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對峙
第43章 對峙
“關于這次的事,你有什麽頭緒了麽?”
高聳的落地窗邊,跡部景吾如此問道。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發問方式,使用者的目的通常是為了掌控談話。
然而,站在對面的少女仍是一副白水般的表情,不露一絲破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慢吞吞地說,“提出要交談的人是你,有話不妨直說。”
聞言,生性驕傲的少年微微眯眼。
“下午的那場爆炸。本大爺知道的人裏,會不計後果地指使他人做出這種瘋狂舉動的只有一個——”
說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嫌惡,像是回想起了什麽極度不愉快的回憶。
“京都的那個瘋女人。”他輕而篤定地說,吐露發音的方式無比輕蔑。
“不會是她。”優立即否定了,似乎早就知道他會提起誰。
這樣毫不猶豫的否定,其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偏袒的意味。
跡部當即揚眉,話語間帶着淡淡的嘲諷:“我倒忘了,你們‘華族’之間複雜的血緣關系。”
“…和血緣無關,”她眼睫微垂,平淡道,“對她來說,我已經是家族的棄子。如果想要報複,随時随地都可以,只是為了洩私憤而已。”
“——只是洩私憤,就不會把你也卷進來。”她頓了頓,又輕聲道,“其實他們比表現出來的更加忌憚你們。”
“現在還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啊。”跡部看她一眼。
“我說了,”優道,“那個家的事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沒必要再把我當作華族敵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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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半空中恰好現出一道閃電,将窗邊對峙的二人分隔開來;兩個人的身影都被照得煞白。
“本大爺對那些可笑的立場之争毫無興趣,”跡部景吾冷冷道,“無論是公卿華族還是暴發戶,鶴山還是雉山,都不過是趨炎附勢者想出來的無聊把戲。”
“那你現在的敵意還真是令人費解。”她輕輕道,話裏含着根軟釘子,聽不出有多少在意。
跡部景吾盯着她的眼睛。天生的敏銳賦予他善于觀察的個性,因而他很早便覺察到,華族出身的人所具備的某種相同的特質——
那些尤為古老的家族經歷了上百年的傳承,自诩高貴的同時,只散發出腐朽的味道。
看看他們教養出來的孩子就知道了:
輕則如埴之冢家的下任當家,明明對蛋糕與玩偶心存喜愛,卻偏偏要為了迎合家族期待而佯裝無事,眼淚汪汪地強迫自己擺出兇狠威嚴的表情。無論他在武學上的造詣有多麽登峰造極,封閉內心、欺騙自我到了這般令人發笑的地步,何其悲哀;
更進一步,像是赤司家的繼承人。那天偶然路過某個籃球比賽場地,竟看到那位以“溫柔謙和”聞名社交場的少爺抄起一把剪刀随意傷人,之後邊發出弱肉強食的強勢宣言,邊“咵嚓咵嚓”當衆剪掉了自己的劉海……人前人後反差之大,簡直像是突然間換了種人格;
而最最不可救藥的,便是如眼前少女般的人:從小被無上的金錢與權力堆砌着養出來,冷漠和驕傲都浸到了骨頭裏。生命在她口中已經變成如此輕賤的東西,唯有被衡量估算的價值。這其中甚至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他們臉上永遠挂着溫和的、面具般的微笑,眼睛永遠缺乏情感;一個一個都像是被金石雕刻出來,隐沒在缭缭的香火之後,永遠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本大爺不信任你。”跡部突然道。這論斷完全發自內心,也正因如此,所以才顯得毫不客氣。
“竟然難以獲得你的信任,真是令人傷心。”優淡淡回敬,“我聽說你在球場上當衆調戲對手的妹妹。怎麽,是在英國養成的紳士風度麽?”
這是與青學聊天時得知的消息,來自不二有意無意的透露,以及親歷者桃城生動形象的描述。
雖然眼前少年出場必伴随玫瑰花瓣雨的誇張排場已經足夠令人側目,但這樣的事還是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懷疑他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終于從證券公司董事的兒子進化成了游手好閑的纨绔。
跡部聞言一梗,反應過來後臉上一黑,暗中給青學記上一筆。
“随便你怎麽看待我,我不關心。”優繼續道,“我們連熟人都算不上。除卻在京都的那次交集,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
“但是看在曾經一同作為命案相關方被調查、又一同被那位關西的名偵探洗脫嫌疑的份上,”她極盡冷漠地說,“在我面前你至少可以放輕松一點。”
“還是說,”
優的嘴唇毫無情緒地上挑,帶出一種虛僞又無畏的嘲諷。
“你也聽信了那些無聊的傳聞——認為我真的在警察與偵探的調查下瞞天過海,犯下了殺人的罪行?”
“傳聞?”跡部景吾輕輕挑眉,冷哼一聲,“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進不了本大爺的耳朵。本大爺只依從自己雙眼做出的判斷。”
“——就像你說的,當時不止你一個人在京都。”
他沒有把話說完,她卻好像明白了話中的未盡之意,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縮,裏面一剎那翻湧的情緒堪稱兇毒。
但是緊接着,她就面色一變,表情松動間洩露的情緒愕然慌亂,甚至夾雜着些許恐懼。
正當跡部暗暗驚訝,以為她竟被言語所刺、以致于展露出虛弱時,卻見她偏開目光,盡管表面鎮定,聲音卻像走鋼絲般微顫:
“…沢田,你怎麽在這裏?”
聞言,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半蹲在拐角處的褐發少年揉揉膝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複雜表情。
“我…那個、大廳那邊突然有米花町的人敲門,”他結結巴巴地答道,“芝小姐說不能讓他們進來,後來大家都在大叫,所以我才來……”
他瞟了跡部一眼,改口道:
“……來找跡部學長。”
然後他便望着她不說話了,嘴唇微張又很快抿住,一副想要解釋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優也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跡部景吾擰眉。其實他沒太聽懂少年說的話,只是從沉默着相互凝望的二人間察覺到某種極其詭異的氛圍,當即決定盡早脫身。
“本大爺先去大廳。”冷冷抛下這句話後,他便徑直離開了。
優與沢田綱吉待在原地,一時間還是相對無言。
在不斷漫延的沉默中,有那麽好幾個瞬間,少年都以為學姐會問他剛剛聽到了什麽。
然而她的眸光閃動一下,再開口時卻是與往常一樣的語氣。
“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
“诶?”
“能讓怕黑的沢田一個人從大廳跑過來,肯定不止是單純的騷亂吧。”她涼涼瞥他一眼,“別蹲在那裏了,你是忍者麽?”
“不、不是……”沢田綱吉條件反射般回答道。
感到氣氛一松,他老老實實站起來,“吧噠吧噠”小跑到她面前,主動交代了子安老師男友陷入的死亡危機。
原本是迫在眉睫的、想要立即向她求助的事,但此刻竟然越說越覺得乏味枯燥。
就這樣幹巴巴地講到“看見了具現化的死神”,沢田綱吉自己也覺得超現實,可還是沒聽見她發表什麽評論。
少年便欲偷偷觀察她的反應,沒想到恰好與她撞上視線。她的眼神深得像井水,目光相觸時眼睫微顫,仿佛有星火破碎在裏面;依稀是種萬念俱灰的脆弱表情。
他一愣,下意識想說些什麽。但就在同一時刻,她已經收斂了情緒,淡淡說了句“回去吧”,然後就幹脆地轉過了身。
伸出的手什麽也沒來得及抓住。
回去的路上,望着優學姐的背影,少年突然清晰地認識到了他們之間存在的距離。
就好像他遇到問題的第一反應是向她求助;而她此刻明明被牽動情緒,卻仍然選擇背對着他不斷往前。
他惶惑地跟在她身後,恍惚間覺得再不加快腳步,就會被她抛下一樣。
等回到大廳,一切又都仿佛回到了正軌。
他們正好趕上那位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激情推理的尾聲:
“……單純把我們困在城堡沒有意義,對方一定會有下一步行動。也就是說,‘炸彈魔’就在我們之中!”
不、推理之前倒是先解釋下你們三個是怎麽憑空出現在這裏的啊喂!還有“炸彈魔”是什麽中二稱呼——這裏又不是《HUNTER×HUNTER》!
沢田綱吉條件反射地吐槽了。
然而,毛利的一番話顯然将大廳裏的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就連他帶來的小學生都一臉震驚、好像看見了什麽破天荒的事情。
之後,跡部學長當即委托毛利偵探調查炸毀城堡橋梁的犯人,後者信心滿滿地應下了。
“…好了,我們這邊也該開始行動了。”優學姐看了一眼正試圖靠近跡部的、傳說中被“死神”跟随的男人,以及在他不遠處虎視眈眈的芝小姐、管家與女仆。
“既然如此,只要消除掉他們的殺意就行了吧。”她當機立斷地說,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補習時告訴少年“這是一元二次方程,可以用因式分解法得出結果”一樣,兼具了“自然”與“難以理解”兩種特質。
仿佛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的離譜展開,沢田綱吉不由陷入了沉默。
好了,這章是他倆感情線唯一的虐點。之後一切就像吃了德芙般絲滑甜蜜(喂)
本章解鎖學姐信息:1.出身封建大家族;2.疑似被來自京都的親戚記恨;3.和跡部一起被卷入過命案,後者當時似乎觀察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如果27不是關心則亂一定會吐槽:本來是想逃離柯學,結果沒想到你倆早就被柯學籠罩過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