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古帝王多薄情
自古帝王多薄情
漆鸾進宮給生病卧榻的皇帝請安，自然就遇到了同樣前來的大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封號景王，三皇子封號陵王，漆鸾的封號乃邺王。
三人在皇帝寝殿前狹路相逢，互相不動聲色互看一眼。
景王一向挂着溫和淺笑：“四弟可算回來了，父皇見了肯定欣慰。”
老三陵王面色冷硬譏诮：“父皇身體抱恙四弟才肯回朝，這番孝心甚是感人。”
漆鸾漫不經心眯着長眸，一副放蕩不羁的樣子：“是啊，若不是父皇召見，我還不肯回來呢，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比京中有意思多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回皇帝病重，絕對會定儲君人選了。
誰都知道大皇子和三皇子是儲君最炙手可熱的人選，至于而這常年在外風流逍遙的四皇子……除了其去世的母妃曾經極受皇帝寵愛，長相繼承其母妃俊逸非凡外，大家并不看好，只當他是個生性風流的纨绔皇子。
老皇帝近年卧病，身體急劇的瘦下來，但面容神情上仍舊能看出威嚴的厲色，他被太監扶起身子靠在龍床上，一雙濁目依次掃過三個兒子。
老大性情溫和有餘果決不足，老三冷酷狠辣但缺乏仁善之心，至于這老四……
小時候文武卓絕天賦異禀，可自從他母妃死後，他仿佛就變了一個性子，整日只知花天酒地放浪成性，這幾年更是不着調，接年流連在外。
唉……
“回來就好。”老皇帝有氣無力的看了一眼漆鸾，對三個兒子道：“朕身體欠安，朝中政事雖有丞相和幾位尚書輔助，你們幾個亦要多替朕分擔。”
三個皇子面色恭敬地聽從老皇帝的教誨。
拜見完卧病在榻的皇帝從宮門出來，三皇子面色冷傲的看也不看二人一眼就走了，景王便笑着邀請漆鸾去府上小酌一杯，“我與四弟也一年多沒見，不如去我府中飲酒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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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試探他了。
漆鸾笑得意味深長，擺手道：“老日方長改日再聚吧皇兄，這次回來我遇到一位絕色美人，剛才回府還沒安置好呢，心裏不放心，得趕緊回去看看，不然美人跟我鬧脾氣了可不好哄。”
景王一愣，笑道：“四弟還是不改風流性子啊，為兄着實羨慕。”
兩人各自告別乘着馬車分頭回府，車簾一放下，兩個男人的面色就不約而同淡了下來。
回到王府，雲陽立即上前禀報了下午的事，說完忐忑的看着王爺。
漆鸾想着剛才什麽在景王和陵王那兒都沒看出什麽異常，“你不用管了，下去吧。”
走進偏殿，漆鸾隔着珠簾聽得一陣水聲，便猜到美人在裏面幹什麽了。
他放輕腳步走進內室，入目一個白霧氤氲的溫泉池，池中灑滿花瓣，泉水是奶白色的羊乳，水中坐着美人，一身白玉光滑的肌膚跟那羊奶比起來竟是更瑩潤幾分，她黑發垂腰露出優美脖頸背對着他，那細腰不及盈盈一握，看得漆鸾不禁下腹一緊，又動了旖旎之念。
幻泠早就知道他進來了，只是仍然懶洋洋的靠在池子邊上沒動，見他在她後方站了好一會兒沒動靜，便出聲道：“過來。”
聲音沙啞低柔，帶着絲絲冷魅。
漆鸾眼眸深了深，帶着邪笑走過去，伸手撫上光滑的美背，沿着那曲線流連忘返。
幻泠突然側過臉來看向他：“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她都等得不耐煩了。
“這才幾個時辰不見，就這麽想我了？”漆鸾拈起她一縷長發湊到鼻間輕嗅，刻意放低的聲音帶着挑逗。
幻泠掬一把池水撩在肩頭，水珠順着白潤的削尖和鎖骨一路劃向兩座峰巒，她說：“以後你出去都必須把我帶上一塊兒，還有，你府裏那群女人我看着不爽，你把她們都轟出去，我就不同你計較了。”
漆鸾正在她背上撫摸的手頓住了，忽然捏住她下巴掰過來看向自己：“女人太恃寵而驕就不可愛了。”
幻泠與他對視片刻，一臉正色，“是嗎？那要怎樣的女人才叫可愛？”
“懂分寸，識情趣，不惹事的女人才可愛。”漆鸾慢條斯理在她耳邊說。
“哦。那看來我不是一個可愛的女人。”
——她殺其他妖怪的時候，從來都不會留下好手好腳，從不跟其他雄性妖精勾三搭四，稱霸整座妖靈山，所以她不僅不懂分寸不識情趣還時不時惹一堆禍事。
唔，果然不可愛。
不過……
擡頭鄙夷地看了漆鸾一眼，“那種女人有什麽可愛的，有我可愛嗎？”
說話時她一雙紫眸潋滟盯着他，精致的面龐寫着不滿，漆鸾方才的不悅也就去了大半，是啊，也就她這樣猖狂蠻橫的性子才能有恃無恐說出讓他把王府裏的女人全都遣散這種話吧，竟然還要求以後他走哪兒都必須帶着她，還真是……膽大妄為！
這麽想着，他還是說道：“當然是我的美人最可愛，要是不喜歡在府裏待着，過兩天我得空了帶你出去轉轉。”
幻泠以為他這麽說就是答應她的話了，便沒在意，應了一聲，漆鸾自己解了衣袍也走進池子裏來，跟她一起洗了個香豔的鴛鴦浴。
水中幾番折騰漆鸾猶自覺得不夠，抱着她回到床上繼續翻雲覆雨。
真是愛極了她這身子！
漆鸾這風流放曠的做派雖然主要是做來給旁人看掩人耳目的，但風流歸風流，卻從沒真對哪個女人上心，後院裏的女人也大多是景王陵王還有朝中其他權臣送來的，來歷不幹淨，養着她們有用處，所以漆鸾從來不拒絕。
第二日一大早漆鸾就又進宮去了，自從回京後他就變得忙碌起來。
幻泠睡到晌午才起來，睜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問系統：“漆鸾現在對我的好感度有多少了？”
想到之前在邊城時就有60了，現在怎麽也得有70了吧。
系統默了片刻，回道：【好感度是40.】
“40？！你再說一遍？”幻泠不可置信！
【确實是40。】系統肯定。
幻泠氣得渾身發抖，将桌上膳食碗碟一揮而下，摔到地上碎得稀裏嘩啦，她面帶殺氣：“漆鸾這個混賬東西。”
婢女聽見她一連串的罵聲，連忙退到一旁心驚膽戰跪下。
幻泠不懂，為何之前在邊城他對她還是60的喜愛，怎麽這才剛回到京城，就驟然下降到40，而且昨晚他們還剛翻雲覆雨了一整夜。
一整夜啊！
“漆鸾是一個有野心有抱負的男人，兒女情長對他來說并不放在首位，宿主你想要拿下他就要多努力了。”
系統冷冰冰的聲音此時聽在幻泠耳朵裏就像在幸災樂禍。
幻泠一條冷血無情法力高強叱咤妖靈山的千年蛇妖，何時受過這種嘲笑，她拍案而起：“我倒要看看，這漆鸾能威風到何時！”她眼波冷冷地豎指一點，指着牆角跪着的兩名瑟瑟發抖的婢女命令：“你們兩個，帶我到街上去瞧瞧。”
大乾朝風化較為開明，街頭上三三兩兩走動的女子亦很多。
幻泠先去了酒樓，又去了說書館，聽了幾個故事後又去逛了世家閨秀們最愛去的脂粉首飾鋪子，晚上還去了風花雪月的青樓，點了據說是頭牌的拂衣姑娘來飲酒作樂……
一整天下來，幻泠總算有點領悟了這個世間要怎樣的女子才令男人喜愛。
分為兩種。
一種是良家女：她們有高貴的出身，琴棋書畫都會幾樣，熱衷穿衣打扮和攀比，時不時搞個小聚會談論時下新鮮事和八卦，不需要自己做什麽，靠家裏父兄的官職就能給她們找到門當戶對的婚事，男人們總會争相求取這樣的女子為妻。
一種是風塵女：她們出身低下，身世凄慘，因各種原因淪落到了風月場所，專門學習了取悅男人的藝技來讨好男人，靠賣笑或者賣身體生存，即便下賤，但仍然有男人前赴後繼願意為她們一擲千金。
幻泠兩相總結了一下，覺得以她這樣強大的蛇妖，怎麽也須得集兩種女人的特長于一身。
回到王府，幻泠就對漆鸾說：“我要學琴棋書畫。”
漆鸾表情莫測，笑意不達眼底，想到白天時在滿江樓看到她出現的身影，眸色變得深沉。
那時他正與工部侍郎約好在滿江樓密談，卻無意間透過雅間房門瞥見了樓下幻泠一閃而過的背影，他随即派了侍衛一路跟蹤探查，得來的結果更是令他驚疑。
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太多。
“還要習歌舞女紅。等我學會這些，你就會愛上我了吧。”
幻泠仍然用一貫冷豔高貴的表情說着。
這麽直白笨拙的求愛，漆鸾也是頭一次遇見，他似笑非笑：“好啊，等你學會這些，本王大概就會愛上你了。”
幻泠勢在必得的掃了他一眼，“不是大概，而是一定，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
漆鸾呵呵的笑出了聲，意味深長說道：“好。”
宮裏傳來消息，也不知禦醫的藥起了作用還是看見幾個兒子都圍在身邊轉心情愉悅的原因，皇帝的病情竟然慢慢有了好轉，這兩日慢慢能起身了。
漆鸾變得更忙碌起來，幻泠幾乎很少在白天見到他人影，于是晚上便成為二人獨處的時間。
燈火明亮的寝殿。
幻泠坐在一把古琴前，長發垂腰，白衣飄飄，架勢看着高雅，但手下十指淩亂的波動，曲不成調，時而尖銳時而急促沉重，折磨人的耳朵，案頭前看邊城楊槐送來的奏報的漆鸾實在忍不下去，揉了揉太陽穴，擡頭道：“得了，別彈了，你那個琴聲比牛叫好聽不到哪兒去。”
‘嗡——’幻泠雙掌猛的拍到琴弦上，挑眉：“沒看到我正在學嗎！”
蛇的原身是沒有手足的，幻泠五百年修成人形，有雙手對于她來說除了更方便打殺，始終不習慣用四肢做一些太過細致的活兒的，比如繡花彈琴這種凡人女子愛做的風雅事。
叫她彈琴繡花比叫她殺人還難。
這脾氣……竟然比他這個王爺還大？
漆鸾放下奏報，道：“過來，我教你。”
“你過來，憑什麽我過去。”幻泠坐着不動。
兩人視線拉鋸片刻，還是漆鸾先緩了臉色，走過去坐到幻泠身後，環抱着她兩手放到琴弦上，“手指動作放輕，斜挑回勾，琴聲才能空靈動聽，注意看我手勢。”
幻泠坐在漆鸾身前，低頭看着男人骨節勻稱的手緩緩在琴弦上來回波動，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很賞心悅目，她便回頭看了漆鸾一眼。
他神色專注認真沉侵在琴曲中，狹長的眼眸半垂，薄唇微抿。
“看什麽，再看就吃了你。”男人一臉邪氣的笑。
呵，老娘沒吃了你就算施恩，你還想吃我？
——幻泠傲慢的想。
一首曲子勉強能彈得七七八八時，幻泠就沒了耐心，“好了，學會了，現在下棋吧。”
琴棋書畫，得按照順序來。
漆鸾挑高眉峰，滿眼揶揄，“是，鳥叫總比牛叫好聽。”
幻泠橫了他一眼，打開棋盤，“快點過來，我要在棋盤上殺得你叫娘！”
“哦，誰給你的這種盲目自信？”漆鸾簡直要重新評估幻泠了，若她真是景王或陵王派到他身邊來的探子，那這探子也太不着調了，說話做事也經常讓人摸不着頭腦，若不是他的思維亦別于常人，恐怕也跟不上她這樣的鬼馬行空。
漆鸾一邊給幻泠講着下棋的規則，讓她執黑子先行，自己也端起白玉棋子緩緩等着她落子。
幻泠随手将黑子落在一個格子上，漆鸾不置可否，緊跟着落下一枚白子。
頭幾手棋還只覺得幻泠下棋生疏而雜亂無章，漸漸的，漆鸾感覺出一絲異樣來……
她的棋風霸道淩厲帶着不管不顧的煞氣，雖然因為生疏所以布局還有漏洞，但僅僅是她前方擺下的殺陣已經叫漆鸾吃驚。
不過到底還是不如步步為營的漆鸾，幻泠堅持了一陣就呈現敗局了。
幻泠黑着臉，伸手一把打亂棋盤，“不下棋了，看書！”
“看書？”漆鸾覺得剛才棋局上毫無相讓的碾壓确實讓她惱怒了，救她這個性子竟然要看書？
“琴棋書畫，琴棋都學了，現在不是該念書了嗎。”
漆鸾大笑，“傻姑娘，琴棋書畫的書指的是書法的意思，不過也有學富五車的含義在裏面，你若是覺得今天累了，先找幾本淺顯易懂的書來看看也是可以的。”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漆鸾已經了解到幻泠是一個對人情世事和常識學問都不通的傻姑娘，或者當初在沙漠裏撿到的，還真就是一個流落孤女？
他內心有兩個聲音，一個動搖，一個卻在勸說他不要着了對手的道。
此時系統檢測到，漆鸾的好感度又上升到六十，然後穩定住了，于是它告訴了幻泠。
幻泠哼笑一聲，人類男人果然就是這麽膚淺，學個沒一點用處的琴棋書畫就能增加他的好感，若是等她全部學會了，還不得迷死他！
幻泠對自己的領悟力天賦是很有自信的，她修煉妖法時常常就能達到別的妖精所達不到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