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意外，主人主動摸我
“好意外，主人主動摸我。”
這一天是導盲犬的四歲生日，魔女決定下午翹班去給狗狗買生日禮物。
她知道就算有智能盲杖和語音導航，自己獨自出行仍然不失冒險。但是，外賣或者網購都看不見實物，如果去現場購買，至少可以摸一摸到底是一件什麽樣的東西。
魔女沒費什麽功夫就溜出了辦公大樓，因為這樓裏比她級別還高的也就道非一個人，一路上可以說暢通無阻。雖然在單位大門口，魔女和前來查崗的魔法糾察隊迎頭打了個照面，但糾察隊長和副隊長只差争着給首席魔女開門，所以只能算是有驚無險。
紅塵下班時間才會來單位接主人，屆時魔女早已買好禮物回到辦公樓下，可以突然出現在紅塵眼前送上禮物。
魔女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想剛沒走出一個街角，就被一只毛茸茸的大狗撲在了腿上。
“咦……紅、紅塵？！”
這種纏在腿上拼命轉圈的打招呼方式、委屈巴巴哼哼唧唧的小嗓音、還有在手中團團亂轉上蹿下跳的手感和體型……毫無疑問，這只狗就是紅塵（狗狗形态）。
魔女錯愕得說不出話，她還沒弄明白紅塵是怎麽變成了人，如今紅塵又自己變回去了？
見主人待在原地不走，紅塵咬了咬她的袍角，示意她向前，沒走出幾步又叫一聲，似乎很焦急的樣子。
紅塵身上沒有套上導盲犬工作鞍，但顯然是想帶主人去某個地方。魔女只好聽着它三兩步一回頭的叫聲，磕磕碰碰地一路跟随。
“……紅塵？”
不知道繞了多久，在一處巷口，他們停下了。
紅塵停在幾步開外的地方，轉過頭，聽到了魔女冰冷的發問。
“你到底是誰。”
導盲犬的身影随風化去。
Advertisement
魔女早就覺察出不對勁，只是想一探究竟，才将計就計順水推舟跟了過來。
紅塵是一只普通狗狗，而在剛才那只酷似紅塵的狗身上，她能探測到一絲隐藏得很好的魔法痕跡。而且魔女的手機一路上一直震動個沒完，這個世界上只有紅塵才會那樣不知疲倦地打電話給她。
魔女的問話投進空氣裏，沒有回應，可是，她隐約能感覺到周遭的人數在增加，似乎并非人類也非魔法生物。魔女很難感知到非魔法生命體的存在與運動，理論上來說，事态的發展已經對她産生了威脅——理論上來說。
魔女開始失去耐心，垂沉的袍角不自然地飄搖輕浮，周身的空氣如同張開了巨爪。她的魔法開始微微震動，逐漸沸反盈天。
“……別、別動手！”終于有個家夥忍不住出聲，聽上去竟然像在害怕，“我們——呃不是——有人想告訴你：有人在騙你！”
“是啊，”魔女冷冷應道，“騙子正和我說話呢。”
“不是的！我們騙你到這裏來，只是有話要和你說！”
另一個粗啞的聲音冒來了：“別廢話，先摘了那玩意兒再說！”
一陣勁風襲面，似乎是有什麽體格很大、速度極快的生物朝魔女沖了過來。
“摘”？——難道是沖着手钏來的。魔女不緊不慢，仍然思考着。
她确實聽說過一些反魔法分子把手钏視作魔女的弱點，另外也有一些地下匪幫觊觎手钏內蘊含的魔法工藝。只不過，手钏是魔女的安全保障，幾乎是和魔女的生命同等重要的東西，如果打算從任何一個上位魔女那裏搶走手钏，至少也要派一支部隊來吧。
四面八方合圍而來的襲擊者未及近身，魔女周遭的空氣凜然一震，一個真空魔爆把所有人都掀翻，巨浪四下蕩開，哪怕只是餘波的渦旋也讓人無法向她靠近半步。
這樣的一個小魔法對魔女來說就像動動手指一樣簡單。
“……救命哇！！要死了！！！”“別瞎叫喚！”“老大，我們十個也打不過啊！”“所以不是叫你們別動手好好說嗎！”“完蛋……她好像生氣了……”
眨眼之間，亂成一團的家夥們搖身一變，變成了某種四足動物，登時一哄而散，四下逃竄，紛紛鑽進附近的小樹林中不見了蹤影。
原來這些家夥都是狼人。
在這個世界上，狼人就和鬼怪、巨精靈、蛇行妖以及人類一樣常見，各行各業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就比如能源資源部辦公室那位熱衷于提交新能源開發案的狼人小姐。
不過，魔女自然看不見這些，在原地徒勞地警戒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古怪極了——一群人突然出現，啥也沒幹成，又突然消失。
如果是犯罪分子的話，也實在太業餘了……
不過，只有見過紅塵的人才能用化形魔法變成它，這是化形術原理中的認知先驗守則，況且又僞裝得這麽相似，連動作都惟妙惟肖……
所以，這次這個惡作劇似的破綻百出的誘拐事件，難道有她身邊的人參與其中？
* * *
魔女終于回到辦公室樓下時，來接主人下班的紅塵仍然等在那裏。
主人遲遲不見，手機也打不通，狗狗急得憂心如焚，卻看見主人從另一個方向的街角忽然出現，不知為何怒氣沖沖的，盲杖在地上戳得啪啪響。
“氣死我了今天！”魔女餘怒未消。紅塵好脾氣地接過盲杖，也不問去了哪裏，自己接手了盲杖的工作。
“居然有人冒充紅塵，不知道把我引到了哪裏，結果想買的東西也沒買到……”
紅塵聽得愣愣的，“……綁架？誘騙？主人沒事吧……”
“誰能拿我怎樣，但是……”魔女不依不饒地鼓着臉，“想去的店關門了，換了一家店又沒有想要的東西，我怕手機導航沒電，只好先回來了……”
紅塵看了看主人的手機，剛看清只剩1%電量就自動關機了。紅塵心有餘悸了一會兒，看來自己不該那麽執着地給主人打電話。
其實紅塵一來到單位，就能聞到主人已經順着某個方向一路離開了。只不過，主人的命令是讓他在這裏接自己下班，所以才忍住了沒有嗅着味道追蹤過去。
在回家的路上走了一會兒，魔女聽到紅塵有點鬧別扭似的小聲問道：“就算有人假扮，難道主人聞不出我的味道嗎？”
“……”魔女一時語塞，“我哪有那麽好的嗅覺？……”
等到回了家，吃了晚飯，魔女已經差不多把這件沒譜的事兒忘了一大半。飯後，魔女照舊窩在沙發裏聽書。陽臺上，洗衣機的聲音漸漸停止了，不久之後，晾衣服的動靜也告一段落。
身邊的沙發一陷，這感覺和過去紅塵還是一只狗狗時跳上沙發來拱她的手時一模一樣。紅塵坐在魔女身邊，一聲不響地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過了一陣子，魔女又聽見紅塵悶悶不樂地問：
“那個人扮的我就那麽像嗎？”
居然還在鬧別扭。
魔女覺得稀罕得很，好像很少見到不那麽沉穩冷靜的紅塵。況且，沒想到狗狗會在這種奇怪的角度上鑽牛角尖，怎麽說呢……感覺好可愛。
魔女想了想，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紅塵的臉。
“嗯？”紅塵有點驚訝，但是一動不動地讓她摸，“……好意外，主人主動摸我。”
“想知道紅塵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魔女說。
可是，人有情态萬般，每一種神色都細膩幽微，以指尖撫認也無濟于事，魔女明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每一個想法與神情都想知道。她想再了解他一點。
魔女收回手，一無所獲。
* * *
紅塵把正要去洗澡的主人堵在了卧室裏。
“得讓主人更熟悉我一點才行。”
“……是誰告訴你一起洗澡就能更熟悉的……”
“主人以前經常幫我洗澡，現在我變成人，也可以幫主人洗澡了。”換了個理由。
“……人類一般都是自己給自己洗澡的。”
“可是我害怕主人看不見會滑倒。”又換了個理由。
“……這些年我還沒因為洗澡滑過。”
狗狗不說話了，但是不依不饒地皺眉蹙額，臉拉了老長。
“主人笨。”
魔女愣了一下，小狗今天好像真的過不去這個坎了，別扭鬧了一個晚上。魔女有點想笑，但還是換上一副認真的樣子，“紅塵，我看不見神情和動作，所以很難察覺別人的心情……如果不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的話，我明白不了。”
這下說得紅塵拿她沒辦法，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別再把別人當成我了……”
魔女被黑沉沉地一壓，坐在了身後的床上。感覺像被大型犬纏住了……不對，本來就是大型犬。
不過，魔女這下總算是摸清了一點眉目……紅塵原來這麽介意有人假扮自己這件事，所以才想了這些歪門邪道來想要和主人更加熟悉親近嗎？
于是問題回到了原點，到底為什麽他會覺得一起洗澡就能變得更熟悉啊？
“我覺得比起這個……我們約定一個接頭暗號不是更好嗎？”
“哦？……哦。”紅塵聽上去有點失望，但也無從反駁，“也是。”
經過這次奇奇怪怪的誘拐，魔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有人在進行着什麽掩人耳目的事了，所以一個小小的暗號确實很有必要。
“最好是只有咱倆知道的事。”魔女建議。
“那主人可以問我，自己的肩胛骨下有幾顆痣。”
“……”……這、這種事根本就不适合問出口啊！如果旁邊有人聽了會怎麽想啊！？
但是紅塵已經把暗號設計得滴水不漏，“如果是狗狗，就繞着腿轉一圈。如果是人，就回答一顆。”
“所、所以說，得是我也知道的事，我也沒看見過背後啊……”
魔女不知道為什麽底氣不足，反駁得磕磕巴巴。一只手卻出其不意地環過她的腰際，伸向背後。指頭緩緩地摸了摸肩胛骨下方，微微凹下的一處。
因為看不見，觸覺也敏感得出奇，不意被這麽一碰，像被一塊冰點在皮膚上，一串寒栗噼裏叭啦地過電。
“就是這裏。”
她感覺到紅塵埋下臉，在她的發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突然，魔女的手機震了一下。
紅塵好像不耐煩地抓了抓頭發，輕輕松開了主人。他瞟了一眼手機，聲音有點冷淡：“寵物醫院的短信。”
魔女聽了，有點摸不着頭腦，變成人的紅塵早就不需要去寵物醫院了，她也好久沒聯系過醫生了，怎麽會突然發短信給自己？
剛想拿起手機，魔女的腦子裏突然一陣電光火石，想起了一件事——
她好像半年之前就跟醫院預約過，要在四歲這天帶狗狗去做絕育。
這……呃……棘手的問題出現了……
“怎麽了嗎？”紅塵看到主人臉上傷腦筋的表情。
“我在想，紅塵還沒有做絕育……”
“咳、咳咳！……主人在想什麽危險的事啊……”
“沒有絕育，會不會……就是，”魔女的聲音越來越小，“……會不會有發○期啊？”
紅塵饒有興致地看着主人越來越紅的臉。
“不會的吧，我覺得不會。”他冷靜地說。
“為什麽？”
因為人類的身體本來就是無時無刻不在發○的。——紅塵沒把這話說出來。
好在魔女只是轉了一下這個念頭，沒有深究就把手機丢在了一邊。畢竟，這世上也沒有無緣無故就給人類做絕育手術的醫院……
這事還是暫且擱置吧。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