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婚書’
‘婚書’
“桑桑呢?”
銀花答道:“夫人有事出去了,還未回來。想來應該也快了,不若您進房間等一會兒。”
“不用了,我只是想借她一本養生的書籍看看,她不常看的書籍一般都放在了那個朱紅色的櫃子中,你帶我去拿一本吧。她回來後你知會她一聲便行。”
銀花随即帶着蘇合去了庫房。
——
蘇府
“不過是個小風寒,瞧把你給擔心的。”蘇夫人坐在床榻前看着蘇合柔聲道。
蘇合輕輕攪拌着碗中的藥,盛起一勺在碗邊輕輕剮蹭幾下,喂到蘇夫人嘴邊。
對蘇夫人說:“近兩年自我嫁入謝府,陪伴母親的時日變少了許多,如今能光明正大伺候母親,不用怕旁人的閑言碎語,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
蘇氏笑了笑,拍了拍蘇合的頭說道:“你這話說的,要讓旁人聽了去,恐怕還以為謝府不讓你回娘家,苛待了你呢。”
蘇合垂眸攪動着碗裏的湯藥,低聲說:“哪有,我沒這個意思,就是旁人都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回娘家的次數一多,便會有夫妻不和的閑言碎語傳出來。”
蘇氏笑道:“沒想到合兒如今竟也關心起旁人的閑話了,你啊!”
她語重心長地對蘇合說:“等你到了母親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這日子是自己過的,自己過得舒心比什麽都強,旁人的閑話便如那門外的一陣風,吹吹就過去了,只要你心中堅定,任憑門前風聲多大,都奈何不了你。”
蘇合嗤笑了一聲:“母親如今也不過四十歲,說起話來倒是和那七八十歲的老妪一般。”
蘇氏笑着拍了她一下,佯裝嗔怒道:“臭丫頭,嫁了人便學會調侃母親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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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妹妹在聊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房門正開着,蘇木站在門旁敲了敲門,進來後将手中剛切好的一盤瓜果給她們端了過去。
蘇合伸手用簽子拿了一塊,放進了嘴裏。
蘇氏笑道:“這丫頭,想來又和奕兒生鬧矛盾了,這不,來我這裏躲清閑呢。”
蘇合紅着臉反駁:“哪有,小別勝新婚,我來陪母親幾日,我們兩人感情會更好。”
蘇氏笑着捏了捏她的臉,嗔罵道:“你兄長還在這兒呢,也不知收斂點。”
蘇木将手中的瓜果放到了房中的桌子上。
目光瞥見桌子上的一本醫書,他随手翻了翻,視線突然在書中的某一頁上停留了下來。
他伸手将那頁醫書上夾着的藍色文德草拿了出來。
它被夾在書中已經有些年月了,此刻拿出時還掉了幾小簇藍色花朵。
花上的香氣也淡了許多。
文德草在西北含苞待放時氣味芳香,花蕾成豔麗的藍紫色。
這是當年他在西北從一名商人手中買來的種子,親自培育成植株送給謝扶桑的。
竟沒想到,她還留着他當初送給她的及笄禮。
“妹妹這本書可否允我看幾日。”
蘇木轉過頭,拿着手中的醫書對蘇合說。
蘇合瞥了一眼,道:“你什麽時候也喜歡看醫書了,不過這是桑桑的,你若是着急,你便先看着,回頭我同她說一聲。”
蘇合話音剛落,蘇木便立即拿着醫書出門了。
——
一間包廂內,謝扶桑敲了敲門說:“怎麽換地方了?銀花告訴我了,你日後若是想借書,直接拿便可,不用特意……”
待看清裏面的人時,謝扶桑突然住了嘴,直接調轉方向便準備離開。
“你在躲我?”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謝扶桑止住腳步,頓了一瞬,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罷了,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
她轉過身面上強行露出笑容,道:“沒有,我只是以為我走錯房間了,怎麽是蘇大哥?”
“我如果不用妹妹的名義約你,你今日可會來?”
蘇木自嘲一聲,“竟沒想到,你我多年情分,如今你見我卻避如蛇蠍。”
謝扶桑瞧見他這副失落神情,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
她一時不知如何解釋為好,只好轉了話題問蘇木:“蘇大哥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蘇木拿着手中書籍走了過去,謝扶桑忍不住微微後退,扶住了門邊。
至謝扶桑還有兩米處,蘇木停了下來,他打開書,向她展示書中的藍色文德草。
“你還留着。”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視線盯着書中的文德草,卻仿佛透過這枝幹枯的藍色花枝看到了其它畫面。
謝扶桑看着書中夾着的薰衣草,連忙道:“我只是單純喜歡用拉文德做書簽,沒有別的意思。”
謝扶桑在心中哀嚎,天地可鑒啊!她上輩子便有這個習慣,怪就怪薰衣草簡直就是天生用來做書簽的,莖稈堅韌,花簇嬌小漂亮,氣味芳香,夾在書中便能制成簡易書簽。
不過她從前從未在大涼見過薰衣草,便漸漸改掉了這個習慣,直到及笄那年,蘇木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大簇薰衣草,讓她用薰衣草做書簽的習慣重出了江湖。
蘇木捏着書中文德草的細韌莖稈,紅着眼眶喃喃道:“你,只是,單純喜歡拉文德。”
謝扶桑看着他這副委屈的模樣,心中竟生出一絲愧疚來。
兩人靜默了片刻,蘇木将書合上,向前一步問她:“那當年你為何要說想要嫁給我?”
謝扶桑一驚,問他:“你怎麽知道?”
一瞬間,她想起些什麽:“我知道了。”定是蘇合告訴他的。
謝扶桑對他解釋:“我當年年歲小,婚姻觀與現在的不同,為了不讓母親替我繼續張羅婚事,我當時只是想着只要能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日後大家各過各的,互不幹涉,做個表面夫妻便行。”
“但我如今不這樣想了。”
房間中頓時鴉雀無聲,蘇木開口:“所以後來你後悔了?才不願嫁給我。”
“所以,從始至終你都沒有喜歡過我,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落,謝扶桑想着這件事她托得太久了,所以才讓蘇木越陷越深,長痛不如短痛,她點頭應下:“對。”
室內頓時靜得只聞心跳聲,半響後,蘇木低聲說了一句:“打擾了。”随即立刻離開了包廂。
回到蘇府後,蘇木從床邊拿出一個小盒子,取出裏面一張有些泛黃的對折的紙,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大字——婚書
既然當初是她寫下的,如今便由她來銷毀好了。
蘇木拿出一張新的信封,将這張泛黃的紙裝了進去,走到門外,囑托小厮:“将這封信送去骠騎将軍府上,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骠騎将軍夫人的手中。”
小厮應下,立即向江府跑去。
銀花收到門外侍衛遞來的信。
送信的侍衛向她解釋:“自蘇府送出來的,來人囑咐一定要親自交到夫人手中。”
“想來又是謝二夫人送的吧,神神秘秘的。”
謝扶桑如今正在浴房沐浴,銀花便先将信放置了謝扶桑梳妝的妝奁前。
微風吹過,将信封拂到了地上。
不久後,江宴走了進來,看到地上的信,随手撿了起來。
他拿着信翻看了一遍,并未有落款人。
他瞬間擡眸向窗外看去,四周很靜,并未有可疑之人。
有人竟将一封未落款的信毫無聲息地送入了他房中。
江宴立刻将裏面的信紙拿了出來。
信紙泛黃,應有些年頭了,可除了折疊處微微發毛外,紙張其餘地方整整齊齊一絲褶皺也無,可見保存之人對它的愛惜。
待看見紙上兩個赫然的大字——婚書
江宴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感覺,直覺告訴他這并不是個好東西。
待讀完紙上內容後,他面色突然陰郁了下來。
——
謝扶桑沐浴後,進了房中,瞧見江宴正端坐在床邊上一言不發。
謝扶桑沒在意,拿着幹帕子擦着頭發坐到了妝奁前。
待她擦幹梳理完頭發後,江宴仍還是坐在床邊垂頭一言不發。
謝扶桑問他:“亥時了,你還不去沐浴更衣嗎?”
“什麽時候寫的?”
江宴終于開口了。
謝扶桑一頭霧水:“什麽?”
江宴拿着手中的婚書問她:“這上面的東西,你什麽時候寫的?”
他曾聽聞過,謝扶桑在駐州時差些與蘇木定了親,卻沒想到那些事竟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
這紙上的字跡的确是她的。
原來當初她曾追求過蘇木,還親手為他寫下了婚書。
江宴一想到當初他使了手段才讓謝扶桑嫁與他,而謝扶桑竟主動給別的男子寫了婚書,心中頓時覺得十分委屈,甚至開始嫉妒起了蘇木。
謝扶桑瞥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随口道:“這上面連雙方的生辰都沒有,證婚人也沒有,一點都不正規,怎麽會是我寫的。”
“定是搞錯了。”
江宴為她指了指最後一行:“你的名字。”
“你的字跡。”
謝扶桑聞言,有些狐疑地向前一步,拿着泛黃的紙張仔細瞅了瞅,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心虛,她看着江宴斟酌着說道:“好像,似乎,的确,像是我寫的?”
江宴冷笑了一聲,目光瞥向她:“好像?”
見他面色不善,謝扶桑急忙解釋:“我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寫的了,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我發誓!”
“我也要。”
“啊?”
要什麽?謝扶桑滿臉疑惑。
江宴用食指輕輕敲了敲手中的紙張,開口:“我也要和它一樣的,寫上你和我的名字。”
謝扶桑服軟道:“好好好,我寫。”
片刻後,謝扶桑坐在書桌前,拿起毛筆準備開始照抄。
“等一下。”
謝扶桑回頭,看向身後的江宴,問道:“怎麽了?”
江宴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沓紅色的紙,對她說:“寫這上面。”
“行行行,你說什麽都行。”
謝扶桑擡手接過紅紙,寥寥幾筆寫完後,遞給江宴,問他:“滿意嗎?”
江宴看了看,沉思片刻,說:“我要你給我寫的比給他寫的長。”
謝扶桑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字:“好。”
她從江宴手中接過方才寫的‘婚書’,正要團在一處扔掉。
江宴立即從她手中拿了過來,“這個我也要。”
他為謝扶桑鋪平一張新的紅紙,“寫吧。”
謝扶桑擡筆剛寫了兩句,江宴又說:“等一下。”
謝扶桑耐着性子問他:“又怎麽啦?”
江宴彎腰,在她身後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正在寫的那句,說道:“在這後面,多誇我幾句,要比蘇木的好。”
謝扶桑擡眸問他:“怎麽誇?”
江宴的神情霎時暗淡了一瞬,謝扶桑忙道:“我會,我會,我這就将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別說賽過蘇木了,就算賽過神仙也成。”
江宴這才有些滿意,繼續在她身後指點江山:“最後寫上祝我們白頭永偕,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謝扶桑猛地點頭,敷衍道:“寫寫寫,定寫得包君滿意。”
最後落筆,謝扶桑吹幹紙上字跡,谄媚地笑着雙手恭敬地遞給他,柔聲問:“這回您可還滿意?”
江宴接過謝扶桑遞給他的紅紙,面露笑容,盯着上面剛剛寫下的字一直細細端詳。
謝扶桑見狀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柔聲問道:“這回可是不生氣了?”
江宴聽到她這話,立即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将手上的紅紙背到身後,傲嬌地說:“你哄我。”
謝扶桑無語了一瞬,随後扯着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柔聲哄道:“宴哥哥,不生氣了好不好。”
少女軟糯糯,甜滋滋的聲音湧入耳中,江宴嘴角的弧度不由得高了幾分。
片刻後,他強行抑制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故意冷聲說:“我不要這種哄。”
“那你要哪種?”
“我要——”
江宴嘴角頓時勾起了邪魅的弧度,他彎下腰,左手撐在謝扶桑身後的椅背上,拉進兩人的距離,右手輕輕捏住謝扶桑的臉,讓她轉過頭去看遠處的床,随即松開她,伸出右手指着床的方向,在她耳畔低聲說:“那種——”
江宴在她耳邊故意吐氣如蘭,聲音低沉帶有一絲沙啞,魅惑不已。
謝扶桑突然臉紅到了耳朵跟。
她立即從座位上站起,躲到了旁邊,撇過頭不去看他:“你,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只是她如今聲音都軟了些,一點威懾力都沒。
江宴直起身,道:“你若答應我,那你從前寫給蘇木婚書的事便一筆帶過,我今後再不提起。”
謝扶桑背對他,垂眸攥起了身上白色的中衣。
片刻後,她輕聲對江宴說:“至多兩個時辰。”
“可以。”
江宴答應得極為爽快。
“那你快去沐浴吧。”
謝扶桑随即小跑着去了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