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一封書信捏在錦絮手中,上面寫着楚玉茹親啓。
誰會給楚玉茹寄信。
錦絮飛速的思索過無數種可能,根據日常同楚玉茹的交談,她的社交圈很窄,幾乎不可能有遠方朋友寄信給她,唯一可能的就是這封信是從楚宅寄來的了。
信件放在桌子上,錦絮端正的坐在桌前,盯着看了好一會。
楚玉茹一大早前往田地了,春播結束後雖不需要做些什麽,但為了防止遇到意外或是特殊情況,楚玉茹每天都會抽出時間看上一眼。
錦絮瞧了眼天色,大概會在中午前回來,還有一段時間。
桌上的信對錦絮而言充滿誘惑,信中到底寫了什麽,為什麽好端端在這時給楚玉茹寄信來。
手擡起又放下,不甘心的攥起拳頭。
錦絮無比渴望掌握楚玉茹所有事,在互相坦白心意後這種情緒更加濃烈。
就算被發現私自拆開,按照楚玉茹對他的态度應當是不會介意的,錦絮心中天人交戰,理智和欲望輪流占據高低,拉扯他不上不下。
深呼吸片刻,錦絮拿起了信封,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往屋外走去。
“是出去有事嗎?”回來的楚玉茹推開籬笆院門,将鬥笠脫下抱在身前,歪了歪腦袋看着他。
“有你的信,我正準備拿去找你。”錦絮舉着遞到楚玉茹跟前,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楚玉茹看了眼,略吃驚,“從楚宅寄來的。”
沒過多猶豫在錦絮面前拆開,快速的掃一眼,似乎注意到錦絮因為緊張唇瓣一直抿着,目光快把紙背燒出一個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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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讓我回去一趟。”楚玉茹把信塞給了錦絮,揉着肚子如洩氣的皮球,“好餓啊。”
錦絮逐字逐句的看過,讓楚玉茹回去并沒有說什麽原因,心情越發焦躁了。
“能知道叫你回去是為什麽嗎?”錦絮跟着進了屋內,坐在了楚玉茹身側,把信疊好放回了信封中。
楚玉茹思索了一會,大口喝着涼水,不太确定道,“我答應她們把田打理起來,估計是問這事吧。”
“但願如此。”錦絮默默應了一聲。
來了信件不得不回去,楚玉茹再三思量之下決定盡早出發。
雖在錦絮面前表現如常,可總是沒來由的隐隐不安,那封信塞給錦絮後不清楚被他放去了哪裏,楚玉茹也沒心思再看上一遍。
夜晚靜谧無聲,風吹在窗戶上發出輕微響動,兩人同床共枕已經習慣了,楚玉茹翻身為錦絮拉高了被子。
明日要找車前往楚宅,但她絲毫沒有困意。路上不似冬天結冰那樣難走,估計路程能縮短不少時間,可讓錦絮一人在家,楚玉茹不放心。
但楚玉茹并不打算帶錦絮一起回去,直覺告訴她爹娘沒來由的一封信處處透露出可疑。
若是真的和錦絮相關……
“我想跟你一起去。”一直閉着眼睛的錦絮緩緩掀開眼皮,半垂着眼睛側眸看向她。
楚玉茹沒着急回答,而是身子一扭鑽進了錦絮的臂彎中,腦袋不客氣的枕着錦絮的胳膊,傲嬌的道,“我雖然比你小一歲,但出遠門還是可以的。”
“真的能行嗎?”錦絮喃喃,“你可不能把我丢在家太久。”
“我向你保證,快去快回。”
說來慚愧楚玉茹不會騎馬,馬是奢侈且需要專門飼養的,要是會騎路上還能省下一段時間。
尋來的車卻是用馬來拉,馬比其他牲畜要快上許多,楚玉茹一大早揣着錦絮給的幹糧上了馬車。
臨走前聽錦絮千叮咛萬囑咐了好一堆,無外乎就是讓她快些回來,若是有事情定然要找機會通知他。
車廂一個人坐有些空蕩,上次還是同錦絮一起回去的,兩人在路上聊聊天,說說話時間過的也快,這下是楚玉茹一人,總感覺煎熬了許多。
待到第二天傍晚馬車進了楚宅所在的縣城,穩當當的停在了楚宅門口。
宅門前站在個墊着腳尖來回看的丫鬟,見馬車停下快一步的上前撩開車簾,欣喜道,“奴就猜到小姐大概這時候回來。”
小環邊說邊扶着楚玉茹下馬車,“家主和正君要是知道您今晚就回來,肯定要懊惱沒讓小廚房做頓好的。”
楚玉茹沒心思和她逗笑,一路上除卻休息和想錦絮之外,都在思考突然把她叫回來的原因,好在事情發生前想清楚對策。
沒着急進楚宅,楚玉茹在門前站定,嚴肅且凝重的問,“最近爹娘可有異樣?”
小環不清楚小姐為何這麽問,但還是仔細思考了一番,“家主和正君都好好的啊,奴才并沒有發現什麽。”
“那有沒有什麽書信寄過來。”楚玉茹擡腳踏進宅內,心跳快了幾分。
小環腦子裏充斥着宅內各種瑣事外加上聽來的八卦,一時半會要讓她想起細節屬實為難了她,憨憨一笑乖巧的跟在楚玉茹身後。
自楚玉茹踏進宅內,回來的消息便迅速在宅內傳播開,進前廳時楚父母已經坐下了。
沒有往日親切的迎上來,沒有噓寒問暖,楚父端起茶水默默喝了一口,連眼皮子都沒擡起看她一眼。
氣氛不算好,或者說差到極點了,自小到大楚玉茹還沒經歷過這種情況。
“舟車勞累的,先坐下。”還是楚母給的臺階。
楚玉茹思考了片刻,挪着坐在了楚父下手的位置,再看小環察覺出情況不對,早早溜走了。
楚母,“說的忙地裏的事情,忙的怎麽樣了?”
“原本打算開墾三十畝,但因為事情拖拉,差點沒能完成。不過好在想出了辦法,甚至整理出五十畝來,前不久剛播種完。”
說話間楚玉茹一直在觀察楚父的表情,見沒什麽異樣稍微松了一口氣,或許是她太過于敏感了。
只是這口氣還沒徹底松下來,啪嗒一聲,瓷杯嗑在木桌子上的聲音,楚父終是擡起眼睛看了她。
“你沒什麽要跟我們說的嗎?”
楚玉茹脊背如針紮般坐立難安,放在膝上手微微蜷縮起,腦中飛速思索着該如何度過這一茬。
楚父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罷,袖中抽出一封信來,拍在了桌子上,眸中有火在燒,“要不是村長寫信告訴我們,你是不是打算瞞我們瞞一輩子!”
“幾年沒看着你倒是能耐了,敢跟寡夫搭上,還敢把人往家裏頭帶。”楚父起的胸口起伏,指着楚玉茹要罵卻半天沒能說出口,指着的手指都在哆嗦。
楚玉茹規矩的站起身,話上卻絲毫不讓,“可在過年的時候,父親對錦絮的印象是好的,怎麽現在就如此不待見了。”
“你不跟錦絮混在一起,我不會生氣,也不會不待見他。那麽多公子給你挑,你轉頭跟一個克死妻主的男人在一起,你是想氣死我!”
“我……”楚玉茹還未開口辯解,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清脆一聲制止的她的話頭,也止住了楚父氣的急促呼吸。
力道不輕,打的楚玉茹站不穩的後退了幾步,口裏能嘗到甜腥的血腥味,耳朵嗡嗡作響的聽不真切。
“你怎麽跟你爹說話的?”楚母面色冷峻,呼來了宅內下人,“把小姐送回房間。”
楚母年輕時是種地的,手上的力道可想而知,楚玉茹被扶着出前廳還沒緩和過來,腳下一深一淺走的別扭。
“你幹什麽!她就算是做錯了,你也不能動手打她啊!”楚父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只好沖着楚母胳膊上打了一下,“玉兒人那麽單純,說不準是被騙的。”
楚母指腹擦去夫郎眼角的淚花,态度依舊算不上柔和,“打那一巴掌讓她好好冷靜冷靜,別沒大沒小的犟嘴。”
即便楚玉茹不常回來,但她的院子依舊會每天派人來打掃,被“請”到屋內後楚玉茹聽見了屋門落鎖的聲音,反應過來去推門時已經打不開了。
楚玉茹拍打着門,焦急的透過縫隙去喊快步離開的人,“小環!把鎖打開!”
小環腳步停頓了一瞬,頭埋的更低,快步離開了院子。
楚玉茹的院子并不偏僻,白天時常會有下人院門前路過,可偏偏她被關在屋內後,院門前很少能看見下人路過,就像是刻意避開這裏。
千防萬防,左思右想,楚玉茹就沒想過爹娘會把自己關起來,不讓她回去。
不清楚要被關多久,楚玉茹焦躁坐立難安,想從窗戶翻出去,一推才發現窗戶被特殊改造過,外面有東西抵着,只能推開透氣的小縫。
想來在讓她回來前爹娘就已經想好了把她關起來。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楚玉茹的焦躁越發明顯,下人送來的飯菜原封不動的拿了回去,連口水也不願意喝。
幹挺挺的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床頂,任由誰來都一言不發。
小環把情況彙報給楚母時,楚母只是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情況。
反而一開始氣的直發抖的楚父心軟的一塌糊塗,在屋內走來走去坐立難安,待到小環離開終是忍不住了,“玉兒這般耗下去,別把身體糟踐壞了。”
“她沒那麽容易垮掉。”楚母擰起眉頭,松口道,“讓徐家那小子過來勸勸,她們同齡能說得上話。”
像是找到主心骨,楚父連忙鋪開紙筆寫下書信來,只盼望着徐璟越過來能同楚玉茹說上些話,讓她想開一些。
天底下那麽多男人,怎麽偏偏就喜歡上這樣身份尴尬的男子。
楚父收到信後的嘆氣次數快頂的上一年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實的,滿腦子都是村長信中的話,跟針似的紮在眼裏。
今日太陽高照,熱烈的陽光無視窗戶遮擋,直直打進屋子,形成一道道光柱。
出奇的沒到飯點門從外面打開了,腳步輕巧的踩在木質地板上,沒有聽的耳朵起繭子的勸說話。
隆起的被子動了一下,楚玉茹勉強的翻身側躺着,鼻尖嗅到了食物的香氣。
隔着床的紗質簾子隐約看清身型,不像是每日給她送飯的小環,估計是換了其他人過來,楚玉茹心中這樣想。
“拿下去吧,我不吃。”
那人幾步沖到了裏屋,撩開串珠簾子叮當作響,氣勢洶洶的叉腰站在床前,“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沒進食了!”
“徐璟越?”楚玉茹撐着身體勉強坐起來,沒進食讓她渾身疲軟沒有力氣,撥開一半簾子,看見了徐璟越燒的明亮的眼睛。
不甚在意的拿來靠枕墊在腰後,“我爹讓你來的?”
看到舅舅送來的信件徐璟越滿肚子火氣,當即找了馬車過來,一路上想好了見到楚玉茹如何的數落她。
但真當看見虛弱無力,臉色蒼白的楚玉茹時,刺耳的話又說不出口了,別扭的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不能和錦郎在一起,你偏不聽我的話。現在好了,和舅母舅舅鬧的那麽僵。”
楚玉茹,“覺得不能在一起是因為錦絮的身份還是他人不好?”
徐璟越抿唇沒回答,他自然是對錦郎無半分惡意,不然也不會幫着錦絮瞞身份的。
若是只跟錦絮做好友,無論貧富貴賤都能相處,可現在錦絮要當自己表姐夫,關系不一樣了,肯定是要注意身份的。
楚玉茹突然想到什麽,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封信來塞進徐璟越手中,“我不求你能明白我的想法,但求能把這封信送給錦絮,他還一個人在家裏等着我回去。”
手裏的信如燙手山芋,徐璟越連忙松開手,“舅舅是讓我來勸說你放棄的,不是讓我來偷偷傳信的。”
信落在了地上,像是丢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楚玉茹着急忙慌的探着身子去夠的,長久未動和未進食弄的頭暈眼花,胳膊一個沒撐住軟了下來,下巴重重磕在了床沿上。
頓時嘴裏吐出一口血來,大有一副止不住的架勢。
楚玉茹跟沒痛覺一般,一把抓住轉身要去喊人的徐璟越,五指死死扣着他的袖子,說話間溢出口腔的鮮血不斷往外冒着,下巴上滿是刺目鮮紅,“你答應給錦絮遞信,我就讓你叫人。”
“你真的是瘋了。”徐璟越吓的手直發抖,奪過楚玉茹手中的信封塞進了袖中,急匆匆的出去喊人。
楚玉茹聽見了徐璟越叫喊聲,頭疼的厲害,眼前一陣眩暈,擦了擦下巴,再擡眼瞬間無了意識,直直從床上翻了下去。
這給錦絮看到不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