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有恙
有恙
三月三,上巳節。
這日春和景明,上京百姓大都去了郊外游春,折柳祓禊,以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銀花折了幾枝嫩柳插在了窗前的白玉瓶中。
謝扶桑坐在窗前低咳了幾聲,銀花連忙将窗戶關緊了些。
銀花說:“方才珠音公主和盧小姐、梁府的二小姐來邀夫人去郊外踏春,奴婢以夫人風寒還未痊愈将她們打發走了。”
銀花嘆了口氣,語氣頹喪失落:“已有一月了,姑娘的病何時才能痊愈。”
謝扶桑笑道:“你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患了肺痨,一病不起了。”
“呸呸呸!”銀花連忙打斷謝扶桑的話,捧着插有柳枝的白玉瓶,走進謝扶桑,讓她親手拂了幾下柳枝這才放下心來。
謝扶桑對她這謹慎敏感的性子面露無奈,繼續說道:“倒也沒你想的那麽虛弱,不過是如今見風容易咳罷了,再休養些時日便會痊愈。”
“已經三個月了,想來将軍應是在路上被耽擱住了,如今還未回京。”
謝扶桑垂眸掩去眸中神色,低語道:“我倒是不希望他那麽早回來,否則以他敏銳的心思,我怕是沒法子拿風寒唬住他。”
銀花問道:“姑娘為何不願實話實說?孩子畢竟是您和将軍兩個人的,流産之事,若是姑娘主動以實話告知,以将軍的性子知道了真相,不會怪罪姑娘的,反倒只會疼惜姑娘。”
銀花長嘆了一口氣:“紙終究包不住火,若是等将軍自己發現,恐怕會和夫人生些龃龉隔閡。”
謝扶桑從白玉瓶中抽出了一根柳枝,輕扯掉一片綠葉,垂眸緩緩答道:“你也說了,孩子是我和他兩個人的,既然已經失去了,何必再告訴他,讓他平白傷心。何況,”
喉嚨突然湧上一股酸意,連帶說話時都有了些哽咽,她急忙斂眸遮下眼底的濕意,“是我用一碗落胎藥讓他從我體內徹底走幹淨的,當初也是我識錯了脈象,食用了許多山楂,生生弄丢了他。我又怎有臉面用此事讓江宴憐惜我。”
Advertisement
銀花正要開口,房門突然被人敲響,白前響亮的聲音傳入房內:“夫人,将軍回來了!”
只聽聲音便能想象到白前此刻眉梢間的喜悅。
謝扶桑心中一驚,連忙抓住銀花的手腕,問道:“我面色可有些過為憔悴蒼白?”
見銀花點了點頭,謝扶桑立刻兵荒馬亂地跑到了妝奁前,将手中的柳枝随手放在了桌上,拿起口脂,對着銅鏡塗抹了起來。
銀花輕輕推開門離開了房中。
門前的腳步聲很是輕快,聲響越來越近。
謝扶桑匆匆塗抹過後,急忙合上口脂盒,極快地掃了一眼房內,思考着自己應該以什麽樣忙碌的姿态面對突然回府的江宴。
她糾結之餘,房門自身後發出輕響,江宴已經推門進來了。
謝扶桑僵硬一瞬,随後認命般站起轉過身,對他露出一絲機械僵硬的笑容,“你,你回來啦。”
江宴看着面前慌亂的女子,笑道:“怎麽,我回來你不高興?”
謝扶桑連連搖頭。
江宴調侃她道:“你這神情怎麽瞧都有些做賊心虛的成分在。”
他沒等謝扶桑為自己辯駁,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黑色透亮的玉佩,撈過謝扶桑的右手,塞進了她手中。
“賠罪禮物。”
謝扶桑被他這舉動整懵了一瞬,确認道:“賠,賠罪?向我嗎?”
江宴瞧她面上這副呆滞模樣,笑道:“不同你賠罪,還能同誰?”
沒等謝扶桑回答,江宴突然将謝扶桑緊緊拉進了懷裏,用下颚輕輕蹭了蹭她的額角,言語中帶了幾分愧疚:“本以為我可以用兩個月将事情辦成,沒想到路途中發生了些意外,多耽擱了一月,讓你久等了。”
謝扶桑有些心虛,其實她的本意還是挺想讓江宴再多耽擱些時日的。
“不過——”
“你怎麽瘦了許多?”
江宴的尾音上挑,似有調侃戲谑之意。
謝扶桑面上霎時升起紅暈,猛地推開他,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仔細感受了下,随後慌亂道:“還,還好吧,也沒瘦很多。”
江宴見她這副莫名的舉動,‘嗤’的一聲,捂嘴低低輕笑了起來,眼眶都笑得生了些淚意。
半響後,他無奈地捏了捏謝扶桑清瘦不少的臉頰:“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你素日都在想些什麽?”
他揉了揉謝扶桑清瘦的手,說:“手也是,怎麽這麽冰涼?”
視線落在她的紅唇上,“今日的口脂也比往日濃厚了些。上巳日也未同好友去郊外游春。”江宴眸光瞥了一眼桌子上有些蔫意的柳枝,繼續說道:“自己倒是在房中擺弄起了剪摘好的枝條?”
“近日可是身體不适?是染了風寒?”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木窗,“往年,春秋之時,你總是将門窗大開,感受清風徐徐,呼吸清新空氣,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太醫把脈時,可曾為你細細調理?可曾說你身體是否有何恙?”
江宴每一句都精準地踩在了謝扶桑想隐瞞的點上,她生怕江宴再繼續追問下去,得出更多的信息,便垂頭佯裝羞赧,随口扯謊道:“前些日子來葵水時着了些涼,女子一貫如此,若是在月事中未曾好好養護,便會手腳冰涼,不想出門,敏感怕冷。”
未給江宴反應的時間,她反問道:“你離府三月當真只是去了陵川查點兵馬?”
江宴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只是眼底還泛着溫柔,回道:“我正要與你說此事,我此番前去是為了去哈日烏拉接應一個證人,由他指控盧寅忠的罪行,不過,皇上今日與皇後等人出城去東郊湯谷沐浴蘭湯了,今日是上巳日,我不好掃了帝後的興致。”
“所以只能等明日陛下自湯谷回宮,我帶證人去見他,盧寅忠想來應也收到了消息,他這樣的人不可能坐以待斃,為安全起見,今晚我要親自在暗室內守着證人,便不回府了。”
謝扶桑頓時松了一口氣,俗話說,小別勝新婚,開了葷的男人很難收得住,以謝扶桑對江宴往日生理需求的了解,他若是今夜留在府中,定要不知疲倦地折騰她一宿。
以她此時的身體狀況還沒法與江宴同房,她正愁今晚找什麽借口推拒江宴,畢竟江宴知道她來葵水的日子,她沒法借月事的由頭騙過江宴。
如今倒是好了,他今晚不回府!
謝扶桑一想到自己今日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嘴角便抑制不住地想要上揚。
可嘴角剛剛彎起,她便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面前還有個鬼精鬼精的江宴在注視着自己,她立即強行壓住了比JK還難壓的唇角,逼迫自己的神情展示出了幾分不舍,含情脈脈對江宴柔聲道:“那你照顧好自己,記得小心些。”
江宴的神情頓時流露出了幾分探究與審視,謝扶桑從來不會這樣對他說話,明明她語氣輕柔似是充滿了愛意與不舍,可江宴卻從心底覺得有些怪異,他說不清怪異在哪裏,不過——
他方才可是真真切切瞧見了面前女子神情之初的喜悅,她在為他不回府居住而感到高興!
他微眯雙眸,眸中多了幾分銳利與不滿,話語一如既往的柔情,只是卻多了幾分質問的意味:“我不回府,你很開心?”
謝扶桑心中頓時一驚,江宴這神情捕捉能力比紅外相機還精準。
她連連搖頭否定:“哪有哪有,定是你看錯了。”
江宴并未打破砂鍋問到底,暫時放過了她這個要命問題,繼續叮囑道:“我給你留了幾個貼身侍衛,明日你若沒要緊事,最好乖乖待在府中,不要外出。”
謝扶桑這次學精了,乖巧地疊連點頭,示意他放心。
江宴頓時覺得心中更怪異了,但謝扶桑的神情倒也沒什麽不妥,他便只當自己近些日子護送證人時過于謹慎,以至如今也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