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後我不想做人了

第7章 一報還一報

一報還一報

貝瑾塵從小學舞，每天還堅持健身，看起來清清瘦瘦，力量一點也不小。他這一腳，正中商飏小腿胫骨，快狠準，踢得商飏額頭的青筋爆出，臉頰漲紅，下颌緊緊收成一條線，才硬生生忍住了呼痛聲。

商飏腿痛，但不如心痛。貝瑾塵為什麽氣成這樣？還不是他造的孽，仗着夫妻關系強迫貝瑾塵，不知節制，甚至還拍下手機裏的那些照片。

“真的是我不好……”他揚聲道歉，左手扶住牆壁，慢騰騰地走出衛生間，四下一看，哪裏還能看到貝瑾塵？

病房門一動，他欣喜地看過去，卻和提着大包小包的計仲、魏棟對上了視線。

商飏全身只穿了一條內|褲，小腿被踢得紅腫的一小塊十分明顯。魏棟比計仲更早看到，金絲眼鏡後的眸光一縮，放下袋子就跑過來攙住了商飏，聲音裏壓着火：“發生什麽了？誰把你踢成這樣？柯天呢？他怎麽沒陪着你？”

商飏一張口，不受控制地倒抽了口冷氣，沒回答魏棟的層層追問，蹙眉問道：“你們剛才沒遇見貝瑾塵嗎？”

“沒，沒看見他。”計仲放下東西，和魏棟一起扶着商飏在病房會客廳的深灰沙發上坐下，語氣小心翼翼,“嫂子還沒消氣啊 ？”

“沒有。”坐下時商飏條件反射地一縮小腿，疼得額頭上青筋突出，說，“你去找找他，給他送件外套。他就穿了件襯衫，我怕他凍着。”

“诶，好。”計仲一口應下，剛要去拿，被魏棟叫住了。

“我去吧。”他推推眼鏡起身，從衣架上拿了商飏的黑色風衣，“醫院這邊你比較熟，趕緊叫醫生給老大看看傷。”

魏棟在商飏的三心腹中排行第二。計仲憨厚忠實，柯天機靈善變，而擁有民商法和國際關系雙學位，擔任智囊星角色的魏棟則是公認的嚴謹認真——不過如果換成貝瑾塵對這類人的統一評價，應該是古板守舊、不知變通。

魏棟對老板的私事沒興趣，如果不是商飏出車禍，他可能永遠不會和貝瑾塵有什麽交集。可今天第一次遇見貝瑾塵在商飏車禍受傷後還對他動手，他算是明白為什麽商飏從不帶貝瑾塵露面了。

貝瑾塵私底下的脾氣太差了，商飏太寵着他，護着他了，肯定是他想怎麽樣都行、都遷就。計仲事事按商飏的意思去辦，要是讓他出來送衣服，肯定絕口不提貝瑾塵踢商總的事，說不定他還反向安慰貝瑾塵呢！

他找了一大圈，才在消防通道裏找到了貝瑾塵，板着臉遞過去風衣外套，然後轉身就走。在消防通道的大鐵門合上前，他冷冰冰地說：“商總讓我給你送的衣服。他剛出完車禍，手臂帶着傷，心裏還記挂着你，你不覺得你太任性了嗎？”

“等等！”貝瑾塵挑起眉，眼神淡淡的，“你知道我為什麽踢他嗎？”

魏棟愣了下，嚴厲的語氣散了些：“不知道，我剛下飛機，商總也沒有提過……”

貝瑾塵笑了，笑容裏含着一股獨特韻味，一瞬間将那張清冷的臉點亮。他又問：“你談過戀愛嗎？”

“沒談過。你問這個幹什麽？”魏棟抿緊了唇，眼神戒備，“我給你送衣服，不是對你有意思，你不要多想了。”

唇角的笑意流露出譏諷，貝瑾塵嘴唇微張，吐出致命一擊，“沒談過戀愛，那你剛剛在指導什麽？指導我如何當好一個母胎solo嗎？”

魏棟再進病房時，緊咬着牙，眼底密密麻麻全是紅血絲，把計仲吓了一跳。畢竟魏棟一直冷靜穩重，他還沒見過他這麽生氣的樣子。計仲剛想問怎麽了，可魏棟搖了搖頭，他便了然地不問了。

被商飏問及貝瑾塵的情況，魏棟做不出背後嚼耳根的事兒，又顧忌商飏的面子，只含含糊糊地說道 ：“沒什麽，給了他衣服我就走了。”

“他穿上了吧？”商飏得到确認的回答，總算放心了點，又想到貝瑾塵剛剛氣急攻心的神色，他無意識地輕嘆了一口氣。之前犯下的錯那麽多，接下來該怎麽辦？總不能次次都避開沖突吧？

魏棟一直觀察着商飏，在他嘆了第五次氣時終于忍不住出聲了：“商總，你遇到麻煩了？”

商飏條件反射般和計仲對視了一下，等到将視線移回到魏棟身上時，魏棟鏡片後的那雙眸子敏銳地眯了起來：“你們倆有事瞞我？”

糟了，商飏脖子後面的汗毛豎起。魏棟的觀察力和邏輯能力一直最敏銳，沒想到只是一個眼神，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魏棟出去時，商飏特別提醒了計仲，他失憶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柯天和魏棟。商飏不是不信任他們，是他深谙一個真理，被許多人知道的秘密，最後一定會廣為流傳。更多的人牽扯進此事，他的生活勢必會天翻地覆，他和貝瑾塵的關系也會越來越複雜，越來越不好處理。

正午的陽光亮得刺眼，在地板上投下窗戶的斜影。魏棟抱着手沉默了很久，忽然側向計仲，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說。”

計仲攥着手，呵呵裝傻：“哪有啊 ，你想多了吧。”

“和貝瑾塵有關？”魏棟像循着味兒覓食的豹子，試探性地問道。

計仲搖頭：“不是。”

商飏點頭：“是。”話落磨了磨後牙，他就知道計仲不會撒謊，這已經露出馬腳了。為了讓謊言更真實些，他又嘆了口氣，說：“剛剛你也看到了……”

魏棟緊繃的下颌忽然放松了，也嘆了口氣，說：“我原本不準備提的，但是商總你既然主動說了，那我也就直說了。”

“啊，你說。”商飏怔住了。難道魏棟發現了什麽？

“我剛才和貝瑾塵聊了會。”魏棟料想商飏和貝瑾塵朝夕相處，不可能不知道他什麽脾氣，也就沒提兩人鬥嘴的內容，“你之前從不帶他露面，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們之間的問題不能拖着不解決。”

一股涼意從商飏後背升到頭頂，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他“嗯”了一聲。

魏棟搖搖頭，“商總，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再這麽寵貝瑾塵，寵得他脾氣這麽大。

商飏捋了下臉，垂眸道：“是，我也這麽想的。”不能再這麽折磨貝瑾塵，折磨得他情緒失控。

“那就得趕緊改變啊！”魏棟的拳頭狠狠打了下手心，發出“啪”的一聲，“感情最重要的是彼此尊重，不然是不可能長久的。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沒想明白呢？”

商飏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就知道，他之前做得那麽明顯，怎麽可能瞞得過魏棟！魏棟一個法律碩士，道德感、正義感都那麽強，要不是他的下屬，說不定現在就把他扭送到派出所了！

“我現在想明白了，真的。”商飏深邃的眉眼皺起，深深地自責，“我深刻反思，一定要改！”

“也……也沒有要反思這麽誇張吧……”

“不，魏棟，我知道你是給我留面子。”商飏騰地起身，神情堅毅果決，“我不該再逃避了，我今天必須和他說清楚。他在哪？”

魏棟覺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他沒想讓商飏這麽直接的，夫夫倆的事慢慢解決也行啊，怎麽商飏搞得像是要去上戰場。可商飏又問了一遍貝瑾塵在哪，他只能讪讪地回道：“樓道裏……”

商飏外套都沒批，徑直就出去了。病房內魏棟和計仲面面相觑，魏棟突然心虛，說：“該不會因為我，讓他們倆再吵一次架吧？”

“啊？”計仲一臉懵逼。他一直沒出聲，不是因為他插不上話，是他壓根就沒明白這兩人在聊什麽。什麽問題？什麽感情要彼此尊重？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嗎？

“唉，你這老婆奴能懂什麽。走走走，趕緊過去看看，拉着點。”魏棟拽着計仲緊緊跟上了商飏。

貝瑾塵突突突一通火力輸出，怼完心情卻沒變好，反而更糟了。不用魏棟提醒，他難道不知道要體諒商飏嗎？可商飏故意陰陽怪氣地說什麽“以後我一定不會那樣對你了”，這話是什麽意思？用夫夫x生活來要挾他啊？還是說今後要一直和他冷戰？

換誰誰都忍不住發火吧！

還讓人送風衣，呵，一個巴掌加一個甜棗，搭配得倒還挺好。

貝瑾塵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回去狠狠咬商飏幾口。誰怕誰啊，他也會陰陽怪氣，他也會冷戰，吵架不就是比耐力看誰先道歉嗎？他就看商飏能不能忍得住！

消防鐵門另一邊的走廊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在樓道裏都震出了回響。貝瑾塵剛拉開鐵門，和一個高大身影撞了個滿懷。

“唔——！”貝瑾塵捂鼻子擡頭一看，是商飏。

“撞到鼻子了是不是？”商飏左手攬住他的腰，雕刻過的眉眼裏是藏不住的擔憂，“我看看，有沒有傷到？”

貝瑾塵放下手，鼻尖紅了一小塊，眼底因為劇痛漫上霧氣，似怒又愠地瞪着商飏：“沒事，我剛剛也踢你了，一報還一報，抵消了。”

“那怎麽能抵消？！”

商飏的音調突然拔高，把尾随而來的計仲和魏棟都驚了一跳。兩人藏在門邊，擔憂地對視了一眼，糟了，該不會真吵起來了吧？

貝瑾塵掀起眼簾，氣得都笑了：“怎麽，我這個傷配不上你的？”

“當然不是，”商飏眉頭間皺得越發深刻，表情也更加真摯，“你對我做什麽，那都是我沒做好，是我應該的。”

“但你不一樣，你怎麽樣都行，”商飏的眼睛裏有一整片溫柔的海，“我只想把你放在心尖上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