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藥
上藥
上京城駱府,已經子時過半,書房中還點着蠟燭。
一黑衣人前來禀報。
“你說的可是真的?确定了嗎?他真的将人請回來了?”中年男人有些不可置信。
黑衣人道:“屬下親眼所見,他們已經出了駐州城,便快馬加鞭前來禀報。”
“突然回來…”
中年男子低聲自語。
“回來給那人卑躬屈膝做臣子嗎?真是讓我失望。”
那中年男子又默了片刻,似乎在糾結什麽,最後道:“将我豢養的死士派出去一些,務必将他們在回京之前…”他對黑衣人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可是,那江宴…”黑衣人有些猶豫。
若是旁人護衛謝家一行人就罷了,偏偏是江宴,到時就算可以殺了謝衍,恐怕江宴也會一直追查下去。
“那就将他也殺了,不管用什麽辦法。正巧我看他們江府不順眼很長時間了。”
中年男子目光變得狠厲起來,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黑衣人還想再說些什麽,最後卻還是領命退了下去。
謝扶桑一回到客棧,便瞧見自家的一衆親人,全都迎了過來,圍着她仔細相看,檢查她是否受了委屈。
謝扶桑瞧見這樣的情形,內心有些自責,她第一次承受這麽多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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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害的全部人一天都未曾睡覺了。
卻沒想到她還未開口道歉,自家哥哥和蘇合他們倒是對着謝扶桑自責了起來。
蘇合一見到謝扶桑便撲了過來,哭着對謝扶桑說:“昨夜我一回過頭,便找不到你了,後來…”
蘇合擡起袖子擦了一下涕泗橫流的臉,一點形象都不顧及了,繼續說:“後來大家一起找你都沒找到,我又聽說你可能是被城外的土匪抓走了,心都涼了半截,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啊…”
蘇合的淚水止都止不住,将謝扶桑的衣襟都沾濕了。
“我會…我會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蘇合像放飛自我一樣,哭的越來越瘋狂。
像是把周圍人的情緒都吸走了,謝衍和哥哥們瞧見這情形本來滿肚子的話硬是咽了回去。
謝扶桑手忙腳亂的,她在現代活了幾十年,大家有了什麽情緒常常都是一個人偷偷的消化,很少讓別人知道,展現的永遠都是堅強的一面。
所以謝扶桑見蘇合哭的這麽傷心,倒是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了。
她只能輕柔的哄着,像哄孩子一樣用手撫着她的後背。
謝扶桑對身旁的謝衍和崔婉輕聲說:“爹娘,我沒什麽大礙,我先帶着蘇合回去休息了。”
謝衍和崔婉點頭同意了,示意謝扶桑上樓的時候慢點。
蘇合一夜未曾睡過,謝扶桑哄了她幾句,她便睡着了,也不管臉上布滿了淚痕難不難受。
謝扶桑向小二要了一盆涼水,給蘇合擦了擦臉,又給她敷了敷眼睛。
臨走之前還給她墊高了枕頭,這樣明天她的眼睛也不會腫的太嚴重了。
謝扶桑回到自己的房間沐浴洗漱完,時間已經很晚了。
她擦幹頭發剛想躺床上睡覺,便聽見有人敲門。
謝扶桑打開門,目光上移,竟是江宴,她心中有些驚訝,這大晚上的江宴幹嘛來找她。
這般胡思亂想着,心跳也不自覺加快了。
江宴朝她擡了擡手,謝扶桑突然想起了今晚她在老婆婆家說的話。
她好像說要幫江宴處理傷口的。
她向來言而有信,不過剛剛被蘇合這麽一哭,全給忘了,怪不得她潛意識裏總覺得有什麽事沒做。
想及此,她有些心虛,嘴裏卻是說:“我剛想拿着藥去找你包紮傷口的,沒想到你就來了,好巧啊!”
謝扶桑哈哈笑了兩聲,明明借口拙劣的厲害,偏她自己還聽不出來。
江宴瞧她頭發都散開了,身上只穿着中衣,明明是要去睡覺的模樣,還說要找他去處理傷口。不過他心中雖不信,卻也沒拆穿她。
大涼男女大防很嚴苛,女子是不能穿着中衣見外男的,可謝扶桑一向不在意這些規矩。
她身上穿着的中衣将人的脖子底下遮的嚴嚴實實的,連個鎖骨都露不出來,像是她在現代穿的白襯衫。
所以她這般見到江宴也沒有不自在,況且她覺得江宴從小就在軍營中生活,想來也不會在意這些規矩,也未曾再披上別的衣物。
謝扶桑剛開門的時候,江宴是有些不自在,心跳也不自覺的加快了速度,他來之前便知道謝扶桑已經洗完了澡,本以為她會穿好衣服再開門見他的,卻沒想到,她竟然穿着中衣便開門見他了。
謝扶桑彎腰去拿床邊小幾上的藥箱,她剛洗完澡,身體經過熱水的滋潤,變得越發淨透,臉上被水汽蒸的紅暈遍布,配上白皙的膚色,這樣一看,像是三月盛開的桃花。
青絲垂在腰間像是飛瀉而下的瀑布,而她穿着貼身的白色中衣,明明未施粉黛,卻顯得比之前還要秀麗動人。
江宴倏然移開了目光,平複好心情,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謝扶桑将她的醫藥箱拿了過來。
“你這傷怎麽弄的啊?”
謝扶桑終于問出了她心中的疑問。
“你說手上的傷啊。”
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淡淡說道:“雀盲症摔得呗。”
謝扶桑拿東西的手一頓,擡眸去看他,記憶力還挺好,淨瞎扯。
謝扶桑拉開一個椅子,坐在江宴身旁。
“手給我。”
江宴乖乖照做。
她不敢碰江宴的手心,怕觸到他的傷口弄疼他了,便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手心朝上放在了桌子邊上。
她用帕子蘸着熱水将他手上的血污大概擦了擦,又換成了自己做的棉棒蘸着酒精,給他傷口周圍消了毒。
謝扶桑瞧着他滿手的傷口,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又一口涼氣。
江宴手上的傷口有些皮肉都開始外翻了,卻沒有處理,他今日還若無其事的手握缰繩趕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感受不到疼痛還是十分能忍。
謝扶桑共情能力很強,感同身受能力也很強,她瞧着江宴滿手的傷口像是長在了自己手上一般,忍不住去吹他手上的酒精,好像這樣自己就不疼了。
明明自己手上幹幹淨淨的,可那些皮肉外翻沾了灰的傷口,就像是長在了自己手上。
謝扶桑微握着的手仿佛感受到了疼痛,忍不住向外伸了伸,還有些發抖。
因為謝扶桑這個毛病,她很少去給那些創傷潰爛十分嚴重的病人診治,基本只是處理一些簡單的刀劍傷,為別人把把脈,施施針。
這也是為什麽她在現代的時候為何不去學西醫和中醫,偏偏去學中藥學。
因為學中醫和西醫都要學習實踐解刨課,她雖然很想治病救人,卻沒戰勝內心的恐懼。
所以來到古代後,她選擇和柳神醫學了中醫保守治療的內容,很多時候也在繼續自己的藥物研制。
江宴很早以前就習慣了各種傷口帶來的疼痛,可謝扶桑這般小心翼翼的吹着他手上的傷口,讓他一瞬間陷入了恍惚。
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的草原之上,他剛學會騎馬後,母親給他被缰繩勒出血的手上藥時,也是這般輕柔。
他好像,很久沒有被人這般關心過了,細微的涼風吹過傷口,将他微弱麻木的痛感也拉了回來。
謝扶桑為他處理好了手上的傷口,剛松開他的手,擡眸便瞧見他臉頰上也有些擦傷。
江宴這般對自己的面容不上心,也不知道在戰場上厮殺這麽多年,他這俊俏的面容是怎麽完整的保留到現在的。
謝扶桑在心中無聲嘆了好些氣,她很久沒有這般仔細的瞧過江宴了,上一次仔細看他還是在四年前他昏迷的時候。
四年過去了,他的變化其實也沒有那麽大,也不知道自己當初在駐州城客棧裏怎麽會沒有認出他來。
四年的時光打磨,讓他少了一些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白白淨淨,世家貴公子的驕矜感,反倒多了一些鐵血男兒的硬朗之氣,就連眼神也比之前淩厲了許多。
若不是他右眼角的黑色淚痣使他多了幾分縱橫情場的多情公子模樣,恐怕謝扶桑在駐州見到他的時候,還真的會将他看成一位無情的殺手。
謝扶桑拉着凳子傾身靠近江宴,又抽了一根幹淨的棉棒,蘸着酒精去擦他臉頰的傷口。
臉頰處傳來微涼和絲絲刺痛,将江宴從遙遠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他這才發現自己突然離謝扶桑這麽近,本能的後仰了一下。
江宴太高了,謝扶桑和他都坐在凳子上還是有些差距,為了更方便給他處理傷口,謝扶桑便拉近了凳子,湊近了他,卻沒想到他竟慌張的後退了一下。
雖然江宴眼中慌亂的神情很快便平複了下來,可謝扶桑還是敏銳捕捉到了他神色中夾雜的一絲慌張。
她有些好笑,平日裏神色雷打不動、不茍言笑、成熟穩重的少年将軍,竟會因這種事慌張。
她向來是遇弱則強的人,瞧見江宴有些害羞,便得寸進尺,更勇了,直接用手固住江宴的下巴将他的頭拉近了過來,還故意沉着聲音說:“別亂動!”內心卻是在狂喜。
江宴以為謝扶桑真的有些生氣了,便配合着她擡起左手扣住桌子,穩住身子不再亂動。
怪不得電視劇裏霸道男主都喜歡掐女主的下巴仔細觀賞,這姿勢、這角度,的确是欣賞美人的好方法啊。
謝扶桑一邊為江宴塗藥,一邊将他的臉固着轉過一個角度,這樣欣賞更好看了。
這漂亮的眉骨,這濃密的眉毛,這高挺的鼻梁,這豐神俊朗的臉,這流暢的下颚線條比她的人生規劃都清晰。
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給他塗好藥後謝扶桑便松開了手,畢竟不能暴露了她自己龌龊的想法。
最後她同江宴交代了這些天的一些注意事項便送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