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界山狩獵
界山狩獵
歷來萬邦朝貢主要舉行兩項大型活動。
第一項是朝貢宴,使各國獻上貢品,并進行鬥舞。
第二項是最為重要的界山狩獵。
各國在界山狩獵中校閱士兵,進行軍事演練,通過狩獵中的表現,向其它國家展示本國的軍事實力,以達到震懾他國的目的。
同往年一樣,為讓各國使臣養精蓄銳,界山狩獵安排在了朝貢宴三日後。
因此次參與圍獵的人數頗多,界山腳下近一半的空曠田野都被全做了圍場。
朱鈞仁愛百姓,歷年朝貢狩獵時從未圈進一厘百姓的農田,今年亦是如此。
界山腳下搭起了許多營帳木棚,供女眷休息。
號角聲一響,各國參賽隊伍開始往圍場湧去。
謝扶桑同大涼其他重臣女眷坐在一處涼棚下休息。
日頭高照,幾縷陽光照進棚中,曬得人暖洋洋的,謝扶桑用手撐着臉昏昏欲睡。
一個小太監走過來,輕輕喊了喊她:“夫人,夫人。”
謝扶桑睜開睡意朦胧的雙眼,看向旁邊說話的人。
是一個面生的小太監。
她坐直身體,開口問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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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夫人,不好了,皇上遇刺,箭簇上有毒。此事不宜大肆張揚,骠騎将軍特命我來秘密接你過去救治。”
謝扶桑聞言立刻站起身,跟着小太監往圍獵場走。
走了一段時間,謝扶桑看着周圍越來越茂密的樹叢,發覺有些不對勁。
今日圍獵前,江宴曾特意叮囑她:“這次界山狩獵可能會有危險,你若是要一人出去,切記帶上侍衛和随從。”
若是陛下當真遇刺,江宴瞞着衆人請她過去,以他謹慎的性子,又怎會不帶上幾名侍衛護她周全?
想及此,謝扶桑裝作随口問道:“我給江宴的控制毒性擴散的藥,他給陛下服用了嗎?”
小太監頓了一瞬,立即回道:“服用了,服用了。骠騎将軍在發現箭上有毒後便立即讓陛下服用了。”
謝扶桑“哦”了聲,對他說道:“哎,你過來看看。”
小太監轉頭看去。
謝扶桑揮起一把迷粉将他迷暈了。
她沖着暈倒的小太監說道:“服用個屁!我就沒給過他這種藥。”
緊接着她立刻轉頭往回跑。
銀花端着一盞冰鎮瓜果來到女眷休息的木棚下,卻發現謝扶桑早已不知所蹤。
銀花焦急的問了周圍其他王孫貴族的女眷,卻發現無一人知道了謝扶桑去了哪裏。
眼看日頭西陲,再過不久天色逐漸變暗,林中一些野獸便會出來覓食,若是謝扶桑當真孤身一人去了林中,後果不堪設想。
銀花立刻着人向江宴報了信。
謝扶桑一人沿着草木還算稀少的小路往山上爬去,方才小太監領着她七拐八拐,林中情景又相似,如今搞得她怎麽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只好登上高處,準備瞧瞧大涼安置的營帳在哪個方向。
夕陽有些刺眼,謝扶桑将雙手搭在眼前眯着眼睛去瞧營帳的方向。
西南方向!謝扶桑提起裙擺正要下去。
突然,脖子右側一涼,她有種不好的感覺。
“別動!”
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好好好,我不動,你別沖動。”
謝扶桑生怕他一個激動将自己脖子給抹了。
一記鳴響劃破長空,身後那人朝空中釋放了信號。
江宴随陛下剛完成今日狩獵的目标,快到營地時,收到了一名侍衛傳來的消息,稱謝扶桑失蹤了。
為了謝扶桑的名節着想,此事不宜聲張。
朱鈞又給了江宴一隊親衛,讓他快些去搜尋謝扶桑的下落。
江宴的屬下和陛下的親衛沿着界山四散開來,去尋找謝扶桑的下落。
未至片刻,空中傳來一聲鳴響。
這是托勒常用的鳴镝,聲音可傳百餘步遠。
江宴領着屬下循着聲音過去,果然在半山腰處見到了謝扶桑。
未等他靠近,對面的黑衣人便将搭在謝扶桑脖頸處的劍又收緊了一分。
頓時,鮮紅的血從謝扶桑白皙的頸間滲了出來。
江宴立刻止了腳步,他開口對黑衣人說:“你把她放了,有什麽要求好商量。”
黑衣人開口道:“你先讓你的手下離開,任何人不能靠近這裏,放下你手裏的武器一人走過來。”
江宴看向白及,對他說:“你領着其他人退至一旁,在旁邊看着,不要過來。”
白及懂了江宴話中意思,點頭帶着其他人立即退下。
江宴扔下手中的劍,掏出了腰間匕首,向黑衣人示意他已經放下了武器。
“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招,否則”
他手中的劍微微動了動,謝扶桑吃痛,不禁流了幾滴眼淚。
黑衣人不許她說話,她每說一字,脖頸上的劍就會收緊一分,脖頸上火辣辣的刺痛,讓她不得不閉了嘴。
可她們旁邊的樹林後還藏着黑衣人的同夥,他們拿着弓弩藏在暗處,只要江宴進入他們的射程範圍,他赤手空拳必定躲不了那麽多冷箭。
謝扶桑給他使眼色,示意旁邊叢林裏還有黑衣人同夥,可江宴卻像沒瞧見一般,眼神都不往她身旁瞥,繼續慢慢向前靠近。
謝扶桑怕了,他怕江宴若是再靠近,真的要被躲在暗處的人射成篩子。
她想賭一次,賭這個黑衣人不會殺她,賭這個黑衣人的目标只是殺了江宴。
于是她用右手抓住了劍,她雖盡量捏着劍身柄部,避開劍鋒,可還是被劍鋒割傷了,鮮血沿着劍身向下流去,手上鑽心刺骨的痛感讓她有種想昏厥的沖動,可她卻顧不得那麽多了,立刻用左臂手肘狠狠捅了身後黑衣人的腰。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身前的女子會伸手去抓他手中的劍,謝扶桑還有用處,他不敢真的要了她的命,震驚與吃痛之中,他被迫退離了謝扶桑。
江宴找準時機,将袖中的飛刀射中了黑衣人的脖頸,鮮血瞬間噴湧出來,黑衣人想去伸手捂住脖子上的傷口,卻再也使不出力氣,立刻倒了下去。
“夭夭,蹲下!”
江宴看着對面從樹叢中閃出來的黑衣人,對謝扶桑喊了一句。
謝扶桑本能的順從他的話,立刻蹲到地上,護住自己的頭。
“白及動手!”江宴立刻翻身滾進了旁邊樹的身後。
剎那間白及率領身後的衆人紛紛将箭射中了餘下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的弩箭本是瞄準江宴的,如今情急之下被迫去射待在遠處的弓箭手,準頭自然差些,很快黑衣人紛紛中箭倒地。
刺客很快被除盡,江宴跑到謝扶桑身邊,扶住她有些無力的身體。
他伸手接過手下遞給他的藥箱,拿出其中一瓶止血藥低頭去給謝扶桑上藥。
目光瞥見她血淋淋的右手,江宴忍不住說道:“他那柄劍有多鋒利你看不出來嗎!我看你是瘋了,還敢用手去抓!你是想以後一輩子當個獨手大夫,去行醫治病?!”
“倘若方才挾持你的黑衣人沒有最後那絲心軟,恐怕現在的你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見謝扶桑不說話,江宴為她上藥的手微頓,擡眸去看她。
兩人視線相交,謝扶桑看着江宴愣了一瞬。
江宴的五官極為俊朗,他如今面帶怒色,離她很近,這樣瞧着,竟比往常清冷高峻的模樣多了幾分野性,甚至有幾分瘋批感,莫名的,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起來,讓她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害怕還是心動。
想及此,她慌亂的低下頭去,方才被刺客挾持時的恐慌感褪去,手掌上的痛感如今被盡數放大。
她痛極了,眼眶紅紅的,适時掉下幾滴淚對江宴小聲解釋道:“我只是,不想他拿我威脅你。”
模樣頗有些委屈。
江宴見狀,心中怒火瞬間消了大半,垂眸繼續為她上藥。
“嘶——”
“疼!”
“你輕點。”
謝扶桑的右手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江宴為她包紮傷口的手瞬間停下,擡眸盯了她一瞬,神色陰沉沉的,像壓抑着什麽情緒,頗有些意味不明。
見謝扶桑疼痛地忍不住将身體蜷縮在一起,他突然伸手往謝扶桑懷中探去。
“你幹什麽?”
謝扶桑見狀,立刻将完好的左手護在胸前,微不可查的向後縮了縮,擡眸警惕地一眼不眨地盯着江宴。
都這種時候了,他該不會還想着那種事情吧?
謝扶桑心中暗自鄙夷。
江宴瞧着她這一副良家女子守貞的模樣,眉梢微挑,竟有些想笑。
“你懷中不是有止痛藥”他反問道。
謝扶桑聞言,頓時反應過來他剛才想做什麽,有些尴尬道:“那個,我自己拿就行。”
她心中有些驚奇,江宴這厮怎麽這麽了解她身上帶的藥?
她用左手從懷中将藥瓶掏了出來。
江宴見狀正準備去接,卻見她熟練的用一只手将藥瓶打開拿出一顆藥丸吃了下去。
瞧見她這副獨立自主的模樣,江宴臉色微變。
她倒是将他這個夫君忽視的徹徹底底。
“你這手倒是靈活。”
江宴放輕力度,為她繼續包紮着傷口,語氣有些嘲諷地說道。
謝扶桑還以為江宴在誇她,頗有些高興,眸中的淚水都被她給憋了回去。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對江宴道:“我也覺得,若是我真成了一只手,說不定還能像楊過一樣當個獨臂大俠呢。”
江宴聞言,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在對牛彈琴,無奈在心中嘆了口氣。
下山的路有些崎岖難行,謝扶桑方受了驚吓,手又受了傷,江宴怕她站不穩便親自背她往山下走去。
謝扶桑将雙手輕輕搭在他肩上,臉埋在江宴頸肩,閉目冥思。
江宴撇過頭問她:“你可知道是誰命人挾持的你?”
方才他命手下為黑衣人搜了身,并未發現有什麽可以證明刺客身份的東西。
謝扶桑說:“他們的口音聽起來像是托勒人。”
“不會是他們。”江宴篤定道。
謝扶桑反問他:“為何不會?”
她心中知道不是托勒人幹的,那些黑衣人是故意當着她的面模仿托勒人的口音,讓她誤以為是托勒人幹的。
可那些人不知道,她語言天賦極高,前幾日她在宴會上聽過托勒人說話,知道托勒人說中原話的特點。
而那些黑衣人雖故意模仿,且模仿的很像,卻終究和土生土長的托勒人口音有所出入。
況且,當初她曾在宴席上見過托勒王裴移羅看她的眼神,雖有探究之色,卻并無傷害之意,何況托勒沒有理由平白無故去派人在大涼的土地上刺殺她。
但是,為何江宴如此篤定不是托勒人幹的?
自那日宴席上她就發覺江宴和裴移羅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而今日她又發覺江宴對托勒似乎有一種從心底生出的信任。
江宴回答她:“那些人并非托勒人,今日他們故意挾持了你,想要借此殺我,若我沒猜錯,他們得手之後定會放了你,借你之口告訴衆人此事是托勒幹的,繼而提起兩國紛争。”
謝扶桑心中亦是如此猜想,她問道:“那會是哪國幹的?烏氏?”
江宴搖搖頭說道:“烏氏如今內亂頻發,他們早就自顧不暇了,哪裏還會想着去挑起別國紛争?”
他斂眸說道:“我覺得,或許與朝貢宴上顧嘉刺殺陛下之事有關。幕後之人探查了顧嘉最後為何沒刺殺陛下的原因,最後查到了我身上。我屢次壞他們好事,那些人早就想将我除之後快了。”
謝扶桑在他背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左手摟緊了江宴的肩頸,開口問道:“可是朝中前朝的奸細?當年或許就是因為那些奸細斯通前朝被顧斥候長發現,顧府才被潑了髒水,這些年過去了,他們仍在暗中積蓄力量,想着複辟前朝。”
“顧嘉未刺殺陛下,他們只好另辟蹊徑,選擇刺殺你嫁禍給托勒,随後挑起兩國紛争,他們好坐收漁利。”
江宴點頭同意她的猜測。
“不過,你這腦子怎麽時不時的好使,從前誤會我和二皇子時就沒瞧出你有這聰明勁兒。”他不禁開口說道。
謝扶桑聞言,自豪地開口解釋:“我這叫大智若愚,一到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有我這樣的夥伴你就偷着樂吧。”
江宴無奈低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