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度假
度假
祁先生的關切來得真是猛烈。
第二天早上，他又給她的手塗了一次藥，大範圍的紅色痕跡淡下去了，不過在她手背上明顯。
她這幾年愈白了。
白得惹眼。
“昨天的蛋糕我還沒有吃。”姜至想起來。
因為手受傷的事，把蛋糕抛之腦後，早上起床時總覺得少了什麽，舌尖抵到牙齒，才想起來昨晚那個蛋糕。
祁鶴買好的，放在冰箱裏，她還來不及吃的蛋糕。
祁鶴:“你天天除了吃還知道什麽？”
一早起來腦子裏別的不想，光惦記蛋糕。
姜至回答:“我還知道祁先生。”
祁鶴目光頓了下。
他手上的棉簽又換了一根，手指捏住細小的木棍，幫她把邊緣的藥膏撫平整。
“這周末帶你去舟海，要買什麽自己準備好。”
姜至愣了下，問:“出去玩嗎？”
除了出去玩還能是什麽，祁鶴總不能工作還帶她去，想到這裏姜至都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驚喜，因為她一直都想出去玩，不過總沒有機會。
她想去的地方有很多。
祁鶴把最後一根棉簽扔進垃圾桶，他視線在她手背停了兩秒，掀起眼皮，回答:“是，出去玩。”
姜至眼睛都亮了。
祁鶴看到她眼裏的喜悅，他心被她這喜色擊中，只看到她現在，确實，笑得很開心。
祁鶴以前沒有很注意過姜至是不是在笑，或者說是真心笑還是為了應付，可他篤定，她現在這樣的笑，是他之前沒有見過的。
祁鶴:“就這麽高興？”
只是說周末出去玩而已。
“我超級高興。”姜至對祁鶴說。
手上的傷都覺得不疼了，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受傷後的安慰，于是認為這傷受得很值，簡直不要太值當。
“我要買兩件新裙子，海邊肯定要穿好看的裙子。”姜至想了想，“帽子和鞋子也要購置，我都沒有适合海邊能穿的。”
女孩家先想到的就是各種穿的用的，姜至也是愛漂亮的女孩子，好不容易出去玩，她肯定希望穿得最好看。
然後她馬上就給許乘發消息:【有沒有漂亮裙子推薦？】
姜至:【周末去海邊玩!】
許乘:【和誰？】
姜至:【保密保密!】
姜至要保密的事多了去了，許乘沒有追問，她覺得姜至出去玩一玩也挺好的。
前段時間壓力太大，努力了那麽久比賽又失利，後來大家在網上的一些評論，也不是那麽好聽。
姜至有時候性格很好，可有時候也不太好，許乘這樣偏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能察覺到她笑容下的難過，敏感，和失望。
許乘也覺得姜至需要放松。
她腦袋裏的那根弦如果一直繃着，那總有一天會轟然斷裂，與其在斷裂後選擇修補，不如讓這根弦先松緩下來。
許乘:【我給你找。】
過了會兒許乘給她發:【對了，林風徐他也很擔心你，問我你最近的情況。】
姜至沒有進入複賽，他的小組進了，不僅進入複賽，還拿了獎。
他很想當面安慰姜至，又怕她會覺得他是在炫耀，于是轉而向許乘詢問。
許乘:【他說他真的很喜歡你的作品，只是不成熟，你同意的話，他可以和你一起改進。】
雖然比賽失利，作品依舊是姜至的心血，林風徐在比賽結束後還能想到她的作品，願意為她改進，這是姜至沒有想到的。
姜至回複:【那當然好，替我先謝謝他。】
姜至最後是在附近商場買了裙子。
周五下午出發，她在網上買來不及，于是緊急去商場逛了一趟。
過不久是祁鶴的生日，姜至遇到一款很好聞的香水，于是順手買了下來。
她卡裏有錢，用錢卻從不大手大腳，貴重的東西都是祁鶴買的，她自己很少買奢侈品，幾乎是沒有。
是在那段最難的日子裏，媽媽懇切的告訴她，要節省。
祁鶴的教導不同。
他說，想買什麽就買什麽，能用錢買到的東西，都不算困難。
畢竟世上有太多東西，有錢也買不到。
永遠都無比大方的祁先生。
只是對姜至而已。
到舟海兩個小時車程，姜至一路上很興奮，她坐在祁鶴身邊，問他以前去沒去過舟海。
祁鶴說去過，她又問，以前的舟海是什麽樣子。
祁鶴說:“姜至，你是屁股上長了彈簧嗎？”
一路上沒有好好坐下來過。
姜至像沒聽到他說話。
“還有十五分鐘就到了。”她看地圖。
祁鶴無奈:“嗯。”
這是一座位于海邊的度假山莊，建立于周集一位學藝術的學姐，整個山莊由她親自設計，每個房間小到每一樣小擺件，全部出自她手。
目前還沒有對外營業。
姜至的房間有一面廣闊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就是整個大海，雪白的紗簾垂在一側，她進門時是黃昏，她看到遠處的夕陽，金黃燦爛，海水拍打在窗前，一望無垠的藍色。
即使在臨海省市，這也是姜至第一次看到海。
她把行李放在一邊，去到陽臺上往外看，海風撲在臉上清涼舒爽，夾雜着細密的水珠，鑽進身上的每一處毛孔裏，夕陽的光打進她瞳仁裏，把她心髒緩慢溫柔的托了起來。
她感覺到心上的枷鎖也在減輕。
出來玩真好啊。
祁鶴給姜至發消息，讓她收拾好了就出來，晚餐馬上就好了。
姜至回道:【馬上!】
她動作很迅速，打開行李箱，換了身新裙子，出門前特地補了妝容，然後她下樓，走路的時候裙角都像蝴蝶一樣在飄動。
她現在的心情也像蝴蝶，一直飛在這美妙的空氣裏。
晚餐是舒尋親自準備的，在山莊的庭院裏，長長的餐桌，燭光和美食，舒尋兩歲的小女兒被她爸爸抱在懷裏，她有自己單獨的，可愛的小餐桌。
海邊海鮮多，今天的晚餐有海蟹蒸蛋，蔥油鮑魚，撈汁小海鮮……主食是海鮮菠蘿炒飯。
姜至在祁鶴身邊坐下。
“這個不要吃。”祁鶴示意了那碗海蟹。
姜至吃螃蟹過敏。
姜至乖乖答應:“我知道的。”
海邊的夜晚空氣微涼，姜至穿着裙子，細長的手臂露在空氣中，祁鶴看了眼，忍不住囑咐:“晚上冷，記得加外套。”
姜至解釋說:“是我沒有帶外套。”
她來之前看了天氣預報，這幾天都是明媚的大太陽，穿裙子完全足夠，并且，她的小箱子裝了好幾條裙子，再塞不下外套了。
所以幹脆沒有帶。
她心情特別好，祁鶴沒有掃興說她，他問舒尋要了一條毯子，遞給姜至。
姜至乖乖披上。
祁鶴說:“看你這麽開心，顯得像我平時在虐待你。”
“不能用虐待這樣的詞。”姜至糾正他:“祁先生您算虐待的話，天底下就沒有對我好的人了。”
她是多麽的識時務。
最近的祁鶴好說話特別多，姜至說話都輕快起來，基本上祁鶴說一句她接一句，祁鶴不說她的話，她還能繼續往下說。
祁鶴不板着臉的時候，空氣是流動的，她可以呼吸，于是一切都還好。
吃完晚餐，姜至跑去海邊玩。
夜晚的海風那麽舒服，她提着裙角，光着腳走在沙灘邊，祁鶴在和周集聊天，于是她笑着往前一路小跑。
姜至時常希望自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可以嘗試到飛翔的感覺，她現在置身于海岸線邊，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只鳥。
她的翅膀和鳥兒的一樣，會輕快又自由的撲動。
祁鶴隔着很遠看她的背影。
姜至真的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
她剛來時，性格內向，祁鶴想讓她改變，嚴格要求了她很多，那段時間的姜至，也很少開口說話。
祁鶴知道自己是什麽性格，他強勢又有主導性，他所要求的，一定按他的來，不聽話絕對不行。
姜至從來沒有不聽話過。
她是一個最可憐最孤獨的孩子，她無比懂事的來到他身邊，陪伴了他這麽多年，祁鶴把她當做祁家一份子，用他的标準來要求她，希望她長成最優秀的模樣。
但他卻忽略了她是不是高興。
因為也從來沒有人會問祁鶴是不是高興，于是他也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高興這樣的詞，是人身上一定會有的嗎？
祁鶴沉默時，姜至捧着一堆貝殼朝他跑了過來。
她撿了最漂亮的貝殼，于是第一時間要分享給祁鶴看，在安靜的沙灘邊，她的笑容是那麽珍貴。
“多麽漂亮啊。”她向祁鶴分享，同時炫耀。
舒尋家是那位小女兒也在沙灘上玩，姜至剛剛去抱了她，小女孩好喜歡她，往她臉上親了又親，姜至覺得她簡直是太可愛了。
姜至很自豪的說她小時候也有那麽可愛。
僅限于六歲以前的姜至。
記憶尚且淺薄的姜至。
很可惜，祁鶴并沒有機會能夠見到。
姜至察覺到祁鶴的神色，是雪松又挂了冰霜，化出一條長長的冷意，她停下多看了兩眼，擡起臉，認真的問:“祁先生，你心情不好嗎？”
他似乎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海風，沙灘，夕陽。
這些所有。
姜至關心祁鶴為什麽會不高興，如果是她能做到的，那她想試着讓他高興一點，畢竟她現在心情特別的好，希望祁鶴能有和她一樣的好心情。
祁鶴否認:“不是。”
祁鶴低頭看進她的眼睛裏，他黑色的瞳仁。
“我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
祁鶴頓了頓，他聲音那麽沉靜，他說:“姜至，我在反思我自己。”
祁鶴說反思什麽？
姜至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否是我，給你帶來了一些難過，甚至是令你哭泣的情緒？”
祁鶴說: “姜至，我也很不希望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