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張母不信邪的在楚宅門口鬧騰了幾天,只要一張口指定要被門口看守的人抵着棍子推遠些,就怕出來溜達的主子聽見惹的心煩。
吃了幾回閉門羹後,張氏母子打聽到了楚宅的鋪子在哪裏,又跑去胭脂鋪子裏要找楚玉茹讨要個說法,沒成想鋪子的門還沒踏進去,就被護堂人吓了出來。
那手腕粗的棍子落在身上可不是開玩笑的,護堂人一個個面目不善,眼神都要把張氏母子生吞活剝了似的,他們哪裏還敢繼續鬧騰的,麻溜的連滾帶爬走了。
惡人自要用惡辦法磨。
躲在護堂人身後偷看的竹清确認張氏母子走後,幸災樂禍藏不住的跑去後院找楚玉茹,笑的眼睛都不見了。
楚玉茹在鋪子的後院廂房內喝茶看賬本,可比一開始坐在櫃臺後面要舒服不少,腿邊還有暖爐烤着,惬意的厲害。
“小掌櫃人走了,氣的臉都綠了。”竹清壓不住嘴角,知道小掌櫃讨厭那對母子,便沒了顧及的笑道,“也真是厲害,不知道來鋪子裏幾次了,每每被趕出去下次還來的,臉皮真厚。”
“下次再來讓護堂的不用手軟,直接打出去就好。”楚玉茹眼睛每擡一下,注意力放在賬本上,不遠處桌子上還放着一摞。
也不知道怎麽的,小掌櫃要查看鋪子裏所有賬本,竹清雖不知道其中用意,但小掌櫃畢竟是鋪子的主人,想要什麽給找出來就是了。
看了好幾天舊賬本了,還剩下那麽多來,怕是到開春都難看完。
自被錦絮點撥過後,竹清跟着鋪子裏的師傅認真學習,制胭脂的技術突飛猛進,年輕人腦子靈光,又在前頭混了那麽久,清楚的知道客人的需求是什麽,做出的胭脂色和相出的新點子一一得到了楚玉茹的認可。
推出來時外界的反應也在告訴他們,竹清的想法沒錯,不僅要照顧到皇親貴族的奢侈,也要顧及到底層百姓的需求。
竹清憑借着自己的實力,在鋪子內地位直線上升,甚至于楚玉茹不在時他便是鋪子內拿主意的存在。
竹清緩步走上前去添了熱茶,“錦夫郎的身體如何了?”
提到錦絮,楚玉茹才放下手中事,像是在跟竹清閑談,又像是在思考近期錦絮的情況,“總歸是不那麽怕冷了,胃口也好了不少,大夫開的安胎湯藥得繼續喝着。”
“聽說錦夫郎在楚宅住的時候受過一場風寒,莫不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子?”添完茶水的竹清自覺的退到一旁,身上那股子怯懦的勁在贊美和榮譽中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時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從容自信。
如答應錦絮的一般,竹清放棄了對小掌櫃的幻想,一頭紮進了事業中。
楚玉茹沒回話,猛然想起那年過節帶着錦絮回家,好端端的錦絮在楚宅內受了涼,躺了許久才能下床活動。
現在細細琢磨,其中不乏有蹊跷之處,楚玉茹當即合上了賬本子,“今天先到這,我先回去了,鋪子裏有什麽事拿不定主意再叫人去宅上通知我。”
楚玉茹走的急匆,人上了馬車後竹清回廂房收拾東西才發現,說是要帶給錦夫郎的胭脂落在了桌子上,竹清拿起追出去幾步,已經不見馬車的蹤影了。
瞧着手中專門為錦夫郎打造的胭脂盒子,竹清轉身跟鋪子內的員工說了一聲後,拿起了鬥笠沒入人海。
街道上來往的人少了不少,馬車行駛起來快了許多,到了楚宅門口楚玉茹利索的跳下去,直奔着自個的院子而去,只見路過花園時看見了在亭子內陪楚父吃茶談心的錦絮。
随着錦絮的月份大起來,需要注意和請教的地方就多了,特別是孩子出生後要做些什麽。楚宅後院沒其他側夫的,只有楚父一個生育過的男子,要問只能去詢問他。
亭子四周的簾子被風吹的微微晃動,錦絮的側臉若影若現,臉上帶着羞澀的笑意。
楚玉茹過去時他們正笑着,見到楚玉茹來笑意更濃了,楚父招呼着她坐下,“剛還談到你,你就回來了。”
“談我什麽?”楚玉茹在錦絮身邊落座,自然的摸了下他手感受溫度,是熱的。
楚宅上下都知曉錦絮有身孕後怕冷的,他坐那裏暖爐就送到哪裏,半點不敢讓人凍着。
“這你可得問阿絮了。”楚父看出夫妻倆又悄悄話要說,自覺的找了個由頭離開,不打擾他們兩人。
楚父心裏頭開心,既然兩人成婚了,肯定是越恩愛他們做長輩的看在眼裏越開心,家和萬事興,更何況阿絮的性子好,心也軟的,必然會在身後提點着玉兒,免得一時糊塗做了錯事。
楚父一走後錦絮倒是先靠了過來,半邊身子軟了的躺在妻主的懷中,一雙狐貍眼帶着幾分可憐的瞧着她,“我和爹爹說你不讓我出門,肚子裏的寶寶昨晚托夢跟我說,她悶,要出去看看。”
“是孩子悶,還是你悶的慌?”楚玉茹把人圈在懷中,讓他靠着能舒服一些。
肚子大起來後錦絮身子沉,總喜歡找地方靠着,陪着楚父恭恭敬敬的坐那麽久,也是難為他了。
楚玉茹貼心的為他揉捏着腰肢緩解酸脹的,又道,“我突然想起你受風寒的那年,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冒風了?”
察覺到懷中人身子一僵,楚玉茹便知道其中是有問題的,任由錦絮如何撒嬌輕吻的,态度半分不軟。
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捏住了錦絮的下巴,“難不成是你故意的?”
四目相對,楚玉茹呼吸一頓,見錦絮點頭心裏頭一頓無名火冒了上來,掐着人下巴的手用了幾分力氣,“為什麽故意把自己弄生病了?”
錦絮眉眼低垂,往楚玉茹的懷中又擠了擠,一雙胳膊牢牢環住她的腰肢,說話聲悶悶的,“當時爹爹在逼你選夫郎,我着急了才出此下策,但效果還是不錯的。”
因為錦絮突然卧病不起,楚宅上下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他身上,楚父跟着擔心他的身體狀态,又見自家女兒如此上心的,自然是不好再提關于夫郎的事情。
錦絮身體稍微好了一些,迫不及待的要求回村子,也是為了避免楚父再次拿那些公子哥的畫像給楚玉茹看的。
眼中的狡黠很快閃過,但楚玉茹還是捕捉到了,又好氣又好笑的,拖着他後腦敲開唇吻了上去。
纏綿之際楚玉茹微睜開眼來,視線穿過鼓動的簾子和站在不遠處發愣看着他們的竹清對視上,後者慌張的移開視線原地不知所措。
錦絮身體敏感,一撩撥受不住的軟了身子,半趴在楚玉茹身上骨頭都酥了,全靠着楚玉茹支撐着才沒倒下去。
後背被輕輕拍了下,錦絮迷迷糊糊的回過神來,唇瓣分離的時候呼吸急促,眼神迷離的。
盯着楚玉茹的臉看了好一會,懵懵的順着她的視線扭頭看去,在看見竹清的那一刻整個人如從迷茫中清醒了過來,不動聲色的勾起唇角,“竹小公子來了,不請人進來坐坐,站外頭吹冷風的。”
說話的聲音只有楚玉茹能聽見,懲罰的捏了下他腰側,對竹清招手讓他進來。
脫下鬥笠的竹清耳朵通紅,局促的坐在亭子內,将手中拿着的胭脂放在了桌子上,“小掌櫃走的急,要給錦夫郎帶的東西落在了鋪子內,我給送過來的。”
錦絮瞧着胭脂的顏色新穎,就連那外殼上的雕花也是縣城內新的款式,便知道肯定是出自眼前這位的手筆了。
“如今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錦絮看了眼顏色便知道上唇定然不醜,收下後放手邊,“外頭天寒地凍的,自己跑來估計身子都凍僵了吧。”
“還成,東西是小掌櫃吩咐的,我擔心鋪子裏的人手腳不利索,再磕着碰着的,糟踐了東西。”竹清下意識的不敢去看錦絮,他沒告訴小掌櫃子錦夫郎跟他說了什麽,只清楚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曬的他渾身燥熱。
明明夫妻兩人也有跟他說話,可竹清就是覺得游離在外,他們的小天地任由外人如何說道也是難以插進,“鋪子內還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竹清起身,捏着衣角的手緊了緊,戴上鬥笠後匆忙道別。
錦絮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的将目光收回,指尖勾着楚玉茹的小指,“你給我做的鬥笠還放在屋子裏,許久沒拿出來戴了。”
楚玉茹給他的,他從楚玉茹那兒拿的,錦絮一一保存着,即便是兩人已成合規矩的夫妻,也不曾将那些東西随意的擺放,那上面帶着錦絮獨特的記憶。
年關過後由女帝親手整頓,局勢逐漸恢複平靜,各行各業走上正軌,由各地府衙安排流浪人員重新找工找住,很快街道上乞讨的人寥寥無幾。
天氣暖和了,錦絮越發想出門走走解悶,一個冬天可把他在府內蹲膩了,楚玉茹明白他的渴望,待到天氣一暖喚來馬車去了縣城外的一處小莊園游玩。
莊園依山傍水,處處好風光。
錦絮想出門不過是想換個環境,自個也清楚孕晚期要注意的事情較多,到了山莊不去山上也不往水邊走的,就在山莊內散散步,心裏頭也是舒坦。
楚玉茹就陪着他,守在他身邊,兩人把山莊內逛了一遍,錦絮明顯放松心情愉悅了不少,牽着楚玉茹的手走一路晃一路的。
山莊內有一條小溪貫穿而過,旁架着木架子可供坐上品茶閑談,山上的風柔柔吹下,帶起早春的涼爽。
快足月了,生産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錦絮無法盤着腿坐,只能雙腿垂在下面,望着腳尖下不遠處流過的溪水和其中的魚蝦,“怪不得有人來這兒釣魚,一網子下去能收獲不少。”
說話間一小男孩低垂着腦袋端着小食盤子送上來,跪下擺放好後不過擡眼認出了人來,激動的驚呼一聲,“恩人!”
楚玉茹回看向她,面容雖有變化卻依舊認了出來,是攔過她馬車讨要食物的小男孩,當時跑的太快楚玉茹便沒讓人去追,沒成想在山莊內見到了他。
“我想起你了,你如今在這兒工作?”
小男孩連忙點頭,頗有點不好意思,“當初沒來得及跟恩人道謝就跑了,多謝恩人賞的那一口吃的,才讓我熬了過去。”
楚玉茹明白那一帕子的糕點算不上什麽,小男孩說的大概是後來楚家的施粥,米粥湯熬的稀,卻也是吊着不少人一口氣,撐着挨過了冬天,等來了朝廷救助。
小男孩身上還有活,不方便逗留太久,連聲道謝後興高采烈的抱着托盤跑走了,背影都帶着股歡快勁。
“怎麽哪兒都能碰見認識你的人?”錦絮斜眸瞥了她一眼,端起牛乳茶小口的喝着,佯裝思考後道,“莫不是我的妻主有特別的魅力?”
開玩笑的話和吃醋的話楚玉茹還是能聽出來的,錦絮沒那麽小的肚量跟個小孩子置氣,繞過小茶案坐在了錦絮身邊,自覺的讓人靠着自己舒服些,手指纏繞着錦絮秀長的頭發,“我最特別的大概是堅定不移的娶你回家吧。”
孩子的出生來的格外意外,定下的明天回去,當天晚上錦絮便肚子隐隐作痛起來,啓初以為是孩子鬧騰,後來見了紅才驚覺是要生了。
好在前往山莊的隊伍裏帶了大夫和接生的穩公,一切按照預先演練好的井然有序的進行着,唯獨楚玉茹焦慮的在廂房外滴溜溜的轉悠。
派人回楚宅報了消息,楚父母已經往山莊內趕來,毫無經驗的楚玉茹成了拿定主意的人,她怎麽能不焦慮。
瞧着進進出出的人,墊着腳尖指望從來回開合的厚重簾子縫隙窺見點裏頭的情景,可惜裏面還用了屏風遮擋住。
楚玉茹想進去陪着,但錦絮說什麽都不讓,她只能在外頭等着,等人跟她描述裏頭的情況。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劃破黎明,驅散黑暗,楚玉茹卸了力氣的跌坐在椅子上,擡頭看向遠處的天空,太陽出來了。
生産完的錦絮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的躺在被子裏睡着了,穩公将孩子抱給楚玉茹時,楚玉茹呼吸一頓。
小小軟軟皺巴巴的小孩哭累了,被裹在小抱被裏睡的香甜。是個小女孩,生下來個頭不大,讓錦絮少受了不少罪。
楚父母沒一會也趕到了,楚父來的匆忙連梳洗打扮都沒來得及,卻帶上了給孫女打的小镯子和小鎖的,又給錦絮枕頭底下塞了黃金,寓意着壓驚的。
爹娘到後楚玉茹便不去管着剛出生的女兒了,有爹娘陪着女兒身邊必然不會出現問題,楚玉茹安靜的坐在床邊等着錦絮睡醒的。
等待生産時她聽見了錦絮痛苦的哀嚎聲,心跟着揪了起來,也終于明白了為何楚家只有她一個獨苗,她也不想再讓錦絮受一遍這樣的苦楚。
臨近中午錦絮才醒了過來,察覺到手被緊緊的攥着,轉動酸脹的眼珠便看見了趴在床邊睡着的人,心一下柔軟了起來。
錦絮抽出手的細微動作足以将楚玉茹驚醒,一下握的更緊了,緩過神來反應過來人醒了過來,展露笑顏,“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錦絮搖搖頭,“孩子看過了嗎?”
“看過了,大夫說很健康,在爹娘身邊呢。”楚玉茹拉着他手貼上側臉,眼眶泛紅,“我們只要這一個女兒就好了,往後再也不會那麽疼了。”
“你沒進來吧。”錦絮眉毛一下揚了起來。
楚玉茹搖搖頭,她哪裏敢進屋子的,不過是踏進去一腳,就聽見錦絮嚷嚷着要她離開的,穩公推着她不讓進了,避免浪費錦絮體力。
錦絮松了一口氣,他不願意在妻主面前展現出面容猙獰的一面,疼的他根本無法控制表情,唯一知道的事一定不體面。
錦絮愛面子,特別是愛楚玉茹心中自己的形象。
剛生産完身體虛弱,在山莊內住了一段時間,楚父母寸步不離的幫他們照顧嗷嗷待哺的孩子,給夫妻倆口子晚上有睡好覺的時間。
楚玉茹更是不敢離開半步的,聽穩公的話為錦絮調理身體,虛弱的人臉上恢複了血色,人也精神了不少。
在此期間楚玉茹幫助過的小男孩經常會帶些山裏頭新鮮采摘的果子給他們,也會用木頭雕幾個有意思的小動物,說要給妹妹當玩具的。
一來二去的跟錦絮熟悉了不少,小男孩會好奇的趴在搖床邊瞧着裏頭熟睡的小嬰兒,扮鬼臉逗她笑的。
孩子起名為楚一可,不再是剛出生皺巴巴的模樣,皮膚變得白皙可人,眼珠子黑白分明的看着人,總是笑呵呵的。
在山莊內住一個多月後,正式回了楚宅,楚宅的下人早早知道了消息,都等着小主人回來一睹容顏,排着隊的站在楚宅門口。
楚一可不怕生,誰來看她都是一副傻乎乎的笑,可把宅內上下喜歡壞了。
小家夥最離不開的還是錦絮,天一黑嘴巴一癟就要哭的,唯獨丫鬟把她抱到錦絮身邊來,才能安安穩穩的睡覺。
哄睡的時候楚玉茹就在旁邊陪着,搭把手就能讓錦絮輕松不少,等到小家夥後放床邊的搖床上,才能美美的抱着自家夫郎睡覺。
張氏母子倆聽了錦絮生了女兒的事情,又動了歪心思想過來攀親戚的,下手記得楚玉茹吩咐過的話,沒留情面的用棍棒将人驅趕走,半點沒給主子知道。
再後來楚玉茹聽說張母在縣城內賭場欠了不少的銀子,灰溜溜的連夜帶着兒子逃離的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