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老漢一句話，把老大媳婦噎個半死。女人嘴巴開開合合，好一陣才開口：“咋就沒關系。我兒子是他表哥，他大舅的長子。他如今還住在外家呢，拿錢給表哥娶媳婦不應該嗎？”
“不應該。”老漢毫不留情的繼續怼。“他在外家沒錯，但跟着二舅生活。有錢也該先給二舅幫忙蓋房子，而不是給你兒子娶媳婦。”
“爹，這是你說的，您可別忘了。以後凡凡有啥事了，你可別找我們。”
“找你們？前些日子房子漏雨，你這當大舅媽的在哪兒呢？可曾叫凡凡去你那青磚大瓦休息避雨。他媽走了幾個月了，他可曾吃過你這大舅媽一口飯？老二願意管他，他以後就靠着老二兩口子。放心，凡凡有啥事肯定不找你。”
老大媳婦被怼的呼哧大喘，提上自己拿來的紅棗起身就走。到門口了她又轉身，說出的話把老兩口氣了個半死。
“私自買賣投機倒把，我到公社告你們去。”
女人說完揚長而去，童語趕快給外公外婆順氣。“別理她，別理她。為了那點兒錢，這倆如今都跟瘋狗一樣。她想告盡管告去，上頭人才不會理她。”
“咋不會理？投機倒把要被關小黑屋，罰去勞動的。”
“如今世道早變了，上頭政策跟之前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深圳已經開始全面放開，鼓勵大家致富。咱這裏就算落後，可領導們聽廣播也能知道風向，不會再多管這個的。而且這事兒是支書家洩露的，有支書在呢，他肯定能擺平。”
七歲的孩子說的頭頭是道，老兩口不禁也懷疑起來。如今投機倒把真的不算事兒了？不會被抓？
“外公外婆你們聽我的，大舅媽絕對自讨沒趣。”
童語這邊有把握不會被抓，那邊大舅媽一走大表哥就趕快跑來告密。讓他們将把柄趕快掃幹淨。
“我媽魔怔了，我根本拉不住她。爺奶你們別跟她生氣，趕快将尾巴掃幹淨就沒事了。”
“唉，錢是惹禍的根苗。”老漢嘆息一聲，保險起見将錢票全都藏好，保證搜查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邊大舅媽去舉報，結果如童語所料。馬上進入八十年代了，小商販的時代來臨了。領導們聽她告什麽投機倒把，幾句話想将她打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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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和縣城都不抓了，只要不是明面販賣根本不管。你這已經交易完畢連證據都沒有，來我們這兒告這個有意思嗎？
“同志，你們得去抓他們啊。”
“怎麽抓，你有證據嗎？在哪兒交易的、都誰看見了？得人贓并獲才能定罪。依你說都交易完了，我們咋抓？”
“支書家小兒子在外頭說的，他媽幫人賣手表。”
“小孩子說句話你也當真，你這女人腦子進水了是吧？哪天小孩子玩打仗，你是不是還要來報開戰了，讓我們備戰。滾、滾、滾，別在這兒妨礙我們辦公。”
老大媳婦被轟出來了，站在大街上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好像告不告得贏都沒關系。
她這廂白跑一趟，童語那邊當晚去找了支書媳婦。告訴她消息洩露了，讓她找找原因。
一筆生意淨賺二十，女人正得了甜頭興致高昂呢，聞言立馬調查。這一查很快知道是自家小兒子偶然聽到在外說漏了嘴。
沒說的，臭小子挨了一頓揍，眼看哥哥姐姐都吃糖沒他的份兒。哭的直說以後再也不敢了。
大舅媽告狀失敗，中午的時候一直盯着林返瞅摸，把小男孩看的渾身發毛。傍晚給童語留信息讓他小心。
大舅媽神經了，一直盯着我。你千萬注意安全。
童語笑笑，寫留言安慰被吓壞的小男孩。将帶來的字典放進書包，讓他以後可以更加快速方便的學習生字。
晚上童語背單詞，邊背邊在倆人的留言本上瞎劃拉。翌日再來的時候，上頭就多了個大大的問號。
你寫的這是啥？不是拼音啊。
童語哈哈笑笑，順手将幾個單詞寫了漢義。隔天，再次出現問句。
不懂。
這是外語，你初中才會接觸的知識。
可以教我嗎？哦，你要是忙就算了，當我沒說。
漢字你還沒認全，現在學這個為時過早。等三年級，三年級我教你。
說話算話。
一諾千金。
倆人像是手機短信一般交流信息，童語故意使用成語，想着下回是不是又要看到他的問句。結果得到的答案是同樣的成語。
我更喜歡一言九鼎。
臭小子，居然自己查字典學成語。那個鼎字那麽多比劃，你居然一筆一劃寫的挺完整。雖說寫的比其他字大了些，可剛上學的孩子能寫成這樣真不賴了。
“放學，今晚的作業是數學，練習九做前三道題。”
老師一聲令下，孩子們跟打沖鋒一般裝書下課。童語慢悠悠的回家，查看一下林返小朋友的練習本，發現他整個數學練習題已經全部做完。
一年級上冊，數學內容就是五十以內加減法。認識人民幣，簡單的會加減。她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這小子沒一道錯的。甚至後頭還寫了幾道乘法，計算也完全沒問題。
你背會乘法口訣了嗎？
背會了。
童語看到回答，驚訝于這孩子吸收知識的速度。她媽媽是老師，可以說很多時候都在超前學。可乘法口訣也是一年級下半學期才接觸的。
想了想給他留了幾道涉及乘法的應用題，且故意提的問題是一共。一年級的孩子老師會教一共就是加法，看他會不會弄錯。
三七二十一，□□七十二。理解完全沒錯。童語看着作業本上工整的數學題，在底下寫上評語。
沒寫答題，要扣分的。
嗯？什麽是答題？
不告訴你。哈哈
童語調戲孩子調戲的很開心，寫完在一角畫了幅小小的圖畫。——小小少年坐在桌前用功讀書。
林返一大早看到這留言，先是為調戲而無奈，随之臉上綻放大大的笑。上學後拿着自己做的題去問老師什麽是答題，老師看到居然是二年級數學，開口問這是誰做的。
“我做的。”
“你會全部的乘法口訣？”
“嗯。”勇敢點頭。他想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錯了，他想要努力學習，想要努力與對方無障礙溝通。他不能給那個那個外婆口中會撒嬌，開朗體貼的人丢臉。
“一百以內加減法都會嗎？”
“會的。”
老師有些不信，開始在紙上給自己這個剛上沒多久的孩子出題。結果，他真的全部做對。
“這可以跳級了啊!”
如今的學生尚無學籍這個東西，能不能跳級全憑老師檢驗。只要老師同意，随時可以蹦。
“不行，課文我還不能默寫呢。”
“默寫課文？哈哈……一年級的課文涉及的字一般三四年級才能掌握。你們能學會田字格裏的生字就行。”
“是嘛？”
“對，你回家跟家長說一下，如果同意的話，今年期末我帶你到中心校參加一個測試，通過就可以跳了。”
跳級很好啊，他說我三年級教我外語，我要是蹦級的很快就能到三年級。林返準備回家跟外公說這事兒，傍晚快放學先給他留了信息。
老師說我可以跳級了。
童語看到了那好幾頁的數學題，對此也挺開心。男孩被爸爸媽媽留在外家，心裏其實是自卑敏感的。如果能在其他方面表現的優秀，也能彌補這一部分的心理。
放學收拾書包，童語打算晚上回家跟外公說。開開心心的邁步進門，屋裏卻氣壓極低，外公外婆坐在炕上氣的臉色鐵青。二舅不善言辭，在一旁急的不行抓耳撓腮。只一個勁兒的寬慰老人別生氣。
“外公，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老漢看外孫回來了，長嘆一聲開口：“大隊的地都收拾完了，正式放了假。我計劃明天開始給你二舅平地基，剛去通知你大舅三舅，這倆居然……”
老漢這麽一說，童語瞬間明白。大舅媽借錢沒借到，三舅媽嫌看孩子累老人不幫忙，如今來這事兒這倆肯定作妖。
“倆舅媽都不讓幫忙嗎？”
外婆說：“倆都說要去下煤窯。說是一分積蓄沒分，孩子冬天的棉衣都沒法做。”
“這……”
外婆這是想把棉花分他們的意思嗎？童語真的不知該怎麽接。不說別的，光想想那天漏雨這倆都不讓去他們家，童語就想跟他們一刀兩斷。她年紀也不大，還理解不了老人對于子女的那種包容心。
“去吧，去吧，咱們自己找人。沒了這吳屠夫，咱也不吃帶毛豬。村裏這麽多人呢，不就是管飯嘛。咱自己叫人幹。”
“我娘家人多，叫他們來幫忙就行。”
二舅媽之前也以為婆婆是想服軟讨好他們。老人對于子女總是寬容的，婆婆真要那樣，她也只能接受。畢竟一家子兄弟，為錢鬧的這麽僵不好。
如今看這情形，公婆是要硬到底了。那這樣更好辦，只是人力的問題，叫娘家親戚來就行。之前說過這事兒，幾個兄弟當時就表示帶口糧來幫忙。
“行，你們跑一趟你娘家。之前聯系的石匠給回信了，說給泉河大隊打的石頭他們暫時不用了，咱要的話可以先給咱。你多叫些人，咱們趕着上凍前把根基也安上。”
“叫人沒問題……”
老二深知岳家親戚的為人，幫忙幹活沒問題。可幹體力活總不能喝稀飯吧。（冬天家裏都是喝稀的）老漢知道他擔心啥，不用他說下文立馬就接話。
“糧食你不用管，我有辦法解決。”
“爹，您真有法子啊？”
“真有。這問題你就別操心了，把人請來，一天三頓咱都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