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烏雲團簇在一起遮擋住暖黃的太陽,氣壓低沉仿佛伸手就能碰到雲層邊緣,風刮的要比平時強上幾分。
頭戴鬥笠身穿着蓑衣的錦絮站在小山坡上觀察着田地,有兩三個跟他一樣前來田裏巡查,免得有山間的小動物跑來糟蹋苗子。
黑色的泥土地上出現了大片若隐若現的油綠,再一場春雨下來就能徹底破土而出。
錦絮擡頭看了眼昏暗的天,明明快到中午了卻跟傍晚似的,這場春雨一旦下來便不會小。
三兩下便從小山坡上下來,快步的往家裏頭趕,省的雨突然降下落的滿身濕。
路上碰見了雇傭幫忙翻新土地和春播的村民,錦絮壓低帽檐降低存在感,從旁邊順着縫隙溜過去。
他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不少人背地裏說些難聽的話,于是乎盡可能的細心想的周到一些,試圖在村裏展現好的印象讓大家對他改觀。
但楚玉茹離開後半點消息都沒有,算下來快要小半個月了,錦絮沒了心思去維持形象。沒了楚玉茹在身邊,旁人對他的如何印象,錦絮并不在意。
除卻答應好的在楚玉茹離開之後時常去田地裏看上一眼,其餘時間錦絮都呆在家裏等着,思考着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甚至于動過想去找楚玉茹的念頭。
知道楚宅在哪個縣城,知道在縣城的哪條街道,但念頭一出來就被錦絮強行壓制下去。
錦絮雖思戀擔心楚玉茹,但還沒喪失理智。
能牽絆住楚玉茹的大概是她們的事情被楚父母知道了,畢竟她們兩個在村子裏的關系已經不是秘密,有人告訴楚父母錦絮并不意外,楚父母不同意錦絮也不覺得意外。
只是他擔心楚玉茹現在的情況如何,錦絮閉了閉眼睛,平複低落的心情。
不管如何,他相信楚玉茹會回來的。
“錦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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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聲音叫住了他,錦絮擡起帽檐的動作有幾分跟楚玉茹相似,淡淡回望身後。
“我差點以為是楚家那女兒。”那婦人笑呵呵的說道。
錦絮盯着看了一會移開視線,熟練的勾起唇角笑了,“她回家去了。”
“回家了嗎?我來的時候路過你們家門口,門是開着的。”婦人疑惑了一瞬,擺擺手不做思考,“不過既然楚家那女兒有事回去了,要是田裏有什麽事情大可以來找我幫忙,全當是感謝吃了你那麽多解暑湯了。”
後面的話錦絮沒往心裏聽,或者說根本聽不進去了。
因為自己一人在家,每次離開家時格外注意将門窗鎖好,免得被心懷不軌之人鑽漏子。錦絮清楚的記得離開家之前特意檢查過,不可能沒鎖起來。
難道是…郁悶的心情瞬間開朗了許多,錦絮笑容真誠了起來,簡單的敷衍了兩句轉身往家裏跑去。
楚玉茹回來了,不然沒人會有家門鑰匙的。
錦絮嫌棄戴着鬥笠跑起來礙事,便把它抱在懷裏,知道将會見到日思夜想的人時,沉悶的風也變得有趣起來。
家中的門果然開着,錦絮推開籬笆門,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散去,徐璟越緩緩從屋內走了出來。
不情不願寫在了臉上,想到楚家如今的亂樣,對錦絮半點好臉色也擺不出來。
徐璟越僵硬的掏出褶皺的信來遞給錦絮,“表姐讓我遞信給你。”
錦絮笑意逐漸收斂,眼神冷了下來,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快到讓人誤以為是錯覺,又恢複了旁人印象中溫溫柔柔,毫無尖刺的錦郎。
“舟車勞頓,先進屋喝口水再說。”錦絮無視了徐璟越的态度,熱情的推着他進了屋內,順帶着抽走了他手中的鑰匙。
“怎麽好端端讓你來送信給我。”錦絮沒着急拆開,先替徐璟越倒了水,“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不知道。”徐璟越捏着杯子把滿肚子的話咽了下去,盯着錦絮彎起的眼睛,想到了一種在山上見過的動物──狐貍。
晃了晃腦袋把奇怪的想法抛之腦後,反正他來是送信的,信送到就行。
“是嗎?”錦絮一點點拆開信封,認出了是楚玉茹的筆跡,眉眼總算柔和了些。
時間慢了下來,徐璟越也不清楚表姐信裏寫了什麽東西,見錦絮表情沒什麽變化,心裏稍微好奇了起來。
左不過就是讓錦絮安心呆在家中等她回來的話,離開前徐璟越悄摸摸的跟在大夫後面看過一眼表姐,就算接受了大夫的診治也沒有半分服軟的跡象,當真是打算跟舅母舅舅死磕到底。
想到此處徐璟越不禁偷偷打量起錦絮來,雖說錦郎長的好看,性格也溫柔,但也不至于讓表姐能跟家裏鬧掰的程度吧,況且還是個死過妻主的寡夫。
徐璟越一口氣沒嘆下去,坐在對面的錦絮擡起了臉來,竟是看着他笑了起來,笑的徐璟越汗毛直立。
直覺告訴他該離開了,反正答應表姐的事情已經做到了。
“我先走了。”徐璟越裝作淡定的起身,走到了門前,推了一下,扣着門的鎖被晃的叮當作響。
又推了一下,真被鎖住了。
扭身不可思議的看向錦絮,只見錦絮歪了歪腦袋,沖他又笑了一下,“門鎖起來了呢。”
陰森、恐怖、穿梭在灌木等待偷襲的狐貍!
徐璟越緊貼着木門,舌頭打架,“你…你不會是要殺我滅口吧!”
眼睛到處亂轉,才發現窗戶都是落鎖的,沒半點逃出去的可能。
“怎麽會。”錦絮不緊不慢的把信收了起來,放進胸口處,“帶我去見楚玉茹吧,你知道怎麽讓我見到她的。”
明明是被舅舅喊來勸說表姐放棄錦絮,被表姐威脅送信也就算了,怎麽還被錦絮扣在屋裏,不答應就不放他走的。
徐璟越氣呼呼道,“我怎麽可能把你帶去見表姐,她院子周圍都有下人看守的。”
“果然被關起來了嗎?”錦絮半垂下眼眸,一把鑰匙滑到了手中,在錦絮的注視下走到了窗戶處,窗戶只能推開一指寬的縫隙,那虛虛挂在指尖的鑰匙懸在上面,恐怕風一吹就能掉下去。
錦絮笑容淺淺的,配上那張臉很難讓人相信他在做什麽,“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們就一起餓死在這裏吧。”
“你不會的。”徐璟越吞咽口水,語氣裏是自己都未察覺的不确定。
“是嗎?”話音落下,錦絮手一滑,鑰匙順着縫隙掉了出去,“那就省點力氣看誰熬到最後吧。”
就跟着沒事人一樣,脫掉鞋子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徐璟越抓耳撓腮,拼命的拍打着門,妄圖吸引路過的人,“瘋子!你們怎麽一個比一個瘋!”
可惜住的地方偏僻,徐璟越扒着門縫向外看了好半天,連片一角都沒看見,絕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幽怨的瞧着床上像是睡着的錦絮。
“你真的打算和我餓死在這裏?”
沒人回答。
徐璟越不死心的想用東西把鑰匙勾上來,在屋內翻箱倒櫃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趁手的,往椅子上一攤,累的滿頭大汗。
“難道你不想見我表姐?”
依舊是沒人回答。
徐璟越不清楚到底被關了多久,總覺得時間過得異常漫長,燥的他抓心撓肝坐不住。
“我帶你去見表姐還不成。”徐璟越頹唐的松口,按照錦絮的架勢,真當是要跟他死磕到底。
床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錦絮慢悠悠的坐了起來,眼底一片清明。
徐璟越,“但我不能保證能逃過舅舅的眼皮底下。”
只見錦絮打開床頭的櫃子,從中又拿出了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利索的将門鎖打開。
再次見到外面世界的徐璟越差點哭出來,揉了揉臉,“你去找車,我在這裏等着你。”
“送個信就讓馬車走了?”錦絮斜眸冷冷道。
“怎麽會,哈哈哈。”徐璟越幹笑兩聲,偷跑的計劃只能放棄。
搖晃的馬車內,徐璟越一臉不悅的盯着錦絮看,後者并不理會他,時不時撩開簾子看外頭的路程,對馬車行駛的速度并不滿意,眉頭皺巴在一起。
脫下僞裝的錦絮莫名讓徐璟越害怕,但轉念一想又不能把他怎麽了,鼓起勇氣道,“你跟我表姐不适合。”
錦絮收回視線,目光不帶一絲溫度,冷冷的瞧着徐璟越,放下的簾子遮擋住最後一絲光亮,車廂內暗了下來。
“表姐人長的好看,家底子也好,品行端正,明明可以找個如意郎君的,怎麽你偏偏要攀上她,把人往泥潭裏拉呢?”徐璟越越說越氣,瞪着錦絮發洩憤憤。
嘴上是答應了錦絮幫助他進楚宅,但徐璟越心裏可沒承認錦絮是自己的表姐夫,一定要在路上讓錦絮想明白利害的。
“你要是真的喜歡我表姐,那你肯定不希望看見她跟家裏鬧矛盾,還被關在了房間裏出不來,逼的只能跟舅舅絕食抗議。”
錦絮終是在徐璟越聒噪聲中有了反應,目光呆滞了一瞬。
“不然這樣,我帶你進去後你跟表姐說斷了關系,讓表姐對你死心,舅舅人好,肯定會給你另尋出路的。”
徐璟越說着激動了起來,再一擡眼只看見錦絮背過身捂着耳朵,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喂!你不聽就能把事情解決嗎?”
“舅舅是不可能讓你進楚家門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不過或許你能做個侍君,反正正夫和側夫就不要想了,肯定得是清白的男子。”
徐璟越一直叨叨個沒完,錦絮強忍住把他扔出馬車外的念頭,雙手緊緊的捂着耳朵也無法阻擋他的聲音,像是故意擡高了音調讓錦絮無處可躲。
徐·倒黴蛋·璟·受氣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