病好了之後，身上的鋒芒也越發掩蓋不住。池雪望着他，忽然感覺他身上自帶屏障，将別人隔開在一邊。
她猶豫了一下，接着他的話說：“确實有事，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答應。”
慕雲暄不置可否，只是示意她繼續說。
池雪語氣誠懇地說了下去：“那些材料需要去雲城尋找，我知道那是禁忌之地，所以我想請殿下批準。”
“雲城太危險，我不希望你也出意外。”慕雲暄沒有過多思考，他将手搭在桌子邊緣，很直白地拒絕了，“而且聖主規定不允許任何人再進入雲城，我也不能違抗他的命令。”
這語氣幹脆利落，沒商量的餘地，完全不像是“有什麽困難我會給你解決”。
池雪不甘心讓計劃泡湯，有些急切地脫口而出：“殿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呢？”
慕雲暄明顯怔住了，池雪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的話太沖動，于是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她支支吾吾地找補：“我是說我父母失蹤的事……他們阻止你參與，也許是怕你發現什麽……這件事最後由聖主出面解決，大家就都會認為是意外。”
“你的意思是，他們是被聖主算計了？”慕雲暄看着她，語氣比剛才冷下來許多，“你膽子真大，什麽都敢說。”
池雪感受到一絲壓迫，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嘴唇：“抱歉殿下，我并非是對聖主不敬……”
空氣安靜了良久。
池雪悄悄瞄了慕雲暄一眼，發現他此時表情很複雜。
他的唇動了動但沒發聲，似乎是生硬地把什麽話咽了下去，只說：“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
池雪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态度，于是不安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我……我也只是猜想。”
慕雲暄頓了頓，而後收回搭在桌邊的手。
“別猜了，到此為止。”
他當然知道這背後都有什麽，但現在不是解決的時候。
池雪見還有機會，便鼓起勇氣走近了他兩步：“殿下，我知道你與長老會不是一派，為了銀之輪，你一定早就想到辦法說服聖主了。”
慕雲暄意外地側過頭，審視她了良久。
池雪坦然和他對視，而後聽見他問：“你一定要去？”
“為了修複銀之輪，也是想找一找父母其他的線索……”池雪說着，發現他的目光又開始打探她。
她生怕他不答應，因此有點緊張地做出了發誓狀：“我一定不添麻煩。”
她的反應讓慕雲暄哭笑不得，這一次他沒再拒絕，而是爽快地說：“好，我答應你。”
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因為他的父母也是一樣。
池雪聽後，發誓的手指松弛了許多。
果然他還是很好說話的，至少對她是如此。
池雪松了口氣後本想客套一句“謝謝”，但是被另一個聲音搶在了前面：“殿下。”
慕雲暄聞聲扭頭，很快回答：“什麽事？”
這個聲音真熟悉。池雪也轉過頭，發現此人竟然是抓她的那個守衛。
守衛見到池雪也是一愣，同時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銀之輪的修複方案已經完成了，可以開工了。”
嘶，忽然感覺手腕有點疼。池雪心裏那股報複的壞水湧了上來，等有機會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守衛。
守衛望了池雪一眼，見她的眼神充滿報複欲後，打了個寒戰。
慕雲暄左右各看了一眼，瞬間看明白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守衛弱弱地退下了。
守衛離開後，慕雲暄又側過頭，對池雪說：“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池雪很快就換成乖巧的微笑的表情：“好的殿下，你也是。”
他擡了下眼表示回應，池雪理解了他的意思，便默默轉身離開了。
侍者們熄了幾盞燈，四周融合進微妙的黑暗。池雪走着走着，心底浮起了一種異樣的情緒，便在轉彎處回了下頭。
大廳餘下的燈光很暗，而慕雲暄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