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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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仲的動作快得讓人詫異,第二天一早,就帶着一個人敲開了商飏辦公室的門。
跟在計仲身後的男子身高不到一米七,瘦得像猴。
一頭黃毛久沒染了,發根又黑又油,結成一绺绺的,正如他臉上的谄媚笑容。
“商總,您這麽忙,”他搓着手,聲音打着顫,“怎麽又想起我這種不入流的小人物了……”
又想起?
站在他身後的計仲訝異地挑了下眉。
商飏瞥見了,身子向椅背一靠,問那個他毫無印象的男子:“最近在忙什麽?”
“不忙不忙,不敢忙了,現在盤了個店面在賣燒烤,賺點辛苦錢。”
他說完,對上商飏直望過來的視線。看見那雙劍眉微微一挑,淩厲中似乎帶着不滿,兩條寬大的褲腿驀地軟了。
在摔個狗吃屎前,計仲一把抓住他胳膊,将他提溜了起來。
計仲皺了皺鼻子,不知是嫌棄他髒兮兮的打扮,還是畏畏縮縮的态度,粗聲粗氣地彙報前情:“我去解放路找線人打探消息,車停在他店門口。這小子還在搬貨車上的魚呢,一看見那車牌扭頭就跑,我就把他抓回來了。”
那車是公司名下的一輛奔馳商務車,專門用來處理一些灰色地帶的事務,車牌不是666、888,而是機選的雜亂數字,不是特地去記一般記不住。
商飏笑了下,沒什麽溫度:“跑什麽?怕見到我?”
“不是……”
男子嘴裏念叨着,扶着寬大辦公桌的邊緣,勉強撐直身子,指尖抖得厲害,一直沒擡起頭。
“哦,那看來我誤會了。送他回去吧,讓人家好好做燒烤生意。”商飏輕輕地說完,揮手示意把人帶走。
仿佛在油鍋裏滴入幾滴水珠,男子用力掙脫開計仲的大掌,眼淚唰地流下來:“商總,我錯了,這次不用您去查,我主動坦白,您能不能放我一馬?”
商飏眉頭微微一蹙:“坦白什麽?”
“您上次說讓我改邪歸正,我聽您的話,盤了這個店面做燒烤。一開始生意不錯,但現在天冷了,來吃燒烤的人少了,我……我老婆又懷孕了要補充營養,我就……我就找菜市場的人進了死魚……但那些魚都是剛死了一、兩天的!當天吃不會鬧肚子的!”
計仲一臉懵:做燒烤?進死魚?老大怎麽關心起這種市井小買賣了?
“你老婆的身體重要,別人的身體就随便糟蹋?”手指在實木桌上敲出重重一響,商飏的聲音不怒自威,“改邪歸正?上次你怎麽答應我的?”
“商總,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做這種歪門邪道的事了!這些死魚我今天是第一次進貨,還沒賣給過客人。您千萬別報警,不然警察看到我之前那案底肯定要把我關進去,我不能留我老婆一個人在家……”
計仲與商飏交換過眼神,拽起早已癱在地毯上的男子,從他外套口袋裏摸出了張身份證,姓名欄寫着程江濤。
身份證拍了照片發給相熟的警局局長,對方很快回了電話。
程江濤有過不少案底,最近的一次是私闖烽山別墅偷拍貝瑾塵照片出售,被抓起來判了一年。
商飏聽完臉色鐵青,隔着電話說了今天偶遇程江濤的始末,讓計仲押着人去警局主動交代了。
電話那頭,老局長低聲吩咐一旁下屬去對接,回來時長嘆了口氣:“商總,這種人壞到骨子裏了,不幹壞事他反而渾身不自在。也是巧,又被你碰到了。”
商飏慣例客套了幾句,才說:“他上次拍照片那事……”
老局長說:“你是想說你丈夫那些照片是吧?貝先生是公衆人物,我們也很重視這件事,後來順着程江濤交代的線索繼續追查,沒發現新的買家。之前從程江濤家裏搜查出來那些照片,除了多洗給你的那一份,原始文件和照片作為證據,在法庭判決後也都全部銷毀了。你就放心吧。”
“咳、咳!”商飏突然猛咳了兩聲,“沒事沒事,突然嗆到了,謝謝王局這麽上心,下次我去找您泡茶。”
挂了電話,商飏愣愣地捏着手機靠在座椅上,右手摸進西裝馬甲口袋裏,捏出一張貝瑾塵的照片,望着出神。
他在酒窖裏發現的照片,難道就是王局說的多洗的那份?他沒找人跟蹤貝貝?
崮城新林區天駿小區。
孟莎正在書房裏看下屬發來的公司營業數據,猛地聽見客廳“硴啦”的玻璃碎裂聲,和大得能讓房子都顫上三顫的吼聲:
“什麽狗屁導演!不是玩意的東西!”
“怎麽了怎麽了?”孟莎捏着鼠标跑出去。
客廳地面上,一杯剛泡好的菊花茶砸了個粉碎,保姆阿姨正拿掃把在收拾。
貝如松站在一旁,鼻梁上挂着老花鏡,左手握着手機,右手食指氣得發抖:“你知不道塵塵和商飏上的那綜藝出事了?那個什麽熊導演,和他老婆說要退出?”
孟莎以為多大事呢,松了口氣:“知道啊,那兩口子鬧離婚,所以才不上那個伴侶節目了,小劉有給我轉過微博。”
小劉是孟莎公司的助理,知道老人家關心兒子又不太會上網,時不時就轉點貝瑾塵的相關消息給她。
“肯定不是!我看到頭條新聞上有人爆料,是那個熊導演不是玩意,在塵塵家裏錄綜藝欺負塵塵了,後來才退出節目的。”
貝如松越說越氣,鼻子往外直噴火,點開通訊錄:“我問問塵塵,到底怎麽回事!”
孟莎平日裏總吐槽他膽子小瞎擔心,一關系到貝瑾塵也不放心了,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聽電話裏的嘟嘟聲。
撥了好幾次終于接通,電話那頭隐隐有音樂的空洞回聲。
貝如松剛問出問題,就被貝瑾塵全盤否認:“爸,那是網上的新聞,都是假的,你別亂信!你兒子能讓別人欺負嗎?你放心吧,我在彩排,回家了再給你打電話。”
“好好好,不信不信,你忙,不要貪涼感冒了啊。”貝如松囑咐了一大通,挂掉了電話,依然擰着眉心板着臉。
他問:“你覺得塵塵說真話了嗎?”
孟莎捏着鼠标起身打算回房,“你老是東想西想,兒子說了沒有的事,你別自己加戲了。”
“我覺得有蹊跷,他和商飏結婚三年了,之前哪裏有出過這種新聞?擦邊碰瓷的都沒一條。這次這事說明什麽?姓商的小子對他不上心了!”
孟莎瞪他:“商飏好着呢,你別一天天挑事!你要是覺得哪兒不好,當面找他說去。”
說完她扭頭回了書房。
家裏安靜了片刻。沒一會兒,一個影子挪到了孟莎的電腦旁,哼道:“我也不是說商飏不好,我就是不放心塵塵。那個,我之前手下不是有個兵叫陳聰,轉業後開了保全公司。聽說做得不錯,雇的都是以前部隊的人,我準備花錢找他們跟着保護塵塵。”
“陳聰不行,絕對不行!”孟莎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貝如松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怎麽不行了?”
“那個……塵塵不是不喜歡別人跟着他嗎?你別惹兒子生氣。”孟莎捏着雙手,頓了頓又說:“他之前還和小商鬧過,說總是被人跟着像個囚犯似的,不自由。後來除非是公開場合,不然不給人跟。”
貝如松擺擺手:“沒事,悄悄的。那些老兄弟都是我手下的兵,身手我都清楚得很,不會讓塵塵發現的。”
孟莎急道:“你難道不會說漏嘴?你有什麽事能瞞住兒子啊?”
貝如松默然。
從貝瑾塵懂事以來,他這個當爸爸的的确在兒子面前無所遁形,什麽秘密都藏不住,請年假回來打算給兒子過個驚喜生日卻在電話裏說漏嘴,偷偷給兔子芝麻喂油麥菜結果兔子吃壞肚子拉稀……
數不勝數。
但他相信這次不一樣。
陳聰後來去了偵察連,專門幹埋伏守候的活,絕對不可能被發現。
“我先問問陳聰,問問再說。”
話落,貝如松打了電話,被對面接連按掉了三次。
“怎麽回事!陳聰現在飄了,太飄了,連老首長的電話也不接了!”貝如松氣得在書房裏直兜圈,轉了半天。
一旁的孟莎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肌肉終于能動了:“人家忙呢。你別在這轉悠了,晃得我頭暈,我要忙了。”
“忙,就知道忙。你一點都不關心塵塵!”貝如松氣呼呼地走了。
孟莎不搭理他,嫌他念叨得煩,還戴上了耳機。忙了一會出去倒水,沒見到老頭的身影,才問保姆阿姨。
空氣中飄着雞湯的香味,阿姨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貝叔剛剛出去了,好像說要去看塵塵。”
“啊?!”孟莎霎時慌了,放下水杯就給去玄關穿鞋。
套上一只,聽見阿姨說貝如松走了十幾分鐘了,估摸早打車走了,趕緊回書房給商飏打電話。
“小商啊,不好了!你爸爸突然發神經,說要去看塵塵,萬一撞見咱們安排跟着塵塵的人就糟了,你趕緊想辦法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