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回到家剛放下東西沒一會,楚玉茹便聽見隔壁傳來王翠的罵聲,卸弓的手一頓。
王翠回來了。
一回來就對錦絮辱罵,光是隔着兩堵牆聽着楚玉茹捏緊了拳頭,手已經握在門把上了。
當王翠的聲音中斷斷續續夾雜着錦絮的求救時,楚玉茹回過神來之際已經沖出了院子,踹開了籬笆門。
屋門推開後只見王翠手裏拿着棍子,恐吓躲在桌子下縮成一團的錦絮。
王翠憤怒而漲黑紅的臉,手臂青筋暴起,一副勢必今天要把人打服氣的架勢。
而躲在桌子下的錦絮頭深深埋在手臂間,捂着耳朵不敢多聽一句,肩膀哆嗦如篩糠。
楚玉茹上前奪走王翠手中的木棍,擋在桌子前護着,難得冷了臉,“我救你是讓你有力氣來打人的?”
斷掌到被送到赤腳大夫處王翠是有印象的,也知道是楚玉茹救了她的命,還給她墊付了藥費。
面對楚玉茹時不敢再豪橫,詢問過赤腳大夫那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可還不起,也不願意還。
甩袖坐在床上,不再言語。
楚玉茹蹲下身子,目光平視錦絮,不好去觸碰他,只能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沒事了。”
錦絮搖搖頭不願意回她,腦袋深深的埋下。
一旁看着的王翠生怕給楚玉茹惹不開心了,跟她提錢的事情,訓斥道:“跟你說話沒聽見!”
Advertisement
錦絮單薄的身子抖的更厲害了,顫巍巍的擡起腦袋,本消瘦棱角分明的面頰此刻高高腫起,眼眶中蓄滿了晶瑩剔透的淚水,瞬間滑落下來。
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排斥周圍的一切,又格外期望有人能幫助他。
楚玉茹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掌心中的木棍好似下一秒就要被捏碎一般,幾乎是咬着後槽牙才移開的視線。
“你以後不能對錦絮再動粗。”
王翠閃過不耐煩,“他是姑奶奶的男人,姑奶奶就算是今天給他打死了,也沒人敢說什麽!”
楚玉茹爹娘都去外縣做生意過好日子了,她一點兒上進心都沒有,窩在村子裏整天往山上跑。
手裏應當是有不少閑錢,曾經王翠找她借過錢,但楚玉茹想都沒想了當拒絕,絲毫不擔心惱了人。
所以王翠對她又是嫉妒,又是瞧不上。
“他是你夫郎沒錯,你想怎麽樣也是你的事情。”楚玉茹吐出一口氣來,暫時平緩胸膛翻湧的情緒,“那你就別怪我催你還債了,我會跟賭場的打手一樣,等在你家門口,打到你湊起錢來。”
随着話音落下,手腕粗的木棍被楚玉茹折成兩段,扔在了地上。
提錢是王翠的命脈,且就算她不斷一掌也是打不過楚玉茹的,所以兩人才能相安無事的做那麽多年鄰居。
王翠選無可選,只能妥協。
楚玉茹離開前又看了一眼躲在桌子下一動不動的錦絮,再留下過多的關心反倒是對錦絮不利,掩去眼底擔憂離開了。
王翠氣焰已消,她來到桌子前粗魯的用腳踹着桌腿,“剛才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現在裝可憐兮兮給誰看。”
果不其然錦絮剛還盛滿淚水的眼眶已經幹涸,只剩下一片冰冷寒意,向上斜斜的瞧着王翠,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件。
王翠心中不爽的抓起錦絮的頭發,把人從桌子下拖了出來,強迫他揚起臉來。
“你他爹的故意的,故意引楚玉茹來!”
彼時的錦絮全然不見害怕,雙手撐在地上維持上半身平衡,帶着近乎瘋魔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要不然你殺了我?”
視線對峙,暗潮湧動,王翠率先敗下陣來,癡狂不要命的人得罪不起。
嘀咕罵道,“和楚玉茹一樣,會咬人的狗不叫。”
出乎意料的錦絮沒生氣,表情空白了一瞬,笑了起來,是發自內心喜悅的笑容。
王翠臉色更難看了,像是面對什麽髒東西,快速的拉開距離。
自從楚玉茹警告過後再也沒聽到打聲,偶然飄來幾句罵聲也很快消失不見。
王翠回來後自然是不能再吃錦絮做的飯菜了,楚玉茹又回到了白天幹餅,晚上煮碗稀粥填飽肚子的生活。
她有意無意的觀察王翠,發現自從王翠回來後就沒怎麽出過屋子,更不用說找工賺錢了。
楚玉茹大致算了下,她給錦絮的錢應當是還能再撐一段時間,遂放下心來。
水每天都吃,很快見底,楚玉茹專門早些下山去溪邊挑水。
橘黃色的夕陽漸漸西斜,照的溪水光影斑駁,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楚玉茹放慢腳步,走到距離錦絮不遠不近的地方。
自從王翠回來後兩人便沒在交談過,最多是出門恰好碰上,互相看一眼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錦絮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楚玉茹餘光悄悄打量着。
錦絮提上水桶,擡起手擦汗時,寬大的袖子順勢滑到臂彎處,胳膊上或深或淺的交錯着青紫,看的人觸目驚心。
“她又動手了?”楚玉茹三步并作兩步的上前,無法顧及禮貌的攥住錦絮的手腕。
手腕被牢牢箍住,錦絮掙紮了兩下便放棄了,扯着袖子往上提試圖遮蓋住小臂上的痕跡。
“沒事。”錦絮半垂眼眸,張口還想說什麽時,瞥見了有其他人往溪邊走,情緒一下急切起,推着楚玉茹的肩膀,語氣兇了些,“放手!”
抽回手後錦絮面容恢複平靜,挑起扁擔一言不發的走了,徒留下不知所措的楚玉茹站在原地。
呆滞的望着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同樣一聲不吭的挑好水,只不過她在溪水邊坐等了一會,等到錦絮應該已經到家了,才挑着扁擔回去。
楚玉茹郁悶又委屈,情緒全發洩在了挑水上,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水缸快被灌漫出來了才歇腳。
外頭天都黑了,她還沒能緩解過來,滿腦子都是錦絮冷漠的看着她,絕情轉身離開的樣子。
楚玉茹帶着氣的抱着被子來到軟席上,蒙起腦袋,棉花塞住耳朵,決心今晚上天塌下來她都不在意了。
決定是那麽決定的,但她左等右等,眼睛時不時看向床榻處的窗戶,等到隔壁的燈熄滅了,才安心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