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去留
第39章 去留
那場沖突到最後不了了之。
一看到優,冰帝那個戴着眼鏡、操着一口慵懶大阪腔的男生便當即道歉,然後強行拉着還想說話的妹妹頭同伴離開了樓梯間,似乎心懷顧慮的樣子。
優沒有阻攔,只是冷冽的目光一直跟随,直到那兩個陌生的冰帝男生徹底消失;光是看背影,沢田都能感知到他們的心有餘悸。
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學姐顯露出那麽吓人的模樣。或許是從樓梯上居高臨下俯視着的緣故,給人的感覺森寒冷硬,是另一種和跡部學長完全不同的威嚴傲慢。
然而,當那二人離開後,學姐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低垂下的眼簾所半掩的,分明是某種茫然厭倦的神色。
“沢田會好奇我原本的姓氏麽?”
後來,當他們兩個單獨坐在花園裏的長凳上時,優突然問道。
褐發少年有種古怪的篤信:假使他現在點頭,學姐一定會将答案告訴給他。剛才冰帝的人、還有并中的學生,一定有很多人都對這件事心存好奇。
可是即便好奇,這件事本身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就算優學姐告訴我,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差別……”他老老實實道。無論什麽姓氏,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個單純的稱呼而已。就算財力誇張如跡部,他也是昨天才第一次聽說。
要說日本的名門,他只粗略知道一個道明寺集團——那還是媽媽年輕時沉迷那個集團的繼承人與雜草灰姑娘的愛情故事、老是把它當床頭故事說的緣故。具體的少年也記不太清,大概是稱霸校園的F4什麽的。
“那、沢田想知道為什麽我現在沒有姓氏麽?”優學姐繼續低聲詢問。
“嗯……好像也沒有很想,”沢田綱吉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遵循本心答道。
“因為最初認識的時候,學姐就已經是‘優學姐’了。無論知不知道那些事,都不會改變我認識的學姐。”
等到說完,他才發覺好像無意間說出了什麽蠻深奧的話,簡直就像J○MP裏的主角會對同伴說出來的臺詞——難道平時看那麽多漫畫的作用會顯現在這裏——他有點得意又有點羞恥,于是撓撓臉,又悄悄去看身旁學姐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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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沒有露出什麽受到震撼或是感動的表情。這再次讓沢田綱吉意識到生活并不像漫畫般順遂簡單。
學姐只是笑了笑,是那種表明收到了安慰、但內心并不信服的笑法。
少年突然陷入沮喪,同時又有點生氣,不知道是對那兩個冰帝的男生、還是對無力改變現狀的自己。
他低下頭,難得專注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鼓起勇氣提議道:
“學姐,要不我們還是離開吧。”
優聽了一愣,“為什麽?”
少年認真地注視着她,語氣篤定:
“學姐其實很不開心吧,被詢問姓氏的時候。”
即便是這樣說的時候,他的眼神仍然是柔軟赧然的,好像在為擅自揣度她的想法而感到抱歉。然而,在那溫柔的眸光背後,又暗藏着某些執拗的堅持,似乎是下了什麽決意,誰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面對這樣的眼神,她的嘴唇翕動,卻難以說出任何敷衍逞強的話。
“可明晚就是花火大會了,沢田之前不是很期待麽?”優頓了頓,又道,“如果現在離開的話,不就看不到夏日煙火了麽……稍微有點可惜吶。”
聽她這麽說,沢田綱吉目露訝異:還以為學姐不在意花火大會的事,之前提起時,明明都是一臉平淡的樣子……她也太擅長掩蓋自己的想法了!
“如果是煙花的話……其實每年八月末,并盛的廟會也都會放煙花。”說完,少年又趕忙補充道,“啊!但是、肯定沒有輕井澤的那麽盛大……”
說着說着他就中途頓住,因為恍然間發現:雖然只在外面待了一周不到,他卻有些想念并盛了。
不只是想念家和媽媽做的飯菜,還有并盛簡單的生活:每天只需要按時去上學,下了課就到弓道社,會看到優學姐坐在道場裏悠閑地喝茶、偶爾接待奇奇怪怪的學生。雖說會陷入各種混亂的事件,最後還會被她壓迫着幹活……但其實每天都很開心,日子過得悠長。
他開始想念那樣的生活了。
比起住在華麗的城堡裏、參加很有名氣的花火大會,他好像更想和優學姐待在偏僻寧靜的校園一隅,和她一起看小時候就看過很多次的、簡陋但總是充斥着很多歡笑的煙火。
這麽想着,褐發少年的眼神越發堅定。他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學姐,我們回去吧——回并盛去,等到了月底廟會的時候,再一起去看煙花。”
優驚訝地望着他,覺得仿佛只是一夕之間,他變得有些陌生了。盡管眉眼仍然稚嫩,但不再像個孩子;抿唇時不經意間流露出固執的神态,卻又讓人恍惚間覺得是可以依靠的。
可以依靠。但若就這樣依靠,身為年長兩歲的前輩豈不是太不像樣了麽?
因而她微微一笑,稍稍前傾了身體逗他:“一起回去、然後月底看煙花——沢田,難道說這是約會的邀請麽?”
“诶!?”果不其然,少年瞬間現出了慌亂又驚恐的神情,嘴巴無聲地張了張,不知道是想解釋些什麽。手也下意識往回撤了。
但優根本沒給他留退縮找補的時間,緊接着便搭上他的手,笑盈盈地說了聲“好啊”。
他當即面紅耳赤——或許是因為手指相觸、或許是因為彼此間默認的約會邀請,總之是害羞到了結巴。
很多年以後,沢田綱吉仍會回憶起那天的光景。
玫瑰怒放的花園裏,坐着端莊從容的少女。她握住少年的手,輕聲應下了那場慌忙又青澀的出逃邀約。
很多變化大概都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對于他們突然的辭行,青學網球部顯得有些吃驚。盡管不清楚具體原因,但他們中有不少生性敏銳者,早在先前便察覺到優與跡部間湧動的暗流,因此不動聲色阻止了其餘同伴探尋緣由。
後勤的三個一年級男生也有點依依不舍,不光和沢田綱吉相互交換了聯系方式,還向他發出了“務必來看全國大賽!”的邀請。
身為城堡的主人,跡部并未出言挽留,只是表示會派車直接送他們去車站,免去了二人額外轉乘公交的麻煩。
收拾好行裝、在樓下等待的時候,沢田看到了正圍着城堡跑圈的那兩個冰帝男生。
妹妹頭已經是氣喘籲籲、眼鏡男則一臉“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的冤種表情——大概是那位跡部學長知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這二人采取的懲罰措施。
離開的時候,天色又陰沉下來。明明是夏日的午後,太陽卻被厚厚的、髒黃色的雲層遮擋。沒有陽光,同時又很悶熱;空氣仿佛是靜止的,密不透風地貼在人的皮膚上,催下黏膩的汗液來。
汽車裏開着空調,坐進去後本該覺得舒爽。然而隔着窗戶,褐發少年依稀聽見天邊傳來隐隐的雷聲,時有時無,心裏也跟着不踏實起來。
這種危險感在駛上城堡前的車行橋時達到巅峰,心跳驟然空落,兀自在胸膛砰砰預警。
“…沢田?”優注意到他的異樣,剛想讓司機停車,說出口的話語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吞沒。
橋聲巨震!
前窗玻璃的景象瞬間被濃煙覆蓋。跡部家的司機全都訓練有素,當即反應很快地踩了剎車。然而,車子還在因慣性而不斷向前。他們一頭栽進了煙塵裏,沒人知道等在前面的會是什麽。
沢田綱吉猶在呆滞當中,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腕間卻突然一痛——面色慘白的學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的力氣很大,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疼痛令少年稍微清醒了一點。
這時,車的方向九十度傾斜,最終橫在了橋上。然而此時,車裏卻沒人敢亂動作。四面視線都被煙霧遮擋,三個人都不由猜想:現在車身或許只是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任何一點異動都有可能摧毀它。
“…右邊,我數到三。”司機說,聲音微微發顫。
褐發少年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坐在右邊的優沉默着點點頭,空餘的另一只手放到車門上,将其輕緩拉開。
在這期間,她一直将少年的手抓得緊緊的。幾乎是在踩上實地的瞬間,便用力将他連拖帶拽地拉了出來。
與此同時,司機也從副駕駛的座位一躍而出。看得出來,他身手敏捷,做司機以前大概還從事過什麽其它的職業。
此刻煙霧未散,三個人都心有餘悸、捂着口鼻不敢亂動。身後依稀傳來零散的腳步聲與焦急呼喚,他們便往那個方向靠近,直到被城堡中聞聲趕來的人們團團圍住。
後知後覺的,沢田綱吉耳邊一陣長長的嗡鳴,好像有好多人在問他問題,但他顧不上回答,只是茫茫然地瞪着前方。周遭一片嘈雜模糊的混亂中,唯有緊緊相握的手是真實可靠的存在。
他在無數雙眼睛中找到優學姐的,她也正看着他,臉上木木的。
視線相遇的那一刻,她的手略微動了動,又被他下意識地牢牢握住。
等心裏稍微安定,沢田綱吉終于有勇氣回頭看去。
漸漸稀薄的煙霧之間,原本該是橋梁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斷裂的缺口,與記憶中別墅樓梯歪斜的木渣重疊在一起。
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識到一個事實:就在剛才,有人蓄意炸掉了連接城堡與外界的車行橋。
這是第二場爆炸。
這麽好的城堡,不炸了多可惜(閉嘴)
本章最暴露年齡的少女漫出現——看我下章把它們全給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