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邊
第6章 海邊
◎試探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樹林中,枝繁葉茂,枝幹高矮參差不齊。
秦山撥開擋路的樹枝,側過身讓出位置,騰出一個人通過的空。
他個子高,身形壯,是開路的好人選,一頭被石永年說奇葩的長發綁在頭頂,形成了個小啾啾,像是道士頭。
戴潔看他一眼,低頭從中間走過,小聲說了聲謝謝。
秦山不是屬于帥氣的類型,但是很有安全感,脾氣好性子安穩,典型的老實人,還有點膽小,與熊一樣壯實的身材完全不同。
戴潔也是因為這種反差,第一次投票才選了秦山。
兩個人上午已經知道水的位置,為了加快速度,抄了近路,沒想到卻難走許多,總是遇見擋路的樹枝。
相比于嘴笨的秦山,戴潔屬于開朗型的,他們上午一起相處的時候,氣氛不用調動就很高漲,而這會卻很奇怪,戴潔一直垂着頭走路,秦山也沒再找話題。
兩個人像是都裝着心事。
秦山偷瞄了眼戴潔,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戴潔沒有發現,她此刻的狀态有點像丢了魂,木讷地等着秦山開路,然後她再機械地走過去。
路雖難走,但還是近上許多,兩人很快就到了大桶水所在的位置,這裏還剩下兩桶,是今天上午留在這裏的。
有力大無窮的秦山在,他們沒拿小推車來,而是由秦山一手一個拎起來,靠人力運輸。
秦山要拿水,回去的路自然是戴潔開路,她踮起腳扒開一片樹枝,費力的等着秦山過去,但幾秒過後,依舊沒人經過。
戴潔疑惑地轉頭看,卻見秦山竟然還是站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
她問道:“秦山,你怎麽不走?”
秦山對上戴潔的視線,目光複雜,嘴巴張張合合,像是在糾結什麽,戴潔心頭一緊,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樹枝,呼吸停頓。
鳥兒飛過,枝幹聳動,樹葉‘沙沙’的響,似在砂紙上打磨。
秦山定定的看着戴潔,摘下了領子上收音的麥克風。
“籠子裏的雞,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
“湯凡!你慢點!”
石永年在後面嘶吼着,企圖喚醒一點湯凡的良知。
他拖着車磕磕絆絆,那女人卻靈動的跟個小鹿一樣在樹幹中左蹦右蹦,眨眼間就跟他拉開距離。
湯凡停下等他:“永年你快點,怎麽比爬還慢啊?”
石永年咆哮:“你拖着車試試看!”
湯凡嬉笑一聲:“不好意思啦,我看方景柏拖着挺輕松,以為真的很輕松呢。”
聽到方景柏的名字,石永年頓時感覺自己男性的尊嚴正被挑撥,他一挺胸膛,朗聲道。
“不難,當然不難,我剛才開玩笑呢,就這小車我用一根小拇指都能拖動。”
湯凡被逗笑了,美女展顏,石永年瞬間充滿力量,他覺得自己的搭檔有着落了,看看湯凡這芳心綻放的笑容,肯定是被他的魅力迷住了!
正竊喜着呢,石永年忽然“咦”了一下,他用力的嗅了嗅空氣:“湯凡,你有聞到燒焦的味道嗎,就像是……燒焦了的衣服?”
湯凡聞了幾下:“好像真有點,難道有人在這燒東西了?”
石永年:“很有可能!”
一陣風吹過,那股燒焦的氣味淡了許多,石永年轉頭就忘到腦後,他想到什麽,神神秘秘的湊近湯凡。
“你覺不覺得,剛才戴潔秦山和肖萌萌都怪怪的?”
湯凡看他:“此話怎講?”
石永年一副福爾摩斯上身的模樣:“首先,那個雞籠子構造挺複雜的,幾乎不可能把雞和兔子全放走,這場意外也太詭異了吧,還有,肖萌萌性格挺好的,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呢,又不是沒東西吃了。”
“所以我懷疑……”石永年在下巴處比了個八,佯裝銳利的眯了下眼:
“戴潔和肖萌萌該不會都喜歡上秦山了吧!”
湯凡一個踉跄,差點栽倒,她無語的瞪石永年:“我終于知道于笙為什麽對你沒耐心了,大哥,你想的也太多了一點吧!”
石永年讪讪一笑:“難道我猜錯了,是她們都喜歡上了方景柏?”
湯凡好脾氣地扶額,剛想耐心解釋一下,就忽然看到不遠處多出來的兩個人。
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趕緊跟兩人打招呼:“潔潔,秦山,你們還沒回去呀?”
但很快,湯凡就發現氣氛不太對,秦山和戴潔兩個人都低着頭,面如菜色。
“額……”
湯凡停下往那走的腳步,直覺發生了什麽事。
她很有眼色地悄沒聲退後幾步,趕緊拉着石永年從另一邊走了。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水後,避開秦山和戴潔呆着的方向,稍微繞了點路返回了營地。
“小于,我找到水啦!”
一回營地,湯凡就興沖沖的去找于笙。
只是環顧了一圈後,她臉上的笑意減退,多出了幾分疑惑。
奇怪,于笙和雲川他們倆人呢?
*
沿着海岸線一直走,沙灘就變成了礁石。
黝黑崎岖,層層疊疊,石頭上會覆蓋着殼類生物,邊緣很粗糙,一不小心就會劃傷皮膚。
于笙腳滑了下,身體朝前晃了晃,她沒怎麽驚慌,平常基礎鍛煉做得多,核心力量很強,不至于就這麽摔個狗吃屎,所以在手腕被人握住的時候,于笙的驚吓比腳滑要大。
燥熱的溫度從皮膚上傳來,轉瞬即逝,雲川拉了于笙一把,直到她重新站穩。
于笙腦子亂了一拍,她本來想說沒關系不會摔的,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另一句話。
“謝謝你了。”
雲川沒說話,只是帶着她走到了旁邊平坦的地方。
越靠近海,空氣就越潮濕,風吹在臉上黏糊糊的,原本還算蓬松的頭發,沒一會就粘在了頭皮上,于笙估摸着,晚上回去要洗頭了。
還好,今天找到了清洗用的水。
小島的海比于笙見過的海要幹淨,是一種清透的藍,微微發綠,天氣好的時候像是果凍一樣美麗,但天氣差的時候,就會變成危機四伏的藏藍色。
于笙把手背在身後,頭上戴着一頂西部牛仔帽,她半睜着眼,瞟了瞟雲川。
不愧是做游戲這種比較宅的工作,雲川的膚色很白,在太陽下幾乎發着透明,是不健康的蒼白,于笙想,他們兩個在攝像機裏同框的畫面,是不是把她襯得從小麥變成黑麥。
會答應雲川出來走走,于笙是經過思考的,一來她想更深的了解一下這個人,二來呢,她的讀心術還有還有十分鐘才能再次使用,她需要拖延時間。
一會聽不見雲川的心聲,一會又能聽得見,于笙總得知道是什麽原因,比如問題出在她身上,還是雲川身上。
“你很喜歡海?”
雲川冷不丁蹦出一句話,于笙奇怪地看他一眼。
“還好吧,為什麽這麽問。”
雲川說:“我看你一直在看海,還以為你喜歡。”
“噗……”
于笙失笑,她用手指了一圈:“這,這,還有這,都是海,我不看海看什麽,看你嗎?”
雲川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也可以。”
于笙啞巴了。
這人真是……
要麽不說話,要麽就語出驚人。
她感覺雲川和其他的高嶺之花不一樣,他就是那種可以冷着一張臉打直球的人,表情有多平淡,說出的話就能有多直接,讓人措不及防。
和這種人談戀愛一定很詭異,一會會覺得他冷漠的遙不可及,一會又會因為他的話怦然心動。
于笙問了那個一直好奇的問題:“你為什麽想來這個節目?”
雲川沒什麽表情:“這是戀愛綜藝,不夠說明目的嗎。”
于笙撇嘴:“看你不像是個會談戀愛的類型,你知道你像什麽嗎,就是小說裏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禁欲男主角,面癱撲克臉,說話不會超過三個字。”
雲川愣了下,然後眼神有些無奈,似乎沒想到于笙會腦部這麽多,像是編故事一樣。
“說話不超過三個字那還是人嗎?不笑是因為沒什麽好笑的,而高冷禁欲——”
雲川一頓,移開視線:“我只能說,我也是個男人。”
于笙呆若木雞,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
她這是聽到了什麽,怎麽感覺車速瞬間就飙到高速公路了呢,她這該死的腦子,為什麽一不留神就想入非非!
于笙努力讓自己別胡思亂想,她慌亂的把手背在身後搓了搓,找了個借口轉移話題。
“來都來了,我們要不要抓點海鮮回去吃?”
雲川似乎沒發現這話題轉的有多生硬,只是回答:“還不到退潮的時候,應該抓不到什麽東西。”
于笙蹲下,在礁石中仔細觀察,然後忽然搬起一塊小石頭,從下面拿起來了什麽。
“看!小螃蟹!”
她拇指和食指中抓着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螃蟹,去掉腿也就半截指頭那麽大,拼命想用鉗子夾于笙,嘴巴裏還吐着泡泡。
雲川蹲在她身邊,眼睛盯着小螃蟹看,似乎在想這麽大的螃蟹,八個人吃的話要抓多少才夠,于笙看出他在想什麽,從兜裏掏出一個防水袋,把螃蟹扔進去。
“管他呢,能抓幾只算幾只,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幾只大的,可能是這只小螃蟹的家長,我這就送他們全家團聚,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雲川勾唇笑了,這次于笙看的清清楚楚,不是幻覺。
看到他笑的感覺,不亞于看到冒着寒氣的湖面破開了冰,讓本就耀眼的五官添上幾分生動,俊朗到讓人移不開眼。
于笙呼吸漏了一拍,她趕緊收回視線,手忙腳亂的開始搬眼前的石塊,身體行動了,腦子還沒跟上。
“這裏有一只。”
于笙朝雲川指的位置看過去,那裏果然有一只同樣很小的螃蟹,她看到雲川伸手過去,剛想阻攔,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看到雲川吃痛的舉起手,食指上吊着一直小螃蟹,右邊鉗子緊緊夾着他的肉,在空中蕩啊蕩的,于笙沒忍住,無情的哈哈大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要從螃蟹的屁股抓它!你從前面抓,不正好進入它的瞄準範圍了嘛!”
雲川無奈道:“現在知道了,雖然螃蟹不大,但是夾人還挺疼的。”
于笙幫他把螃蟹拔下來,扔進袋子裏,調侃他:“拿出你中午殺雞的氣魄出來,小小螃蟹不在話下。”
說到殺雞,還真提醒了于笙,她估摸着讀心術差不多到了能用的時間,需要逐漸開始把話往正事上引。
于笙繼續來回翻找着石塊,心卻不在上面了,她裝作開玩笑的模樣:“今天中午我一要動刀你就出來救場了,雲川,你該不會在一直注意着我吧?”
說着,她似不經意地望向雲川,眼中含笑,那笑意,卻又不達眼底。
雲川擡擡眼皮:“是。”
即使做了心裏準備,于笙也沒想到他會回答的這麽直接,剩下的話被堵了下。
她倒是想幹脆問一句“為什麽”,但這是個戀綜,問這個問題只會像個傻子一樣,別人也完全可以用“對你感興趣”一類的借口回答。
于笙低下頭,似乎是害羞了,聲音模模糊糊的:“那處理雞之前,我回到帳篷裏了一會,你也看到了?”
雲川承認:“看到了。”
于笙扭捏的戳戳石頭:“喂,你這樣都讓我不好意思了啊,看起來默不作聲的,沒想到該做的一點沒少做——”她稍作停頓,像是想起了什麽事一樣,一拍大腿。
“對了,那會我聽到帳篷外有人叫我,我以為是幻聽就沒回應,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那是誰啊?我回去問問那人有什麽事。”
于笙略帶期待地望着雲川,像是真的怕別人誤會一樣。
雲川回憶了會,搖搖頭:“好像有這麽個人,但我坐着視線被擋,沒看清是誰。”
于笙瞬間大感失望,眼眸直接垂了下去,害羞的神色消失不見。
身旁爬過一只小螃蟹,她也沒了心情去抓。
一開始于笙有懷疑過帳篷外的人是雲川,但後來稍做思考,她就否定了這個猜測,雲川距離她實在太遠,除非他會瞬間移動,才能做到在她出去的那幾秒,閃現回去坐着削木棍。
所以于笙問這個問題的目的并不在于試探,而是打探,她想試試能不能從雲川這裏問到有用的信息,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去關注她,他都有可能是唯一的目擊者。
只是,結果還是讓于笙失望了。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雲川住在男生的最邊上,她住在女生的最邊上,兩個人中間隔着六個帳篷,數米遠的距離,加上雲川削東西是坐着的,中間來來往往這麽多人,盲區又多,視線必定受阻。
于笙沒了繼續閑聊的興致,她把防水袋裏往上爬的螃蟹抖下去,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想開口提議往回走。
還未來得及出聲,她就聽見了雲川再次響起的聲音,身體一瞬間僵住。
“我沒看清是誰,不過,那應該是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