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乖

第14章 數值

數值

秋菱愣了下。

她想過池月皎會說各種各樣的話去打發這幾個死纏爛打的小男生，唯獨宣示主權這一條不在她的預料中，又或者，打心眼裏秋菱也從沒真認為過自己是池月皎名副其實的女友。

但生平第一次被人當衆宣示主權，這種感覺，讓她心情有些微妙。

“不可能吧，女同性戀啊？”這一爆炸性的消息讓要微信的男生有些破防。

這一聲驚呼讓讓秋菱瞬間皺起眉毛，她不留情地怼了回去：“女同性戀吃你家大米了？”

這一句罵得男生驟不出聲了，他看兩人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灰溜溜回到了自己同伴身邊。

如今社會對同性戀雖說已經包容很多了，但類似這樣的情況也不少見。

秋菱見怪不怪，她瞥見不遠處那幾個小男生也沒走遠，就站在樹底下還朝她們這邊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索性看向池月皎，眉眼含笑：“走嗎，我親愛的女朋友？”

現在時間還早，剛吃完夜宵吹吹晚風散散步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知怎的，今晚和池月皎待在一起秋菱沒有半點在打工服務金-主的感覺，甚至想要将這條街道長一點，能多走一會兒，她也不會覺得累。

“好。”池月皎的笑不知什麽時候重新回到了臉上。

兩人将吃得七七八八的東西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又再以極緩的速度沿長街悠悠前行，陌生的長街盡頭在哪，去往何方，她們一概不知。

因為池月皎先前的那句“女朋友”，秋菱很好地代入到這個角色裏。

她空落的手随前行的步子一下一下在身旁輕晃，終于，在又一次要和池月皎擦過的時候，牽了上去。

秋菱的主動是池月皎未曾預料到的。

“嗯？”她停下腳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牽住的手。

池月皎的手心是溫熱的，乍一下碰到秋菱冰涼的肌膚還有一點不适應，但也沒有要甩開的意思。

“那是什麽？”秋菱的目光落在池月皎另外一只手上，還有只小塑料袋。

“烤苕皮？”池月皎嘗試着回憶秋菱剛剛給自己介紹過的名字，好像是叫這個，“我一點沒吃，覺得這樣扔了有些浪費。”本來剛剛想着要吃兩口嘗嘗味道的，哪裏想到忽然冒出幾個煩人的小男生打亂了她的計劃。

“那姐姐，要現在試試嗎？”秋菱這聲姐姐依然叫得很甜，她擡頭看向池月皎，星眸微亮。

本來就是要趁熱吃的東西，要是這樣提着再走上一段還不如直接扔了。

這次池月皎沒有猶豫很久，直接應下了。

然而不久後，熱鬧的長街角落就多出一道靓麗的風景線——兩個漂亮的女人站在垃圾桶旁，其中一個捏着礦泉水瓶邊吐邊漱口，池月皎臉上的表情生動演繹了她此刻的痛苦和複雜。

“秋菱……這裏面是什麽？”池月皎那雙溫清的眼眸已然泛紅，這是吐過頭了。

沒有一個外鄉人在折耳根的攻勢下完好無損，秋菱忘了這一點。

烤苕皮裏面按慣例是要放折耳根的！

“……”她什麽也沒說，只默默又再遞上一瓶水還有幾顆清新薄荷糖。

灌了差不多一瓶水，池月皎發現自己嘴裏那股淡淡的魚腥味似乎仍有殘餘，她深深看了秋菱一眼，眼神複雜：“我想，我短時間內不會再随便吃雲城街頭的東西了。”

誰知道買的食物裏會不會再随機附贈折耳根。

果然，東西不能亂吃。

想要散步的心情被這麽幾顆藏在苕皮裏的折耳根整個毀掉，蹲在街邊緩了好一會兒，池月皎起身攔車。

今晚不回松山上的別墅酒店了，向清在雲城二環有套房子。

這次，池月皎沒有留人過夜。

“謝謝你今天晚上陪我，”小區門口，池月皎同人簡單話別，“晚點到家以後記得給我發條消息報平安。”她沒忘記上一次秋菱晚上從自己那回去以後發生了怎樣的烏龍。

秋菱含糊應了一聲。

見她再沒什麽要說的，池月皎轉身。

這時——

“池姐姐。”背光的路燈光暈烘得秋菱的五官越發的立體漂亮，她将人叫住，眨了下眼，“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從沈嬈的別墅出來到現在，秋菱一直在等，最終也沒等來池月皎的責備和質問。

她騙了對方，這事就這麽無關緊要嗎？

池月皎也在這時回頭：“什麽？”

“我騙了你啊。”秋菱刻意咬重了句子裏“騙”這個字。

聽見這個字眼，池月皎沒有說話，反而是緩步朝人又走了過來。

秋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在等待一個結果的宣判。

然而，期盼落空了。

池月皎站定在她面前，唇角噙着清柔的笑将話繞到了別處：“秋菱，你做設計的時候接觸過一些建材商和施工隊嗎？”

“如果你接觸過就會知道，簽合同的時候這些人從來不會将金額說死，即便合同上明明白白規定了一個大家都要遵守的數字。”

“我見過很多廠商，工程隊，即便是國內叫得上號有頭有臉的企業也不例外，大家對明面上合同的數字達成一致，實際合同簽下以後心裏還有一個可上下浮動的大概數值範圍。”

做到一半要加錢，或者有小許偷工減料的行為，狀況百出，這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而這個浮動數值，就是生意場上的潛規則。

只要最後的交付的東西能夠讓人滿意，這些浮動的數字都是小瑕疵，是可以被甲方容忍的。

“所以對我來說你的騙，算不上騙。”秋菱的問題，池月皎大大方方給出答案。

那些無關緊要的謊言不過是上下浮動可以被容忍的虧損數字，什麽前女友，假人設，池月皎知道自己和秋菱之間的這筆交易，重要的并不是這些。

重要的，是秋菱這個人。

無論對方在自己面前撒了多少個謊言去裝飾這個虛假的人設都沒關系，她只要這個人是能真實站在自己面前的就行。

“那你的數值範圍在哪？”彎彎繞繞一大圈，秋菱問到了點子上。

不在乎一個小謊，那兩個三個四個呢？

她撒下的，可不單單只是一個簡單的小謊而已。

“你猜？”池月皎的臉上終于露出幾分玩味的笑，轉瞬即逝，“不管我的數值在哪，我不會讓自己吃虧。”

她很快又恢複到平常那副秋菱常見的模樣：“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晚了的話你奶奶又該擔心了。”

秋菱被釣得心癢難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池月皎單方面叫停。

所以池月皎知道自己在撒謊，那到底知道多少呢？

秋菱人生頭一回有被人捏住七寸的感覺。

無商不奸。

看着池月皎遠去的背影，秋菱腦海中忽然冒出這樣三個字。

即便“奸”這個字，與池月皎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相差巨大。

而她不知道的是，池家三代從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