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見
相見
晨光熹微,淩霄疾步向主院中走來。
瞧見正在謝扶桑門前站着的銀花,他開口問道:“夫人呢?将軍傳來的消息,他下了朝便會回來。”
銀花看了一眼門後,思忖片刻說道:“先別将夫人叫醒了,她這些時日從未有過好眠。總歸這喜訊不急于一時,待會夫人醒了我便告訴她。”
銀花是謝扶桑的貼身婢女,她既這樣說,淩霄也不好再強求,他随後便離開主院去忙別的事了。
一縷陽光撒了進來,照的謝扶桑有些臉頰發熱,她揉了揉因宿醉而頭痛的腦袋,夢中男子的身影瞬間消散了。
謝扶桑苦笑了一聲,他可是感受到自己在想他,所以昨夜才入了她一夜的夢?
謝扶桑有些懊惱自己如今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狀态,她起身穿上鞋下床,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人。
瞧見謝扶桑終于醒了,銀花立即端來水服侍她洗漱,看着謝扶桑失魂落魄的神情,銀花想起江宴出征前謝扶桑與他的相處日常。
他們二人還缺些情愫。
想起崔婉交代過她的任務,銀花頓時将口中淩霄方才與她說的話咽了下去。
如往常一樣,謝扶桑身着白色中衣獨坐在妝奁前,拿木梳一下下漫不經心地疏起了頭發,不知過了多久,木梳掉在地上了都未曾發覺。
她仍舊只是盯着桌子淡淡發呆。
江宴下完朝後便即刻自宮中回了府,進入房門前,朝銀花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守在門前了。
銀花向江宴行禮後便立即退下。
江宴放輕步子走進了房中,謝扶桑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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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至謝扶桑身旁,彎腰撿起地上的木梳,輕柔地為她梳着身後的頭發。
片刻後,謝扶桑終于回過神來,她擡眸看向鏡中的人,雖只能從鏡中看見他腰際以下的身姿,但謝扶桑确定,她身後的人就是他。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她握拳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受到了痛意。
她随即站起轉過身,立即緊緊抱住他。
感受到胸前男子身上的暖意,她驚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地埋在他胸膛前嗚咽着說道:“你沒死。”
“就這麽盼着我死?”
謝扶桑慌亂地擡起頭,急忙解釋:“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宴笑道:“我知道,剛才逗你的。”
視線落在她面上新增的淚痕,江宴擡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柔聲詢問:“怎麽哭了?”
謝扶桑垂下頭,嗫嚅着開口:“我,……”
江宴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看着自己,逃避不得:“既然你心中在意我,為什麽一封回信都不寫給我?”
謝扶桑神色一瞬有些慌亂,她解釋不出,垂眸想去逃避。
江宴替她找借口:“定是嶺南地形太過崎岖,那些信都被阻隔在了路上。”
謝扶桑垂眸不語,她知道江宴在給她找臺階下,眼底頓時生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柔情。
江宴還未松開箍着謝扶桑下颚的手,輕輕喚了一聲:“夭夭”
“啊?”
謝扶桑本能地低聲應了一聲,淚眼朦胧地擡眸去看他,面前男子的臉龐逐漸與夢中人的身影交疊重合,卻再沒了夢中朦胧的虛無感,多了幾分真實。
江宴未說話,視線直勾勾盯着她的雙眸,掃過她的鼻尖,緩緩下移,最後定格在她的唇上。
兩人相距越來越近,還能感受到對方呼吸噴布的溫度。
見她不曾躲避,江宴輕柔地吻了起來。
窗外的陽光愈發燥熱,照耀的她臉頰緋紅。
謝扶桑緊張地攥緊他胸前的衣襟,生澀地回應。
江宴感受到了她的迎和,吻的越來越深入。
白色中衣腰間的系帶被他挑開,腰間一涼,謝扶桑頓時握住他想要向上的手,退後一步,雖垂着眸卻仍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片刻後,她低聲說道:“我餓了。”
江宴被她氣笑了,頓了片刻,無奈道:“行,我幫你穿衣,送你去吃飯!”
飯桌上,謝扶桑有些尴尬地只顧埋頭吃飯。
“四月前,我與蕭穆發現營中一名屬下營帳內存了一些制作火藥的材料,根據那人傳遞的消息,推測了他與交趾人商定的計謀。”
雖然謝扶桑一直在埋頭吃飯,不曾看他,但江宴知道謝扶桑在聽,他繼續向她解釋:“在營帳下的炸藥爆炸前,我命人抓住了營中奸細,讓他無法向交趾人傳遞消息,随後我命部下撤離到了安全的區域。”
“營中爆炸後,我命一隊士兵佯裝被炸死,躺在營地各處,交趾人見蒼梧山火光沖天,以為計劃成功,他們便派了前鋒前去蒼梧山探查情況,交趾前鋒至蒼梧山後,見大涼營地确是被炸藥炸過後的一片廢墟,且大涼士兵‘屍體’衆多,他們随即向空中釋放了信號,引了一衆交趾士兵前來。”
“交趾前鋒釋放完信號,便被我的人滅了口,餘下交趾士兵放松警惕進入了蒼梧山內部,而蒼梧山被群山環繞,僅有兩個出口,交趾士兵進來後,我命人将兩個出口守住,然後由我帶兵将所有交趾士兵一網打盡。”
“交趾兵敗後,我讓一隊人換上交趾士兵的服裝,并在營中找了個與交趾大将呂終長相相似的人冒充呂終,随後我和手下佯裝被他俘虜,至交趾城下,瞞過了交趾的駐城首領,讓其打開城門。”
“入城之後,我命手下殺了城中多名交趾重臣,使交趾再無領兵作戰,出謀劃策之人,與此同時,我潛入交趾王宮挾持了交趾王,逼迫他看清形勢,寫下了降書。”
謝扶桑吃飯的動作微頓,她心中突然有些哽咽。
江宴這番話說的很是簡單随意,可謝扶桑知道這其中每一環節都兇險萬分不容出錯,單他潛入交趾王宮這事若是中途被交趾人發現,便足夠讓他死一百次,偏他還險中求勝去挾持了交趾王。
他這仗打的真是刀口舔血、高空走絲,險得很。
她想去責問他,為何打起仗來不要命似的?知不知道好好愛惜自己的性命?
可她如今應以什麽身份去說這些話?他妻子的名義嗎?
可她和江宴如今還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也并未做好要做他妻子的準備。
謝扶桑聽了他的話,只好裝起了啞巴。
“不過,你是如何得知我母親是江黎的?”
江宴實在想不明白她是如何推測出來的。
謝扶桑擡起頭,緩緩嚼了嚼口中的米飯,她看着江宴的神情,他似是不知自己還知道他與托勒王的關系。
這些事是他的私事,他既沒有要主動告知于她的意思,謝扶桑也只好作不知。
她開口說:“猜的。”
江宴眼中的疑惑少了幾分,猶豫片刻,他開口說:“其實我和托……”
“将軍。”
白及在飯廳外拱手行禮說道:“有些急事。”
江宴看了白及一眼,起身對謝扶桑解釋:“我剛回京,還有些許雜事等着處理,你繼續吃飯,我處理完事務便會回來。”
察覺到江宴走遠,謝扶桑這才敢擡起頭去看他離去的背影。
方才江宴離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莫名讓她心跳加速,她和他的關系,何時親密到了要報備事務的地步了?
——
謝陸府上,謝陸剛換下朝服,走入正室,瞧見桌上放好的一件包袱,他開口問道:“你要遠出門?”
秦九正在換妝,聞言淡淡應了聲,說道:“江宴懷疑我母親當年之死另有隐情,很可能是母親手中藏了什麽對盧寅忠等人不利的證據,我決定回母家一趟,看看能否找到些蛛絲馬跡。”
謝陸拿起桌上的梳子,為秦九梳着身後垂散的頭發。
“永昌離這裏太遠了,要不你等幾個時辰,我進宮向陛下請求休沐,陪你一同去你母家。”
秦九打趣他道:“你何時這麽黏人了?我此去是秘密搜查,為的便是瞞住盧寅忠等人,你陪我一起去,不是明擺着告訴他們我開始調查當年之事了嗎?”
謝陸只好退讓一步:“那你此次記得多帶幾名親兵,以防出現什麽意外。”
見秦九點頭同意,謝陸面上松了幾分擔憂,他拿起桌上秦九常用的一根木簪,問她:“梳男子發髻還是女子發髻?”
“男子吧,出行方便些。”
謝陸随即隆起秦九的秀發,為她束起了發,末了簪最後一步木簪時,瞥到簪子上的裂痕,他随口問道:“這木簪都快裂了,你怎麽不用我新送你的那只?”
秦九卻似只聽到了謝陸的前半句話一般,狐疑道:“裂了?”
她這簪子是當年父親用上好的綠檀木親手為母親制作的,她雖用了多年,但她一直養護的很好,怎會突然裂了?
秦九從謝陸懷裏接過木簪,仔細瞧了瞧,這木簪上如今不僅僅只有柄部的一道裂紋,木簪尾部的雲紋雕飾處似乎也有了一絲細小的圓圈狀裂縫。
且那裂縫瞧着實在過于均勻,像是人為故意弄出來的。
秦九拉住木簪的兩端,用力一拉,木簪竟齊整的分成了兩部分,一條細長卷桶狀的黃紙從簪子裏露了出來。
秦九捏住卷狀黃紙的末端,将它抽了出來,展開黃紙,掃了一眼裏面的內容。
秦九頓時瞳孔微張,面露震驚。
謝陸也從她身後瞧見了這紙上的內容,他狐疑道:“這是,烏雎之戰前,盧寅忠向烏雎洩露的江宴行軍路線?”
秦九眼眶瞬間被淚水暈濕,須臾後,她低聲道:“難怪,我以前曾在母親房中發現了一些木屑,原來她竟然是為了放這些證據,将她素日最為珍惜的木簪改造了。”
“我說母親素日心智堅強,怎會突然想不開跳了河。原來竟真的如江宴所言,母親是被那些人逼迫而死的。那些賊人迫使母親交出證據,母親不肯,他們便将母親活活溺死在了冬日的湖中,可他們不知道那些證據一直在母親頭上簪着的木簪中存放着。”
“母親手藝極好,木簪被她改造後也如往常一樣,這才躲過了那些人的搜查,但這木簪被人改造後,已不複往日堅韌,時日一長,這些縫隙漸漸露了出來,才讓那些母親用命守護的證據得以重見天日。”
謝陸不知該如何安慰秦九,只能緊緊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讓她将悲傷的情緒釋放出來。
積攢已久的壓抑委屈随着眼淚奪眶而出,秦九埋在謝陸懷中哭訴:“這六年來,我一直以為當初是我想要入軍營查找父親之死的真相,惹得母親不喜,促使素日堅韌的母親在種種壓力之下跳湖自殺。午夜夢回,我常常為此愧疚不已。”
“可直到今日我才懂,母親是知道敵人實力強大,不忍我和父親一樣陷入危險的旋渦之中,所以父親死後,她一直阻撓我繼續習武,一直對我說父親是意外死亡,阻止我調查父親死亡的真相。”
謝陸輕拍着秦九,低聲道:“那些惡人會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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