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院落裏的枝葉被寒風吹得嘩嘩直響,俞燃這番話算是徹底劃破了兩人之間本可以擁有的平靜。
宋西寧擡頭看他。
臉還是熟悉的臉,身體也還是熟悉的身體,歲月磨平了他身上的一些東西,也新添上了一些。
宋西寧一直不太願意去細細觀察這些新舊痕跡,就像他眼下也很抗拒俞燃的決定一樣。
他還是很秉持自己方才說過的觀點- -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
所以隔了好半天,也只是皺着眉頭說了句:“何必呢?”
他這般前緣已了不該糾纏的模樣,簡直像一把銳利的匕首一般,刺在俞燃的心髒上。
他連呼吸都變得沉重,好一會兒才說:“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你招一招手,我就想過去。”
這簡直是最卑微的話語了,無論放在什麽樣的關系之中。俞燃的眼眶都有些發紅,越往後說,嗓音就越啞,像是也很困惑,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宋西寧有些壓抑地閉了閉眼,随即說:“但我沒沖你招手。”
俞燃:“所以我也只是想多在你身邊站一會。”
宋西寧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近乎嘆息般又道:“何必呢?”
緊接着,他似乎意識到了話語的重複,多加解釋說:“已經分開這麽多年了,你的情況變了很多,我的情況也變了很多,何必把心思挂在已經過去了那麽久的感情上?執念?是因為我當初沒有好好和你把話說清楚嗎?”
宋西寧的聲音很平和,到最後接連三個問題不像質問,更像一個想幫小孩解決問題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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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當初哪有沒和俞燃說清楚,從分手理由到分手決定,宋西寧都說得清清楚楚,他唯一沒有做的,只是沒有回複俞燃道歉的信息,沒有在俞燃情緒崩潰之後,依舊細心陪他開解而已。這能算什麽錯?如今卻借由這些,将問題往自己身上多攬一些,試圖給俞燃一個臺階下。
俞燃幾乎都能想象到,只要他說一句是,宋西寧就會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笑眯眯的樣子。
這是他過去疼俞燃的方式,現在也是他用來拒絕俞燃的方式。
兩相交錯,讓俞燃的喉結發麻,酸痛感一路倒灌進五髒六腑。
感情很多時候就像一個天平,一方越平靜,另一方就會越崩潰。俞燃生扛下了胸腔裏翻湧的情緒,定住輕顫的眼睫,壓抑着啞聲說:“……不是執念。”
宋西寧擡眸看他:“那是什麽?”
“我說出來,你可以不生氣嗎?”
宋西寧聽見這句話,心尖突然就顫了一下。
很早以前,俞燃是一個能排掉周圍所有幹擾,安安靜靜地盯着自然造物看很久很久的人,那時候他的眼睛是很幹淨的,根本裝不進任何旁人。
後來他做音樂,他跳舞,宋西寧也都有去看過。雖說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的确躁動,但它的制作過程,至少在宋西寧看來,是很安靜的。
這指的不是聲音上的安靜,而是俞燃做這些事的時候,全身心投入的狀态安靜。不分神,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的作品就像他本人一樣,像一棵野蠻生長的樹,不論你贊不贊成,他都在那裏,甚至你越反對,他長得越耀眼、越繁盛。
就是這樣一個想要就說,說了就做,毫不在乎他人看法的青年,現在卻在問,自己直說的話他會不會生氣。
宋西寧眼底情緒翻滾得極快,壓得也極快。等再出口的時候,就仿佛什麽波瀾也沒有起過一樣了,聲音像之前一樣平和且淡:“好,不生氣,你說。”
“我還是……很愛您。”俞燃說到這時,用力閉了閉眼。甚至忍不住用了敬稱,像是在面對什麽珍惜至極的事物,已經扛了許久的情緒仿佛終于找到了發洩口一般,向外傾瀉而出:“我試過放下,但是放不下。”
“我知道哥你放下了,你可以接受新的人,但我不行。我試過很多很多次……不論過了多久,我都沒辦法不想你。”
俞燃說這句話的時候,頭顱都輕輕低了下來,像是不想被宋西寧看見自己的表情。而他脊柱一路往下到有力的肩胛,彎在夜色中,好像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對待長久無法好的傷口,無奈哀鳴。
“沒辦法不想。”
手裏的煙一路向上燒,熱氣漸漸靠近,燙了宋西寧的眼,讓他将目光輕輕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