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她閉眼時是混沌黑夜,睜眼時仍是一片漆黑。生活中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齊皎覺得老天爺似乎是在和自己作對。
她轉過頭,床榻上已經沒有人了,李铮早就站在床前,整理着衣襟,看她醒過來,只淡淡的說了句,“醒了?”
這不是廢話嗎。齊皎只敢在心裏吐槽,臉上還是狗腿的笑笑,“早上好。”
那男人嗤笑道,“這兒哪有早上,”他又擡眸看她,似笑非笑,“就像你今後的日子一樣,沒有白天,只有黑夜。”
他真是說什麽都不忘威脅她一句,她只笑笑,滿臉溫柔,答道,“您開心就好。”
她早上醒來時忽然想通,反正她做什麽,他都只覺得她是在演戲,她倒不如裝到底,還符合她這原主的人設。
他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表情一瞬間又恢複自然,頂了頂腮,對她柔聲道,“今日就不讓人看着你,你一會出去逛逛,熟悉熟悉這兒的環境。”
他語氣溫柔,臉色和緩。
他知道原着中的齊皎是個什麽樣的狠角色,齊皎在演,他便要比她還會裝,畢竟他可是專業的。
這是他穿過來的第幾年?他已經數不清了。
他是演員,準确的說,是個影帝。
他剛出道就點燃了整個影視市場,後又蟬聯了兩屆百鳥影帝,一度被評為“最受歡迎的男演員”。
那時,他正在拍戲,演的就是李铮。放下臺本,擡起頭,他的整個世界都變了,他從萬衆矚目的影帝,變成了被妻子陷害而死的皇子。
即使他總是在體驗着不同人的生活,可他還是過了好幾天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并繼續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演。
他拒絕輪回,不願在這陌生的世界成為另一個人。
Advertisement
李铮才是他熟悉的角色,熟悉的人生,他完全可以以這個身份繼續生活,即使這裏是陰曹地府。
地府裏每七日一次百鬼夜行,生前犯了重罪的鬼魂都要帶着枷鎖出來示衆,傷不了人,但都是受了刑之後才出來游行的,外貌都十分吓人。
今日剛好是百鬼夜行的日子。
吓唬吓唬她是足夠了,讓她知道這地府裏是誰說了算。
齊皎不知道他一肚子的壞水,還以為他是看自己昨晚無聊的只能睡覺,才發了善心。她還默默的想,不愧是生前深愛着我的人,還是為我着想的。
她揚臉一笑,應了聲“好”,心裏喜滋滋的,看他轉身出門,還好心的囑咐了句,“您慢點走啊!”
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大步走了出去。
看她能裝到什麽時候。
齊皎就自己一人兒大搖大擺的出了李铮的宮殿,回頭一看,它的長相與她出去旅游時看到的古代皇家建築無異,只是在烏黑的天地間這座暗黑色的宮殿周邊在瑩瑩的發着微弱的白光,多了幾分奇異的感覺。
她偶爾微微偏頭看看自己的身後與四周,這次好像真的沒有人跟着他。
也是,這畢竟是他的地盤,反正她也出不去,他總會知道她在哪。
想到昨天她剛來,就被他發現了,看來他想找到她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她也沒想要跑,她目前還不知道李铮會吃哪一套,書中并沒有寫李铮是怎麽愛上齊皎的,卻寫了他許多雷點,她怕一不小心就踩雷。
尤其是逃跑這種事,一定會惹的他更惱火,完全就是白送人頭,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這地府裏倒是挺繁華,路上的“人”都像普通人一樣,只是沒有尋常街道的熱鬧,畢竟大家都是過世之人,即使死亡的時間只相差幾秒,到這兒的日期也可能差許多天,街上的“人”都互相不認識,所以也不會勾肩搭背的聊着天,只自己沒有表情的往前走着。
這兒竟然也有店鋪,只是許多她都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只有幾個她能看出用途的店,卻都十分匪夷所思。
托夢店大概就是用來給人們托夢給在世的家人用的;流通店中有兩個小鬼正在把燒黑的黃表紙兌換成冥幣,用途也可想而知;街上最多的便是縫皮館,幾個受刑之後皮開肉綻的“人”躺在裏面,任由一個小鬼給他們将身上的皮縫合起來。
她僅看了一眼就覺得毛骨悚然,更加覺得自己當時的選擇還是很正确的。
她不想看下去,怕看到更可怕的情景,便将頭扭回了大街上,可眼前的一幕更讓她怕的連臉都挪不開,腳步頓在那裏,整個人像僵住了一樣。
一條巨大的鐵鏈綁住後面所有的“人”,那些“人”全部都戴着枷鎖,沉重的使他們無法站直,他們要麽是渾身傷痕,血還在順着地上淌成一條河,要麽連塊完整的皮都沒有,紅彤彤的肉暴露在她的眼前。
而領頭的,是一只“絲絲”吐着紅信子的大蛇。
街邊的其他人似乎見怪不怪,都像沒看見一樣的繼續走,她卻動都不敢動,閉上眼睛,希望再睜開眼,這支隊伍就已經走完。
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右袖子,她下意識的睜眼看了看,“啊!”的一聲驚呼出來。
那人長得并不可怕,其實就是老年人的長相,滿臉褶皺,佝偻着背,穿的也破破爛爛,可他眼神裏卻滿是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口中不停的說,“你看看,你看看...”
她從小就被家裏呵護的很好,也不愛出門,上次見到這樣當街耍流氓的人,還是高中晚自習放學時,當時她的同學也在,那女孩膽大,兩嘴就将那個男的罵走了。
可現在卻只有她,她想大喊一聲吓跑他,可她手顫抖着,腿都軟了,完全走不了路,只發揮着使她能夠站立的作用。
她不敢動,連嘴都張不開,只一把将手抽開,轉身就跑。
她腿軟,跑都跑不快,那人又上來拉住她,死死的扯住她,她這次硬拽了兩下,怎麽也拽不開,跑了幾步也仍在那人的控制下。
那人看她無力掙紮,更來勁兒,看着她“嘿嘿”的笑,拉着她向後走,她踉跄了幾步,怎麽也沒法逃開,硬生生被他拉進了一旁的小胡同。
胡同口又窄又小,她被他堵在裏面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越靠越近,她沒法躲開也無力還手,只伸手推着他,她白嫩纖細的指頭壓在他褴褛的外衫上,使出全身的力氣去防止他靠近,卻無濟于事。
胡同口許多鬼魂經過,卻沒有一個伸出援手,甚至有幾個停下欣賞,卻不說一個字。
她心如死灰,甚至有些懷疑這也是李铮報複他的一步,思及此,她閉上眼睛放棄掙紮,反正她也逃不掉。
那人看她将手垂回兩側,興沖沖的上去拉扯她的衣領,還沒摸到衣領的邊兒,就只聽到了“咔嚓”一聲。
齊皎聞聲睜開眼,發現他的手以一種奇異的方式曲折着,無力的耷拉在手腕上,他面目猙獰,被手部的疼痛壓到的喘不過氣。
他身體倏的往前傾了一下,像是被人從背後踹了一腳,他的身體歪歪斜斜的倒向地面,她這才看到了他背後的李铮。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舌頭頂着腮,一副“問題不大”的表情,眼睛向後一挑,吩咐了句,“處理幹淨。”又朝她揚了揚下巴,“愣着做什麽,起來。”
他的身後有輛馬車,看着樣子就是陽間燒過來的那種,他說完這話,就擡腳上去了。
她手撐着地站起來,腿還有些軟,将将能站立,踉跄了一下,想上去,卻連擡腿的勁兒都沒有。
她不想向李铮求助,眼前卻伸來了一雙骨節分明,瘦長挺直的大手。
她順着向上看去,李铮微歪着頭斜睨她,看她不拉住,譏諷的笑道,“怎麽?還等着我抱你上來?”
她先下意識的搖搖頭,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他一拽,借着她的力上了馬車。
待她坐穩了,馬車起步,她才想起他剛剛那句話的深意。
書中寫過,他們成親後,李铮待她百般呵護,上馬車都先把她抱上去。
幸好她不是原本的齊皎,沒經歷過李铮那樣對待,原本的齊皎被這樣一把拉上去,肯定要有落差感了。
馬車裏一時沉默,齊皎開口問,“你怎麽來了?”
李铮淡淡答,“這兒的什麽事我不知道?”
齊皎脫口而出,“我差點就以為那是你的人了。”
她說完就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麽說,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李铮的臉果然沉了下來,他張開嘴卻沒話,緩了一會才冷笑道,“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人?”
他向後一靠,靠在馬車的椅背上,雙手環胸,閉上眼睛,“齊皎,這麽多年,我在你心裏,是那種會用這樣的方法對待女人的人嗎?”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畢竟她壓根兒沒和李铮相處過,被李铮溫柔對待過的人也不是她,她只知道李铮想報複她。
李铮又說,“我想過許多方法報複你,可是都不如你狠。”
“你可是不僅害死了我的人,還害死了我的心。”
“我在這兒什麽都能做,這兒的一切都是我的,齊皎,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你體會到我當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