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李铮轉頭看向窗外,本該一片漆黑的夜,遠遠的亮起燈火,陰冷寂寥,夜色沉沉,男女的呼喊聲交雜着。
宮裏一片混亂,可宮外卻無人知曉,這是他們的秘密,也是決定他們命運的一刻,成敗在此一舉。
盡管他和齊皎已經準備了很久,可這場争奪從這一刻才剛剛開始。他不在乎,他已經想好了怎麽讓它盡快結束。
拖久了,只會對他更不利。
他昨天夜半時分匆匆趕到皇上的殿中,皇上只是像睡着了似的躺在那兒,他往日的意氣風發早已蕩然無存,一張臉慘白的像張紙,沒有半點血色。
風中裹挾着沁入肌膚的寒氣,隐隐約約的,他聞到了血的腥氣。
那雖不是他的父皇,可他在這的幾日,他替李铮感受到了君王的愛子之心,這是個值得敬重的皇帝。
可他也被自己的親兒子害死了,為了權力,為了地位,為了江山。
這大概就是皇室的悲哀,兄弟反目如仇人,花樣翻出,争得死去活來,連親人都不放過。
他就在這房間裏待了一天一夜,吩咐了馬蕭帶齊皎去拿證據,又叫了孫予來這兒陪着自己。
這殿裏人是不少,可他也需要定心丸,齊皎不在,有孫予在他也能安心一些。他對這個世界是外人,他本該勇敢,可他此刻不想獨自面對。
他聽到門口傳來響動,只微微回了回頭,看清來人是李源。
說來好笑,這是他第一次和李源對線。
他不再看李源,冷笑了聲,“這種時候,你倒回來的快了。”
李源幾乎沒有出聲地走到他身後,輕聲回答,“皇兄動作也不慢,我還沒找到人,便被皇兄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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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铮卻毫無反應,語氣平淡無波,“他雖沖撞了我,卻罪不至死,我本想關他個幾天就算了的。”
一旁的孫予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接了句,“梁永畏罪自殺,是因為他自己膽小如鼠。”
随後他跪拜在地,朗聲道“殿下仁厚!”
殿中的人見他這麽大的陣仗,便也紛紛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跪了下去,“殿下仁厚!”
李铮滿意地笑了,轉過身去,剛好看到了呆立在門口的齊皎。
她确實驚呆了。她只以為李铮玩了一手借刀殺人,沒想到他竟還能落個“仁厚”的美名。
她微張着嘴直直沖上李铮的目光,悄悄伸手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又用嘴型無聲地告訴他:牛逼啊哥。
李源看到李铮目光柔和下來,便順着看過去,果然在門口看到了齊皎。
他想起了線人帶來的話。
李源此刻自信得很。
李源輕哼了聲,“好一個仁厚,濫殺無辜也是仁厚?”
李铮噙笑,對他的冷嘲熱諷陰陽怪氣毫不在乎,信手從袖中掏出了玉佩,在手裏摩挲,“皇弟不濫殺無辜,這玉佩是從哪來的?”
他擡手揚了揚,“這是我與皎兒去煙州的路上,那夥劫持皎兒的人身上掉下的玉佩,上面可清清楚楚刻了個源字。”
室內一片嘩然。這宮裏人人都知道李源和李铮不和,兩人明争暗鬥,卻想不到大皇子直接把這事拿到明面兒上說,這下他們不支持大皇子都沒理由了。
李铮嗤笑,“父皇臨終前便說,恐季孫之憂,不在颛臾,而在蕭牆之內也。”他擡起頭看着李源,內涵道,“皇弟,父皇說的該不會是你吧?”
李源聽到這話的當即就渾身發抖,他知道自己無望了,可他還在掙紮。
他看向齊皎,他知道,齊皎是向着他的。李铮強迫她時,她親口說的,那線人不會騙他。
他勉強做出了笑容,沖齊皎說,“皎兒過來,你拿到證據了,對吧?”
齊皎:?什麽什麽?送人頭都這麽迫不及待?
她尴尬地看看李源,又看看李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明白李源為何催促她趕快拿出證據。她手裏确實有證據,可這是李源叛國通敵的證據呀!
她不知道,李源将最後的籌碼全押在了她身上。
李铮看到李源的表情,想起那晚窗外的人影,便隐約明白了他此時的想法,不禁覺得好笑,卻又想陪他演下去。
畢竟快劇終了,他便認真送他殺青。
他再擡眸時,眼裏通紅的血色,“皎兒,不要!”
可齊皎此時腦子懵懵的,完全沒反應過來李铮這又是來的哪一出,看着他痛苦無助的表情,當了真,心裏立刻慌了,手裏攥着證據呆呆地看向他,“...啊?”
她急得想跺腳,“我..我..”
李源看李铮如此,便更認定了齊皎的證據對自己有利,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說吧,說出來我定有賞。
齊皎咽了口口水,在兩人之間來回地打量,“...那...那我可就說了?”
她顫抖着手将信箋打開,上下掃了幾行,全是古漢字。
她表情一頓,将信塞給了一旁的孫予,“你來讀!”
孫予突然被她塞了一手的信,卻毫不延遲,自若地整理好後打開,不出片刻,表情越來越凝重,随後他淩厲地掃了得意洋洋的李源一眼,高高舉起手裏的信,朗聲道,“二皇子李源與敵國來信,稱願以我國城池換取他國幫助他登上皇位!”
随後,他看了看最後一張紙,上面的字他完全不認識,無法辨別,便交給了李铮。
李源瞪大了眼,他不相信。他的線人親耳聽到齊皎和李铮的對話,怎會有假?
他大步過去從孫予手中奪過了信箋,上下掃了幾眼,牙齒咬得咯吱響,擡手将紙撕碎,轉身反手掐住了齊皎的脖子。
這對齊皎太突然,她毫無準備,被他掐着脖子頂在了牆上,雙腳都離了地面,她喉嚨一痛,幾乎喘不上氣。
李铮的人立刻圍了上去,李源見狀大喊,“我看誰敢!誰敢過來,我就掐死她!”
李铮腳步一頓,迅速地擡手制止了屋裏的人,冷靜道,“李源,威脅女人,你就這點本事?”
李源雙眼猩紅,冷笑,“你愛她,不是嗎?我這不是威脅女人,是威脅你!”
李铮笑了,“愛她?李源,那是原著的李铮。”
在場的其他所有人都不懂李铮在說什麽,李源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顧不上李铮怎麽知道他的身份,嘴唇哆嗦,“你...你不愛她?”
齊皎本該知道他對着李源說的話只是計謀,卻還是無法控制得心痛了一下。他字字如刀,紮在她心上。
她此刻好想反問他,是不是借着這個時機說出實話?是不是在他心裏,自己不過是他上位的工具?
而李源不再理李铮,而看向齊皎,幾乎吼叫出聲,“你明明也不愛李铮!為什麽還要幫他!那晚你親口說寧願倒貼我!”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幾乎将她振聾,可同時她也明白了,那晚窗下的是他的人。
怪不得他方才急切地要她拿出證據。她也瞬間明白了,李铮方才的反應。
她緊閉上眼,再睜開眼時,眼睛通紅,淚水奪眶而出。
這是被吓出來的,也是被李铮的話給刺痛了。
可她硬做出難過的模樣,艱難地出聲,“殿下...是他,他強迫我的...他說若是我不幫他,就要殺了我...”
她看到李源眼裏閃過猶豫,心頭一喜,又忙垂眸,用眼簾遮住她眼中的情緒,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這裏還有一份證據,是陛下臨終前寫的遺囑,裏面白紙黑字寫了他要立你做太子,你放開我,我好把這遺囑拿出來。”
李源這次不敢輕易相信她,可她的說辭太誘人,他思索片刻,還是放開她。
她雙腿發軟,順着牆跌坐在地,看向李铮,眼睛充滿仇恨,“李铮!你個王八蛋!等二殿下做了皇帝,你什麽都不是!”
李铮笑了,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廢物怎麽助李源登上皇位。”
廢物齊皎将手伸進袖子,假裝找着什麽,又趁李源回頭時不停地沖李铮使眼色。
李源倒也真是得瑟,這時以為自己奪嫡贏定了,便轉頭向着李铮得意地笑。
齊皎得了空,趁着李源的目光不在這邊,伸手把孫予手中的紙搶過來塞進袖裏,又假裝是剛從袖中拿出來的,激動得叫,“殿下!我找到了!”
她故意将紙揉成一團,拖延他打開的時間。
李源欣喜若狂,接過紙團的瞬間便迫不及待的打開,卻沒有注意到李铮已經到了他身後,在他耳後輕吐了句,“皇弟,這份殺青禮物,你喜歡嗎?”
李铮在他愣住的一瞬間将齊皎護到身後,盯着李源看着信呆住的表情,笑了。
他擡了擡手,周圍的人便都圍上來,将李源抓住,李源動彈不得,卻仍不認輸,“李铮,你真不是人。”
李铮嗤笑,“李源,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齊皎躲在李铮的身後,手摸上他的後背以給他撫慰,默默示意他:別惱火。
此時兩人之間,确實是非語言能道出的。兩人兄弟多年,卻又是兩個第一次正面相對的陌生人,可恩怨卻還是深深積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還将這恩怨帶給了他們這幾個本不相幹的人。
李源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渾身發僵,輕飄飄的身體好像只剩下了一個軀殼。
他嘴裏不停說着旁人聽不懂的話,“明明我才是主角...我才是...”
李铮笑了,用只有三個人的聲音說,“你有沒有想過,你穿的并不是原著?”
“恐季孫之憂,不在颛臾,而在蕭牆之內也。”這句出自孔子的《季氏将伐颛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