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隴州城——斷案
隴州城——斷案
衆人休整過後,又開始了長途跋涉。自入了秋,這山野的草木便像被漂了色一樣,慢慢褪去了象征生命力的綠色,被覆上了枯槁的黃。
随着時間的日複一日流逝,沿途的風景越發變得單調。
天氣倒是越來越冷了,朔風淩冽,僅僅是瞧着外面光禿禿的山川田野,也會不由得讓人生出寒意。
以往謝扶桑還會騎着自己的踏雪在外面溜達一會,權當透透氣,疏散一下自己在馬車裏待得疲倦的筋骨,現在卻是一步都不想出去。
不知是誰說了句,“再過不久便要到隴州城了,大家先在此休息會兒吧。”
謝扶桑和蘇合見外面天氣甚好,便下了車。
可外面日光雖盛,卻抵不過這入冬的寒冷,灑在身上本該暖融融的陽光此刻也被染上了寒意。
“蘇合妹妹,你冷不冷呀~,讓姐姐我來替你暖暖身子吧~”
謝扶桑将自己冰涼的手伸進了蘇合頸後,故意夾着聲音逗她。
蘇合被謝扶桑這一句夾子音和冰涼的手,吓得打了個寒戰,她刻意用兇狠的眼神看向她,冷聲一字一字咬牙切齒說:“謝!扶!桑!,你今天——死定了!”
謝扶桑本只是想逗逗她,如今瞧見她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心中警鈴大作,察覺到‘危險’本能地撒腿就跑。
她瞧見身後蘇合窮追不舍的模樣,感覺自己像被惡狼追了一般,跑的氣喘籲籲,心砰砰亂跳。
謝扶桑頓時心中有些懊惱自己剛才手犯賤非要招惹蘇合,平常也沒見她鍛煉過身體,也不知道她跑起來怎麽那麽快。
她瞧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便先低下頭求饒:“我錯了,我錯了,你先…停下好不好,我快…跑不動了。”謝扶桑氣喘籲籲說。
蘇合跑累了,撐着腰停了一瞬,對謝扶桑說:“你站住別動,讓我還回來,我就放你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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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扶桑回頭又瞧了她一眼,頓時打消了想要同意蘇合要求的想法:“你先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吧,你瞅瞅你現在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謝扶桑硬是擠出一口氣否絕了蘇合,往自家二哥那裏跑去。
“快快快!幫我攔住她!”
謝扶桑彎腰撐着膝蓋對謝奕講。
誰料謝奕竟一把抓住她,招呼正面跑來的蘇合快過來。
“好啊你二哥哥,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謝扶桑想要扯開謝奕的手,卻耐不住他力氣實在大,瞧着蘇合離自己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她立即踩了謝奕一腳,趁着他吃痛的功夫,趕緊溜了。
大哥和三哥是不會參與謝扶桑這種打鬧的,謝扶桑只好叫青雲來幫忙:“青雲!快來幫我攔住她們兩個。”
最後卻是江宴就近出面‘救’了謝扶桑,江宴一出面,蘇合便偃旗息鼓了,可能這就是來自将領所擁有的殺伐之氣對人的壓制吧。
兩人打打鬧鬧之下,衆人不久終于來到了隴州。
像是同謝扶桑在初中聽地理老師講過的一些地方一樣,我國從西到東經濟大體呈上升之勢,大涼似乎也是如此。
隴州城內比之掖城要富庶許多,居民房屋鱗次栉比,商戶林立,倒是讓人想象不出這裏幾十年前一片戰亂的景象。
謝扶桑跟着父親他們到了城中心,便帶幾個人下了車。
謝衍他們還要去客棧安置住處,順便購買一些東西。
而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獵奇心重,到了城中便下車去逛了,倒是忘了這些時日連日趕路的疲憊。
“來瞧一瞧看一看啊,僅存的姑師族的雪狼後裔……”
嘈雜聲中,謝扶桑倒是注意到了一個小販的吆喝。
謝扶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動物便是狗了,如今瞧見有小販在街道旁賣小狗,不自覺便走到了攤主旁邊。
那攤主也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瞧見對面的姑娘有心想買他的小狗,穿戴也是不凡,便十分熱情的招呼了上去,激勵誇贊起了他賣的狗的血統之好。
小攤上只有四只通體雪白的幼狗,品種如此單一,想來這小販也并非專門賣這種寵物做營生的,又或是他攤上這四只小狗當真是他口中說的‘雪狼後裔’。
那攤主吹得天花亂墜,活脫脫将這狗說的比二郎神的哮天犬還厲害。
“你說這狗日後真的能聽懂人話?十分有靈性?”
蕭銘突然從謝扶桑身後走出來,一下抓住小販話中重點重複道。
“這是自然,自我太爺爺起便開始訓化雪狼了,如今到我這一代已經将它馴化的極通人性。”那小販提起此似乎頗為自豪。
謝扶桑聽着這話術……總有些不信。
蕭銘倒像是信極了那小販的話,所以當他讓謝扶桑先選喜歡的小狗的時候,謝扶桑一臉不可思議看着他,他……真的是自小在外游歷?
那怎麽瞧着如此容易哄騙的傻樣子,也是也是,才十五歲的少年,正是對這個世界抱有幻想的時候,還未經歷過社會的險惡,怪不得如此天真,很正常很正常,謝扶桑在心中說服自己。
她聽了蕭銘的話,也未推讓,蹲下身在那些小狗面前勾勾手指逗了逗它們,指着最前面那只說:“這只吧,我這人啊,不喜歡強扭的瓜,就如了它的意吧。”
蕭銘聞言又痞痞的笑了笑,轉頭看向謝扶桑,指着退後最遠的那只,故意說:“那我要躲的最遠的那只,我就喜歡強扭的瓜,不能稱了它的意,讓它了解了解世道的險惡 。”
攤主頗為激動:“二位好眼光啊!我這狗原價可要五十兩一只,今天看二位十分有眼緣,便給二位便宜二十兩,一只僅需三十兩!”
謝扶桑險些以為自己聽岔了,三十兩都可以買一匹良駒了,這小販莫不是還真把他們兩個當成冤大頭了,她剛要再與這小販商量價錢,就瞧見蕭銘十分利落的将他們二人的狗錢全出了。
謝扶桑更不可思議了,他這到底是打腫臉充胖子,還是真的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其實蕭銘也聽出來這小販的話語有些誇大其詞,不過他瞧着這些小狗或者說小狼狗,确實是雪狼的後代,而且它們皮毛順滑發亮,眼睛也炯炯有神,步伐有力,雖不如這小販口中說的那般,卻也是極好的,況且商販買賣本就會誇大自己東西的好處,蕭銘便也未曾拆穿這商販。
蕭銘付了錢,身後的兩個小厮便将狗接過去抱着跟在後面。
“這狗就當我送你的答謝禮吧,當是報答謝姑娘這一路照拂。”
“你出手倒是闊綽,幾十兩說給就給了。”謝扶桑覺得他們像被宰了一刀,有些心疼。
“等你到了上京就懂了。”蕭銘未曾給自己辯駁。
兩人正交談着,一群人突然向前面跑去。
謝扶桑正要攔住一人問發生了什麽,就聽見旁邊有八卦的小販說:“聽說陳府大房今日得了一私生子,這陳府的錢都在大房手裏攥着,原先陳府大房沒有兒子,那麽多錢財後繼無人,只能白白流進二房手裏,如今這大房突然有了一私生子,二房哪裏會認這孩子,如今這醜聞都鬧到了官府,想讓官老爺主持公道呢。”
謝扶桑聽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心中大體也有了一些猜想,她是個喜歡湊熱鬧的性子,也跟着前面的人去看官老爺斷案了。
蕭銘今日也沒什麽事,也跟了上去。
謝扶桑來的真是巧了,這官老爺決斷不了,正要靠滴血認親來判斷這公堂下跪着的白白瘦瘦弱小少年是不是這陳家大房後人。
這封建迷信的老掉牙方法,看來一會兒還得讓我去拯救這可憐的少年啊!謝扶桑心中盤算了起來,深感自己是救苦救難的活雷鋒。
果不其然,這天氣太冷,在冷水之下,兩人的血并未相融。
眼瞧着這白瘦少年被陳家的人肆意辱罵,連這官老爺也要将他給關到牢裏施以懲罰。
謝扶桑适時出聲:“等一下,這法子有問題。”
本想着這官老爺能聽她一言,讓她幫忙斷案。
誰知這官老爺竟說她擾亂公堂秩序,要派人将自己拖下去。
失策了!失策了!謝扶桑心想,又忘了這不是富強民主的時代,也不是在掖城,官員都要看在父親面子上給她幾分薄面,她正要搬出江宴這尊大佛的名頭,誰料那官員竟從公堂上下來,跪在了謝扶桑面前。
這官員難不成還會讀心術?她心中想什麽都能聽出來?不過,倒也不必這般恭敬吧。
她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轉眼瞧見一旁的蕭銘将手中的一枚玉牌收進了懷裏。
難道,這官老爺是看在蕭銘的面子上?可是這蕭銘不是一個富家少爺嗎,怎麽在官場上還有聲望。謝扶桑心中有些疑惑。
蕭銘領着她進了公堂,示意她可以開口了。
“其實,這二房老爺也有私生子,還不止一個。”
謝扶桑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話說的頗有些意味深長。
這話音一落,周圍嘈雜聲又響了起來,眼瞧着旁邊一個婦人就要對這二房老爺興師問罪了,這二房老爺立刻像被踩住了尾巴的貓一樣,炸起了毛,開口就要辱罵謝扶桑胡說八道。
這時,謝扶桑派出的小厮端着一個杯子進來了,她拿起案堂上一杯溫熱的茶水,眼神示意旁邊的小厮可以動手了。
那小厮聽了謝扶桑的吩咐,抓住二房老爺的手,用銀針刺破,将血滴盡了茶水中。
謝扶桑拿着手中的杯子,對衆人說道:“大家看仔細了,這是我讓小厮取的新鮮豬血。”
給衆人展示完,謝扶桑便将杯中的豬血倒進茶水中一滴,在溫熱的茶水裏,兩滴血很快融在了一起。
她忍住想笑的沖動,對二房老爺說:“陳二老爺,看來您還有只流落在豬圈的寶貝兒子呢。”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滿堂哄笑。
那陳家二老爺氣得滿臉通紅,話都說不利索了,指着謝扶桑說:“你!你!胡亂攀扯!胡攪蠻纏!”
謝扶桑被罵倒是面不改色,端着旁邊的大房老爺和白瘦少年未相融的血水,倒了些熱水進去,頓時,兩滴暈開的血液很快便融在了一起。
她給周圍的人瞧了瞧,解釋道:“這滴血認親的法子根本沒有一絲可信性,任何人的血滴進去都會相融,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在一定程度內,随着溫度的提高會加速血融的程度,所以這血才會又融了。”
“好,就算如你所說,這滴血認親是假的,那也不能證明他真的是我們陳家的子孫。”
這陳家二老爺似乎真有些地痞無賴的勁頭在身上。
坐回公堂之上的官員瞧見這場面有些僵持不下,敲了敲桌子開了口:“肅靜!也不是沒有辦法,前朝一位十分有名的仵作曾在他的著作裏面提到過,取子孫血液滴在親人骸骨上,若血浸入骨內則為親生,否則便沒有血緣關系。不若派人取令尊一塊骸骨,看看這位是不是陳家子孫。”
這話一出,陳家衆人都一致反對了起來。
“挖掘先父墳墓乃大不孝之罪,若是如此,讓我們以後在九泉之下還有何顏面面對父親。”
“這也是為了陳家這偌大基業着想啊,相必令尊九泉之下也會諒解的。”
那官員繼續勸慰。
能說出這法子,想來這官員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費時間了。
又得讓她同封建迷信作鬥争了,謝扶桑心中不由得啧啧贊嘆自己幾聲,繼續同衆人解釋:“這法子也不可信,人死後一久,骸骨表層常腐爛發酥,滴入任何人的血液都會浸入。”
坐在上面的官老爺像是被人打了臉,神色有些暗沉,頗有些不耐說道:“那你說應如何判斷”
他倒是不信眼前這黃毛丫頭還能斷得了這案,故意将難題甩在了謝扶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