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外面你不能叫我主人…”
“在外面你不能叫我主人…”
魔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導盲犬變成了人。
魔女終于下定決心要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魔法能源與資源開發管理部負責人，兼首席魔女辦公室主任。但後者聽了，只是一臉的狐疑。
“變成人？你确定嗎？”道非很難相信會有這種事。
靈長類生物一直是魔法未能突破的禁區，其中當然也包括跨物種化形術。說到底，自魔法誕生三百多年以來，魔女們就連能在人身上起效的脫毛咒還沒找到。
“該不會是産生幻覺了吧。最近工作太累了？吃了什麽怪東西？”
“……我完全清醒。”
“看着也是。”道非若有所思，他所認識的魔女并不是那種會自亂陣腳的人，“那麽，你有什麽打算？有我能幫忙的嗎？”
魔女已經不是很在意紅塵到底是小狗還是人了，但是，她不太确定這種原因不明的變化會不會對紅塵産生什麽傷害。所以魔女覺得，還是要想辦法弄明白這到底是這麽回事，也要盡力尋找讓紅塵變回去的辦法。
“複原的方法我沒什麽頭緒，也許得親眼驗證一下才好判斷，”道非沉吟道，“畢竟我也算是你的監護人，發生這種意外，得去看看是否有必要求助更權威的學術機構。”
于是，魔女決定下班的時候帶着主任一起回家。
這一天，魔女和主任一起出席了舊能源史料紀念館的落成儀式，由于來回都有專車接送，紅塵并沒有作為引路人領着魔女上下班。
回到家打開門時，魔女已經覺得奇怪。一般來說只要魔女一下電梯，紅塵就已經豎起耳朵聽到了她的動靜，鑰匙還沒掏出來，紅塵就已經歡天喜地地開了門。
“紅塵……不在嗎？”魔女遲疑地探進半個身子。魔女和主任進了門，紅塵果然不在屋裏。
紅塵接管廚房事務之後，魔女好久沒有動手煮過茶了。但是一輪茶點吃完，紅塵還是沒有回來。
“打個電話給他吧？”道非一邊提議，一邊覺得怪怪的，因為在他的印象裏紅塵只是一只狗狗，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可以接電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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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憂慮地皺眉，“他沒有手機……”
“抱歉，我再确認一次，”道非正色道，“你确信紅塵變成人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而不是你腦子裏的幻覺？”
“我覺得不是……”
道非又等了好一會兒，突然去門外接了個電話，回來時連聲對魔女道歉，“我得走了，狼人小姐不肯放棄新能源開發的事，我勸過好幾回了，眼下不是個好時機……”道非念念叨叨地離開了。
屋子裏只剩下魔女一人。
魔女忽然有些六神無主的感覺，一種巨大的恐怖襲向了她。
——到底你是真的，還是我的想象？
仔細想來，除了自己，好像真的還沒有帶紅塵去見過任何人，也就是說除了自己，沒有人見過他……
魔女搜腸刮肚地想要回憶起那個人真實存在的證據。她只記得那一天差點被車撞了，然後記憶出現斷層，醒來時她已經躺在家裏的床上，身邊的紅塵已經變成了人……
也許車禍确實發生了，只不過她這個不老不死的魔女幸存了下來。而狗狗卻在那場車禍裏死了……或者丢了……那個變成人陪在她身邊的紅塵只是她的想象……
魔女被這個想法吓壞了，哆嗦着縮在沙發裏，全身像被抽去了骨頭似的癱軟。如果紅塵真的已經不在了……
她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又變回了孤身一人。
咦，為什麽是“又”……？
魔女未及細究，從門的方向卻傳來了鎖鑰轉動的輕響。
就像過去每一次見到主人時一樣，小狗一瞬間就歡天喜地地來到了魔女面前。
“主人，你已經回來啦！今天回來得真早，我在門外就聞到了……主人？”紅塵察覺到了異樣。
“你去哪裏了，怎麽不回來……”魔女長袍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抹着臉。紅塵被她哭慌了，丢下手裏的東西，一下子在沙發上湊得很近，想要看清把面孔藏在陰影中的人。
“我去買主人想吃的那家雲朵炸雞，排了好長的隊……”
“主人，主人……”紅塵低下身子，捧着她的臉，掌心立即變得濕漉漉的。
他在一點點靠近，也許正與她四目相接，魔女只能看到眼前毫無變化的黑暗，但是距離感正在漸漸消弭。
直到近得呼吸相聞。
小狗想要舔主人的眼淚。
軟軟的熱熱的舌頭，在眼角癢癢地一觸。
她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哭得滿面淚痕，難堪地微微躲了一下。他并不罷休，嘴巴又要貼上來，這回好像是不僅是沖着眼角……
魔女懵懵地沒有動彈，感覺到似有暖意的一呼一吸落在唇間
“慢。”
心裏一急，訓犬的口令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
等了幾秒，真的沒有動靜了。紅塵已經反射性地停下了所有動作。
口令居然對變成了人的小狗依然有效，魔女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
“啊對不起……”魔女一下子捂住嘴。總感覺對人使用口令是件特別冒犯又特別失禮的事……
“沒辦法，我會不由自主地服從你。”紅塵說着，又不死心地靠近了一點，“想親親你。”
“你已經不是小狗了，所以不可以什麽都用舔的！”
紅塵對主人的告誡不明所以。魔女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但就算不是很理解，紅塵還是服從了她的話。
直到目前為止，紅塵一直都是一只對主人言聽計從的小狗。
* * *
經歷了這次聯系不上紅塵的烏龍，魔女決定要給他買一部手機。
于是在某個休息日，魔女用語音功能把手機導航定位在離得最近的營業廳，再把手機交給紅塵，讓他領着自己出了門。
店員很少見到這麽引人注目的一對男女。一位像女明星一樣戴着大墨鏡的魔女，挽着一位惹眼得要命的高個青年。
店員左看右看，目光都不知道往哪裏擺：“……要辦情侶號碼嗎？”
沒想到女明星居然比店員還局促，騰地紅了臉，擺手道：“不用！就用我的卡辦一張副卡就行了。”因為紅塵沒有身份，所以沒法獨立辦卡。
趁着店員在開卡，魔女松開紅塵的手說：“你挑一個喜歡的手機吧？”
“我都可以，只要能和主人說話。”
店員又在電腦後面左看右看，內心一陣不安：……主人……？這是什麽play……
“那就和我這個一樣的吧。”魔女把自己的手機給店員看了看。趁着店員去庫房取貨，魔女壓低聲音附在紅塵耳邊提醒：“在外面你不能叫我主人……”
紅塵聽了，也不問為什麽，便愉快地回道：“那叫什麽？”
魔女一時也想不出該怎麽稱呼自己。
紅塵湊近了在主人耳邊一個一個地小聲試着各種叫法的昵稱，魔女捂着開始紅得發燙耳朵，急得差點跺腳。為什麽紅塵要這樣……？魔女怎麽也想不通紅塵這麽乖的小狗為什麽會在外面欺負人。
店員從倉庫回來，“您這款是三年前的，目前店內沒有庫存了。我拿的是這款後來的新型號，只貴三百，您可以考慮看看哦。”
魔女有點緊張地點點頭，希望能快點買完回家。
“那我要舊手機。”紅塵趁機說。
“為什麽？”
“有你的味道。”
魔女臉上一炸。萬幸的是，這一次他總算記得不能叫她主人了……也算是有進步。
只有店員再次惶恐地左看右看：……味道……？說真的這到底是什麽play……
店員若無其事地繼續介紹：“副卡有兩種套餐，一種流量為主，一種通話為主……”
紅塵：“我要随時都能見到姐姐的套餐。”
呃……看來他最後還是決定叫姐姐了……魔女絕望地閉上眼睛。
就算她是個瞎子，也能感覺到店員露骨的目光正在自己和紅塵的身上意味深長地徘徊……
* * *
魔女找到自己那位庋藏豐富的愛書家同僚，想向她借幾本急用的書。
“啓蒙識字讀本？”青楮懷疑地掃了魔女的腰一眼，“你懷孕了？”
“……你在想什麽啊！”
“呃……識字讀本，那自然是有小孩了才會需要……”
“才不是呢！！！”
事情要從昨天晚飯後說起。
紅塵變成人之後，以刀具和燃氣對主人來說都太危險為由包攬了一日三餐。飯後，紅塵在廚房裏忙着什麽，魔女在客廳沙發上一邊聽有聲書，一邊用手指在空中繞着魔法絲。這是個用魔法改動分子間作用力的高階技巧，遠遠超出了高級職稱考核的最高難度，不過對早就成為首席魔女的她來說，只是個打發時間的益智小游戲。
有聲書的聲音讓魔女沒能發現紅塵已經來到了身邊。
“……你一定要讓那個陌生人給你念嗎？”魔女忽然聽見紅塵有點悶悶不樂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陌生人？”魔女反應了一陣子，“哦……這是有聲書。”
紅塵還是有點不滿，“我就可以給你念啊。”
魔女聞言，欣然把手機遞給了他——
結果，小狗根本就不識字。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