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6
chapter26
chapter26
“事情該從什麽時候說起呢?”
他們回家以後,兩個人在書房相對坐下,弗朗索瓦給他溫了一杯牛奶,齊悅手握這杯牛奶,溫熱的香氣袅袅蒸騰,撲在他的臉上。
“我是曹仁斌名義上的養子,這是掩人耳目的說法。”齊悅說,“您想必也猜到了,我在曹家的真實身份。……十二年前,我的母親去世,沒過多久,曹仁斌就從我母親的哥哥手上,買下了我。”
弗朗索瓦的手指一下捏緊了,指節處一片青白。
“你的父親呢?”弗朗索瓦問道。
“我沒有父親。”齊悅說,“我是私生子。”
弗朗索瓦愣了愣,會想起當初去教堂時齊悅的表情。
“我的母親曾經是位歌手,但是還沒有什麽名氣。”齊悅放下牛奶,“有個在當時非常有名氣的富豪喜歡她,他跟我母親說,如果她願意當他的地下情人,他就讓她成為最當紅的明星。
那時候我的母親和另外一個男人相愛,并且已經意外地懷孕了。她的性格像一朵玫瑰,有些高傲,不願意服從,并且用言語譏諷他道貌岸然。那個富豪惱羞成怒,就讓人把她灌醉,把他推進了宴客的大廳,在所有人面前,脫光了她的衣服。”
弗朗索瓦目瞪口呆:“這……這真是讓人無法置信……”
齊悅諷刺地笑了:“對于那些人來說,這算什麽呢。在他們看來,我的母親沒有任何依靠。更為諷刺的是,當時她所愛的男人也在現場,卻沒有出面救她的勇氣。那之後,母親的事情被媒體用另外一種說法報道出來,說她為了出名竟然願意裸身在宴會上跳舞。
然後她被所在的公司雪藏,那個她所愛的男人給了她一筆錢,作為分手的費用。那個男人想讓她流産,但是她沒有。因此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上,我出生了。”
弗朗索瓦的手指微微地顫抖了起來,他幾乎能夠感受到那種絕望。
“在七歲之前,我本來過得很幸福。”齊悅仰着頭,他的表情淡然,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我沒有父親,但是母親很溫柔,她不能給我好的生活環境,所以給了我百分之百的愛。……直到她被查出了癌症。”
“在中國有一句話老話,叫‘好人有好報’,但母親的這一生卻像被詛咒了,越來越悲慘。她只能投奔她的哥哥,卻兩次被拒之門外,所以她放棄了治病,把剩餘的積蓄給了我的舅舅,希望在她死後,他們一家能夠收留我。”
弗朗索瓦的眼眶濕潤了,他握住齊悅的手,發現他的手指仍然是冰涼的,就握得更緊了一些。
“您還要繼續聽嗎?”齊悅說,“您快要哭出來了。”
“請你說吧。”弗朗索瓦擦掉剛掉下來的眼淚,“我不會哭的。”
于是齊悅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他接下來該講什麽。
“就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年,我被送去了曹仁斌的家裏……”
那時候的齊悅其實是很高興的,因為舅父和舅母都對他冷眼相待,他巴不得早點逃出去。曹仁斌領養了他,讓他穿上了好看的新衣服,帶他吃大餐,又讓他美美地睡了一覺……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新的地獄。
還沒有等他熟悉環境,他就被關進了一個封閉的房間裏。他又害怕又傷心,不斷地拍着從外面鎖上的門,哭着喊媽媽。
從來沒有人應答,直到他發現在他的旁邊還有別的人。
那個人不知道來了多久,已經變得麻木,他勸齊悅放棄逃出去的想法,因為根本不可能。
齊悅問他:“你也是被領養的孩子嗎?”
那個人笑了,他似乎覺得齊悅天真:“領養?你在做什麽夢?”
再後來,齊悅經常能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
那段時間他被絕望籠罩了,因為他心裏知道,很快就可能會輪到他。
他開始絕食,但是還沒堅持兩天,隔壁就先傳來了噩耗。
隔壁的男孩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自殺了。
他又被重新帶了出門,家庭醫生強行給他注射了流食,他想尋死,但曹仁斌攔住了他。
攔住他的是他母親的一段錄像,是她當初被羞辱的完整過程。
曹仁斌說,他是他正兒八經領養回來的兒子,如果他聽話,就不會被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如果不聽,那麽他母親曾經裸身在宴會上跳舞的照片和視頻就會傳遍世界。
不僅如此,他還會掘開母親的墳墓,把她的骸骨挖出來,挫骨揚灰。
在那之後,他确實過了一段稍微安逸一點的日子。
“後來我就取代了之前自殺的那個男孩。”齊悅說到這些的時候,身體和語氣才漸漸地有了動靜,“後來我才明白了曹仁斌為什麽要領養我。因為在那時候,他的競争對手開始搜羅他的性癖,想從這方面讓他吃虧。他立刻把我變成了他的養子。”
他邊說話邊擡起頭時,發現弗朗索瓦已經淚流滿面。
“您哭了。”齊悅說。
弗朗索瓦擡手抹淚,啞着嗓子說,“是的,因為你沒有流眼淚,所以只好讓我來為你哭泣。”
“曹仁斌沒有性.能力,”齊悅繼續說了下去,說到這兒,嘴角挂上了詭異的笑,“所以他用其他的方式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他沒有性.能力?”
“是的,在之前的車禍中,他失去了這個功能。”
弗朗索瓦明白了齊悅沒有說完的東西,他全身都被氣得發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您還想聽其他的嗎?”齊悅問。
弗朗索瓦一言不發,他站起身來,緊緊地抱住了齊悅。
弗朗索瓦先生在哭。他心裏想着。
齊悅大睜着眼,他的眼睛又幹又澀,真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我只能告訴你,他在童年時期遭受過很大的心理創傷。”弗朗索瓦說這話的時候手指仍然在顫抖,“他的第二人格大概是在那時候産生的,因為太過痛苦,所以創造了一個快樂的靈魂。”
貝爾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覺得有點奇怪。”
“哪一點奇怪?”弗朗索瓦問。
“我不能确定……”貝爾納說,“但這件事确實有點奇怪。”
弗朗索瓦:“……”
“不管怎麽樣,我需要見他一面。”貝爾納說,“他需要治療,盡管我并沒有臨床先例。”
“我會問問他的意見的。”弗朗索瓦說。
他沒有急着問齊悅要不要去咨詢心理學家,而是先問齊悅之後有沒有打算。
齊悅說:“在曹仁斌醒來之前,我是有打算的,但是他現在醒了,我需要重新計劃。”
“去非洲吧!”弗朗索瓦說,“我在那兒有很多朋友,他們可以幫你僞造新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
齊悅抿着嘴,對于這樣的提議,他确實很心動。對于曹仁斌來說,他只是一個養了很多年的提線木偶,如果他真的逃脫,曹仁斌不一定真的會花那樣大的代價去找他。
但曹仁斌說會把母親那樣的醜聞重新抖落在衆人面前,也絕不是在開玩笑。
也許還會變本加厲,杜撰更多。
他渴望自由,卻不希望母親在死去這麽多年之後,仍然名譽掃地,赤.裸.裸地被人戳脊梁骨。
弗朗索瓦知道他在猶豫什麽,說出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關于你母親的事情,我想,如果曹仁斌遇上足夠大的麻煩,他也無暇顧及這些。”
道理行得通,但實際很艱難。齊悅問:“我們怎麽給他制造這樣的麻煩?”
“你之前打算怎麽做呢?”弗朗索瓦反問他。
“如果沒有您的幫助,而是我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我可能會直接去找曹敏。”齊悅說,“或者……”
或者是最差的情況,假裝回到曹仁斌的懷抱,和他同歸于盡。
“如果是找曹敏,你要拿什麽去和她談判?”弗朗索瓦說,“對于你來說,她難道不比你的養父危險嗎?”
“我知道她想要什麽。”齊悅說,“所以如果我答應放棄我所要繼承的財産,并且主動去幫她殺害曹仁斌,我們就會有合作的機會。”
弗朗索瓦馬上否決了:“我決不會讓你那樣做。”
“但你提醒了我。”弗朗索瓦又說,“我們可以從曹敏的角度出發,去想想她能夠為你的養父制造哪些麻煩。”
齊悅看他想得那麽認真,忽然輕飄飄地嘆息一聲。
弗朗索瓦擡頭:“怎麽了?”
“想起來我剛剛放棄了一條通道。”
弗朗索瓦:“什麽?”
“維克多先生追求我的時候,我拒絕了他。”齊悅說,“如果沒有拒絕,說不定現在他會有很大的作用呢。”
齊悅問:“您生氣了嗎?”
“沒有。”弗朗索瓦說,“正好相反,我有點高興。”
齊悅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曾無數次想過死亡,弗朗索瓦先生。”齊悅說,“可是每一次死神靠近我的時候,我又瘋狂地想要活着。這樣的我是不是很矛盾呢?”
害怕活着帶來的苦痛,卻又渴望着活下來可能會有的希望。
是因為母親嗎?
“你要好好活下去,悅悅,我的寶貝,不管未來發生什麽,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親愛的弗朗索瓦:
我給小貓取名叫肯尼,是的,這是一只小公貓。肯尼以前一定是餓壞了,所以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都是狼吞虎咽。
我在想,他是不是覺得吃完了這一頓,就不會有下一頓了。
他常常會趴在遠處警惕地盯着我,只要我稍微靠近一點,他就馬上跑開。
安東尼太太說他真是害羞,可我知道他是真的在害怕我。
一會兒我還要帶他去做檢查呢,很擔心會被抓傷。這真是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