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今天已經親了兩次了!十天不準碰我一根頭發!”白飛起身快步離開房間,她語氣好似生氣,表情卻又像還有那麽一點點開心。
她的确有點開心,聽到崔如雪說方永帶女人看夏豪演奏會時也的确有點不開心。
方永被白飛安排在前排看秀,方永坐在那裏感到無所适從,左右鄰居盡聊他不感興趣的話題,聊就聊呗,還三番兩次邀請他聊。
他和他們可不是一路人。
“您是哪家媒體的?還是雜志社?”左邊問。
“我猜是混演藝圈的,生臉,還不太紅吧?”右邊問。
“我,我是幹保镖的!”方永說。
“哈哈哈哈哈,真會開玩笑......”左右齊笑。
“我沒開玩笑。”方永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我真的是幹保镖的。”
“這兒可不是保镖能來的場合!你不想說就算啦。”
音樂響起,發布會終于開始,衆人安靜下來,方永耳朵和神經一起解脫了。
內衣模特依次走上伸展臺,臺上人鎮定自若,掐着腰,扭着跨,步步踩出節奏感,而臺後準備人員亂作一團,包括白飛。
今天發布會五十套女性內衣裏有七套是白飛設計的,公司給她設計的內衣列為一個系列,取名“心之夏”系列。
“白小姐!快幫幫我!”一名負責展示白飛設計的女模滿臉慌張地跑來,“我這件裝飾的珍珠掉啦!”
“掉到哪裏了?”白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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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呀!”女模側身望一眼伸展臺通道,連連跺腳,“馬上到我啦!怎麽辦?要不就當沒有珍珠吧!”
白飛急中生智,立即摘下自己的藍寶石耳環,別在模特心口處的蕾絲上,“別弄丢哦,記得還給我。去吧。”
模特走秀過後,安排設計師們依次上臺講講設計創意。
白飛第二個上臺,她經歷過幾次此類場合,毫無榷場,唇角勾勒出禮貌的微笑,開口精簡說了幾句,然後下臺,她雖是微笑說的,但仍留給衆人高冷的印象,因為她講話只用了前面那位設計師三分之一的時間。
方永在白飛下臺的那刻,屁|股猛地離開椅子,瘋狂鼓掌......
兩人前腳進家門,方永興沖沖地沖進廚房拿了兩個杯子一瓶紅酒出來,手握酒瓶無頭蒼蠅似的亂竄,翻箱倒櫃找開酒器,拉開的抽屜也不關。
“你要幹什麽?”白飛跟在男人身後收拾殘局。
“慶祝!我不太懂你所謂的時尚圈的事兒,今天的發布會值得慶祝嗎?”
“不值得,那些內衣裏只有幾件是我設計的。”
“可我想慶祝!我看見你上臺的時候,”方永終于找到開酒器,鉚足了勁兒把螺旋形的錐子錐進橡木塞,“特別驕傲!”
白飛一怔,神情空空蕩蕩魂兒丢了似的......
“方永!”她叫他一句。
“啊?”
“沒事,你就是你......”
“什麽我就是我?我不是我還能是誰?”方永撥掉酒塞,倒了兩杯酒端過去,“接着,幹杯!”
白飛接過酒:“喝了這杯我就去睡了,有點累。”
“怎麽忽然好像不開心了?”方永到嘴邊的酒沒有喝,落了下來,“還懷疑我呢?”
“不是。沒不開心。你覺得今天哪套內衣最好看?”
“看不出來。”方永摸摸後腦勺,“我看樣子都差不多,就是顏色有區別......”
“那你說哪門子的為我驕傲!”白飛不悅,喝下半杯酒。
“真的驕傲!”莫名其妙的驕傲,“你如果設計的是衣服,我差不多能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我設計過衣服,離開法國就不設計了......”白飛走到沙發前坐下,嘆了口氣,“我本來學的就是服裝設計。”
“那怎麽改了?”方永站到白飛面前。
“沒有為什麽,想改就改了。你......再也別說那句話。”
“哪句?”
“為我驕傲。”
“為什麽?”
白飛眼簾垂下,手裏的紅酒杯被她緩緩轉動:“以前有個人拿着我的設計圖,用和你同樣的表情說了同樣的話,我讨厭那個人,你別再說了,我不想也讨厭你。”
方永看着白飛表情,臉色漸漸深下去,他把她的臉擡起來,緊盯着她的眼睛,問:“前任男朋友?”
“嗯......”
“他做了什麽讓你讨厭他?”
“告訴我。”方永說。
“......讨厭前男友還需要理由嗎?”白飛笑了笑,一絲蒼白,“我累了,先回房間了。”她放下酒杯,起身,與方永擦肩而過。
方永目光去追她的背影:“白飛,你把事情埋在心裏對你沒有好處!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方永,假如有一些事情你連回憶都不敢,會敢說出來嗎?”
方永着手開查誰給他媳婦兒送花,誰想截他的胡,威脅必須掐死在搖籃裏。
他因私廢公,車停在白飛公司門口,帶了足夠的煙和雪茄打發時間,後座還塞了一條沒用的大狗金條,等不到那個送花的廬山真面目就先擒住跑腿的。
整個上午,不見送花的人的蹤影,中午的陽光照進車裏,溫暖得金條呼呼大睡,他也眼皮發木,想睡覺,但不能睡,搓搓臉皮讓自己精神精神......
約下午一點半,一輛面包車停在他車旁邊,車後玻璃貼着某某花店的名字和訂花電話,車上下來的男生抱着一束郁金香,手裏掐着一沓單據,邊低頭看單據邊往大廈裏走。
“兄弟。”方永腦袋探出車窗,“你等等。”
“怎麽了哥?我車擋着你車了?”男生跑回來左右看看,“沒有啊!”
“不是,我問你點事兒。”方永笑了笑,下車。
“問我啥事兒?”男生一頭霧水,忌憚對方一米九五的大傻個兒不敢多說什麽。
“你這花是不是送給裏面一個叫白飛的?”
“是。你怎麽知道?你是她同事?”
方永皺眉:“我才不去內衣公司上班呢。”
“那......?”
“呵呵,那花裏有卡片嗎?送花的人長什麽樣兒?”
“沒有卡片,客戶信息我們不能透漏。”
“我要是就想讓你告訴我客戶信息呢?”方永說。
“我......不能說......”男生向後退了兩步,眼神閃爍。
“你別怕,我不可能打你。”方永往前走了兩步,“我請你吃飯,上我的車!”
“哥,我這兒上班呢,你要就想知道去問白小姐呗。”
“能問出來我還找你?”方永伸出長臂揪住男生後脖領子,當初拎三個月的金條一樣把人拎了起來,打開車門塞進裏邊,“別怕,你每天多少工資我補給你十倍,就耽誤你一會兒。”
方永開車上路,後座的男生被塞進來時坐了金條一屁|股,金條此刻醒了,水淋淋的大舌頭一下一下舔|着男生的腦袋,男生躲到角落,欲哭無淚,吓得變了聲:“哥!哥哥哥!你這狗不吃人吧?”
“吃人的我敢養嗎?”
“那咬不咬人吶?它這腦袋有我六個大,咬一口誰受得了!”
“你咬它它也不會咬你。”
“我幹嘛咬它.....”
男生的話把方永問得哈哈笑:“兄弟,你貴姓?”
“我姓餘,哥呀,要不我上前座吧?我這輩子最怕狗了。”男生一把接一把地把金條腦袋推遠,金條不厭其煩地奮勇上前。
“後邊待着吧,你這膽子練練對你有好處。”
“那個哥呀,你拉我去哪兒啊?我不吃飯!我真不吃飯!你可別把我拉到荒郊野外,沒人的地方啊,選個人多的地方行不行?”
“行。那去你們花店吧。”方永記住了面包車上的地址,調頭往那開。
二十分鐘車程,方永下車打開後座車門,男生腳着地整個人堆了下去,臉色死白死白的,頭發給金條舔的洗過了一樣,方永把男生扶起來。
“兄弟,沒事兒吧?一條狗就把你吓成這樣?”方永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一條狗,還有你呀哥!”男生可憐巴巴地看着方永,“你倆加一塊兒也太吓人了!”
“不好意思了,我帶這狗給我解悶的。”
“哎媽呀......養條貓多好,發狂了好對付,是不是?你說你養那個噸位的東西,發狂就是大洪水呀!”
方永扶着男生進花店,男生的女朋友馬上迎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這人誰呀?”男生女朋友問。
“這是......”
“我沒有惡意,只想讓你們告訴我,是誰讓你們每天給白飛送花的。”方永說。
兩口子對視一眼,同時說:“客戶信息,保密。”
“白飛是我媳婦兒。”
“你媳婦兒?”
“不信?想看結婚證嗎?”方永說。
“不用,那倒不用。”兩口子又對視一眼,男生說:“其實吧,我要是知道剛才你那狗舔|我的時候我就說了。”
“你的意思你不知道?”方永臉色陰沉下來,“那花的錢誰付的?”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得了,送花的是一個法國人,男的,跟你差不多高,右臉有巴掌那麽大一塊挺吓人的燒疤,他給了我們兩萬塊錢,讓我們每天送一束郁金香給白小姐,那人就來過一次,也沒留電話。”
“法國人?”
“嗯。他自己說他是法國人。中國話說得賊順流兒。”
“法國人千叮咛萬囑咐我們不能告訴白小姐誰送的花,更別說是個法國人,叫我們只把花送到,其他什麽都別說。”男生的女朋友說。
“那人臉上的疤什麽樣?”方永忽然想起白飛後背也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燒疤。
“就疤的樣呗,怪吓人的,他留那麽長的頭發都沒遮住。”
方永愣住......
“哥,哥呀。”男生捅咕一下方永,“白小姐要真是你媳婦兒,你也不用擔心,那人長的不如你。”
“他送的花是哪種?”
男生的女朋友取出一朵郁金香給方永:“就這!”
“女人喜歡這種花?”
“女人啥花都喜歡。”男生女朋友說。
“你們女人最喜歡什麽花?”方永問。
“我喜歡百合,但是店裏玫瑰賣的最好,喜歡啥花的都有。”
方永走向百花齊放姹紫嫣紅的花臺,瞧了幾眼:“那人每次送多少朵?”
“39朵,他說必須這個數兒,這兩個數字拼在一起是白小姐的生日。”男生女朋友說。
“你們這兒所有品種的花,以後每天給白飛送78朵!”方永轉身盯着兩口子,“他交了多少錢?”
“兩萬......”
“那我交四萬。”方永外套裏掏出錢包,一張信用卡扔給男生,“什麽時候送的花湊夠四萬再給我打電話!”
“哥,哥呀,你們有錢人賭氣拿錢出氣呀?白小姐都是你媳婦兒了,你跟他置那氣幹嘛呀?再說......”男生話到一半被女朋友踩了一腳,不說了。
“他做的事我要是不做,不就被比下去了?”方永呼呼喘着粗氣,指指男生,命令:“你,刷卡去!”
男生女朋友從男生手裏抽|出信用卡,跑進收銀臺。
方永離開花店的時候,男生跟出來送他,“哥,那你慢點兒開啊,別忘了有空換個貓。”男生說。
“上車呀!”方永拉開車門,“我說了請你吃飯。”
“不。”男生隔着玻璃瞅一眼金條,“不不,我不去了,我昨天晚上吃飯了。”
方永擡手看看手表,樂了一聲:“都兩點多了,你昨晚上吃的還沒消化?上車!”
“不了,我先回去了!”
“讓你上就上!”方永上前揪着男生的領子拎上車,和金條同坐,“兄弟,你一男人,有點兒男人樣子,連狗都怕還怎麽活?”
“......那我忍忍,哥你叫啥?”
方永上車扔給男生一張名片:“我叫方永。”
“我全名叫餘嘉明。”餘嘉明說。
“嗯。往後就是朋友了,要是有事需要幫忙随時找我。”方永打着方向盤。
方永請餘嘉明吃了頓海鮮,然後各回各家。
方永所有心思用在琢磨那個法國人上,腳後跟想都知道法國人認識白飛,連白飛生日都記得比他清楚,事實他是剛才才知道白飛生日是三月九號。
法國人......
白飛知道花是法國人送的嗎?知道隐瞞還是根本不知道?
法國人!
方永車開進車庫,發現自家大門未關二門敞開,白飛回來了?
方永跑步進屋,張嘴剛要叫白飛......
“回來啦。”方父方禮,方母袁巧心,身板端端正正坐在客廳裏,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兒子。
“爸......媽!”方永眼珠子都快飛出去了,“你們怎麽來了?我不是警告你們不能來的嗎?!”
“你小子警告誰?”方禮箭步如飛邁過去,一個手刀朝兒子脖子劈下去。
“嘶!”方永捂住脖子,疼得龇牙咧嘴,半分鐘說不上話。
“我和你媽要去菲律賓旅游,從北京坐飛機走,順道過來看看,你媳婦兒呢?”方禮說。
“我媳婦兒上班呢,爸你下回下手輕點兒行不行?”
“誰讓你沒大沒小。”袁巧心說道。
“我錯了。”方永說。
“幾點回來?”袁巧心問。
“六點半。”方永說。
“你媳婦兒北京人?”袁巧心問。
“啊!”
“她父母在北京嗎?晚上咱們一家人聚聚。”
“......在。”正好了,那邊老丈人也要見見。
“把你結婚證拿來給我們看看。”方禮說。
“你們怕我假婚啊?”
“對!”
“......”方永趁着找結婚證的空檔給白飛發條短信通知家裏情況,多餘的事沒時間想。
找來結婚證,遞給父母,他說:“爸,媽,我媳婦兒性格比較......腼腆,要是她回來哪裏對你們不周到,你們多擔待。”
“你還能娶着腼腆的?”方父說。
“這叫什麽話,我為什麽不能娶腼腆的?”
“腼腆的早讓你吓跑了!一臉兇相。”方禮呵呵笑。
“我這不是随你麽。是不是媽?”
“你們爺倆半斤八兩。”袁巧心不茍言笑,怎麽看都是方家總舵主。
方家三人先行到達定好的餐廳包廂,白飛和白文坤說預計半小時後到,方禮和袁巧心把包廂環境審視一遍,問方永:“定不着更好的地方了嗎?”
“這兒怎麽了?”
“第一次見你媳婦兒家人該選最好的飯店,我怎麽覺得這兒有點普通呢。”袁巧心仰臉望着小水晶燈,是個輝煌的大水晶燈多好。
“我經常來這家吃飯,菜做的不錯。”方永說。
“不夠隆重,怕你媳婦兒家人挑理。”袁巧心說。
“我媳婦兒家沒那種人。”方永把老爸老媽安置到座位上,“你倆歇會兒吧。”
“你媳婦兒家幾口人?”
“她和她爸。”
“她媽媽呢?”
“不知道,沒問過,沒見過。”方永說。
“你這都不知道就和她結婚啦?”袁巧心發愁的表情瞪着自己兒子。
“我和她結婚跟她爸媽有什麽關系?”
“住口吧你。”袁巧心轉頭對方禮感嘆:“你兒子三十了,一點兒長進沒有!”
“天生就是個歪瓜。”方禮笑呵呵看着兒子。
“這麽說親兒子的爸媽也就你倆。”方永說罷,三人笑了起來。
“我本來還想說把你劉姨家的大女兒介紹給你呢,那天回家你爸跟我說你結婚了,我真沒敢相信。”袁巧心說,“結的太快了!”
“朋友介紹的。”方永給方禮遞了根煙,自己也點了根叼着。
“那你的朋友還挺靠譜。”
白飛進門前輕輕敲了敲門,手心滲出一層的汗,方永給她開門,将她推到父母面前。
“叔......”她開口被身後的男人捏了一把。
“叫爸媽。”男人在她耳邊說。
“......爸......媽......”
“哎。”方禮和袁巧心同時答應,“下班啦?快過來坐。”
“嗯。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白飛嘴角僵僵地向上牽了牽。
“沒事兒!你爸呢?”袁巧心邊拉着白飛坐下,邊給她倒水。
“媽,我自己來。”白飛伸手奪水壺,手被攔下。
“誰來都一樣!”袁巧心說。
這時候白文坤到了,和親家熱熱乎乎打過招呼,一陣噓寒問暖,各自落座,點菜全由大人來,方永和白飛坐背向門口的位置,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們怎麽來了?”白飛掩着嘴巴小聲問方永。
方永說:“路過,明天下午就走。”
“他們住咱們家嗎?”白飛問。
“嗯。今晚你睡我屋。”方永說。
“我不!!”白飛沒控制好聲音,被大人們聽見了。
大人們齊刷刷看向他倆,然後會心一笑,低頭繼續看菜單......
“我回奶奶家去住。”白飛說。
“不行,我爸媽會多心,今晚你只能睡我屋,逃不了了。”方永嘴巴貼着白飛的耳朵,輕輕吹了口氣兒。
白飛手在桌下狠狠把方永腿上的肉擰成麻花,盯着他的眼睛說:“你剛才掐我了。這是報複。”
“疼......你在法國還有朋友嗎?”
“什麽?”白飛一愣,“沒有......”
“一個也沒有?不許騙我。”方永為了看白飛低頭的表情,臉貼到桌面。
“不騙你。”白飛說。
“你倆先別聊了。”袁巧心開口,“飛飛,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
“你長得漂亮,再胖點兒更漂亮,待會兒多吃點東西。”
“呵呵,謝謝媽。”白飛不吃晚飯的習慣徹底毀在方家了。
方禮目光掠過兒子兒媳,用牙啃掉白酒瓶蓋,給白文坤倒酒,“你看看你女兒多好,文文靜靜的姑娘,一看就讀過不少書,下嫁我們方家,我們實在高攀了。”
“哪兒的話,方永也好,把飛飛嫁給他我放心。”白文坤起着酒杯,和親家走一杯,放下酒杯,砸砸嘴。
“呵呵。這倆孩子不知怎麽想的,結婚這麽大的事兒也不辦儀式!”方禮說。
袁巧心接話問方永白飛:“你們為什麽不辦婚禮呢?”
“是我的意思。”白飛搶在方永前面回答,“我不喜歡熱鬧,方永尊重我。”
“哦!”袁巧心笑着點頭,“婚禮是你們兩個的,你們願意可以不辦,我們大人就是随口問問。”
“兩個孩子領證的時候趕上我媽重病,沒幾天就過世了,也有這個原因。”白文坤說。
“哦。老人家什麽病走的?”方禮問。
“唉,人老了什麽病都有點兒,別提了,喝酒!”白文坤舉杯。
“方永!”袁巧心叫道,“給你爸他們倒酒去,沒禮貌!”
方永摸摸後腦勺,尴尬一笑,起身過去當服務員。
幾杯酒下肚,方禮和白文坤脖子泛紅,眼底光彩越來越亮,孩子結婚父母自然是最高興的,聊了聊家常話,他倆暈暈乎乎論起弟兄。
白文坤管方禮叫哥:“大哥,你在北京多留幾天,我領你們到處逛逛。”
“下次吧,咱都是親家了,以後機會還不有的是?”方禮說。
“飛飛和方永領證那天,我難以置信,感覺孩子一下子長大了,都到嫁人年紀了。”白文坤說。
“父母都這樣,我也總覺得我兒子還是小時候那個皮小子呢!”
“方永小時候很皮嗎?”白飛頗有興趣,問。
“皮?皮哪夠形容他!”方禮回身抽兒子胳膊一掌,“他特不讓我省心,他上中學的時候有一次把同學打得整張臉......面目全非,門牙都掉了!人家父母領着孩子上門找我,我讓他道歉,他說什麽都不道歉,氣得我也打他,我有根牛皮皮帶,抽他生生給抽斷了他都不道歉,也不哭!誰見過這麽邪性的東西!”
“那是我們打方永最重的一回。”袁巧心說。
“你不是告訴我你從不随便打人嗎?”白飛盯着圓桌對面的方永。
“我那時候才多大。”方永笑了笑。
餐廳門口臺階下面,方禮和白文坤不舍的握着手,酒沒喝夠,天沒聊夠,不願意走。
白飛心生一計,自己送爸爸回家,然後打電話告訴方永爸爸喝多了需要照顧,今晚就不回去了,順利成章躲過同房的不幸。
她上前拉白文坤的衣服:“爸,我送你回家吧。”
“你送我?”白文坤愣住,向來對他生分的女兒竟然要送他回去,難怪愣住。
“我送、”方永說,“你先回咱家吧,我很快回去。”
“我送。”白飛堅持。
“我送!”方永知道白飛打的什麽主意。
“你倆別争了。”袁巧心說話,“你倆和我回家,讓你們兩個的爸爸再找地方喝點兒酒,聊會兒天,聊夠了去飛飛爸那睡。”
兩個爸爸表示十分贊同。
方永白飛跟着袁巧心回家,袁巧心說半年沒來了,到處看看,于是樓上樓下的每個房間審查一遍,進方永房間時微微皺了皺眉,進白飛房間臉色一沉。
袁巧心走到床頭櫃前,把白飛的護膚的瓶瓶罐罐挪了挪,回頭問兩個人:“你們還兩個分房睡?”
白飛心虛低頭避開袁巧心的目光......
“誰告訴你的分房睡,沒有。”方永否認。
“當我是傻子?旁邊那屋一點女人用的東西都沒有,這屋一點男人用的東西都沒有,還用誰告訴我嗎?”
“......我的工作有時候需要安靜的空間,所以我們分房睡。”白飛說。
“夫妻之間無論什麽問題都不能分房睡,多傷感情,分房睡的夫妻容易散,知道嗎?”袁巧心過去牽起白飛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問:“你懂媽說的話嗎?”
“媽!”方永打斷袁巧心,“分房怨我,我上禮拜帶個女的去看演奏會讓白飛知道了,她賭氣才和我分房的。”
袁巧心一怔,拍拍白飛的手背放了下去:“飛飛,你先休息吧。”然後對方永說,“走,你陪我看會兒電視去。”
“給我拿根煙。”袁巧心進另一間房,坐到床上。
“我爸不讓你抽煙。”
“啧。”
方永給遞煙點火。
“兒子,我知道男人婚前都愛玩兒,但是那些毛病千萬不能帶進婚姻裏。”袁巧心叼着煙皺着眉,“醜話說在前頭,我和你爸可接受不了你離婚!”
“知道。”
“飛飛應該是個好孩子,你和人家好好過日子,別幹那些花裏胡哨的事兒!”
“嗯。”方永豎起小手指挖耳朵。
“男人年少無知可以犯渾,你三十了!”
“三十又沒多老,你和我爸怎麽總拿三十說事兒?”
“誰說你老了?我的意思是三十的男人該懂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了......”
“你媽和你說了什麽?”白飛懷抱滿懷紅豔豔的玫瑰,一枝一枝插|入花瓶,背對進房的方永問道。
“家常話。”方永瞄了眼花瓶,“那花......”
“不是你送的麽。”
“剛剛我怎麽沒看見?今天事兒太多忙忘了。”
“在我車裏,才拿上來,不要再送了,今天收了兩束花,我在同事面前覺得很尴尬。”白飛插滿一個花瓶,蹲下拉開櫃子取出另一個花瓶把剩下的花插|進裏面。
“那個法......別人送可以,我送怎麽不可以?那人什麽時候不送我就不送了。”
“賭氣呢?”白飛回頭對方永笑笑,抱起花瓶走到門口放在櫃子上,“你們男人有時候的行為比小孩兒還幼稚。真別送了,如果一定要送就送家裏來。”
“你是不是認識一個臉上有疤的法國人?”
白飛送到嘴邊的玻璃水杯倏然脫落,清脆的一聲響,她握被姿勢的手手指抽|搐幾下......
他見她的反應,立馬把她按坐床邊,彎腰撿玻璃碎片。
“你的話什麽意思?你怎麽......你......”她問。
“突發奇想。沒任何根據。我也不知道腦袋裏怎麽冒出這麽一個人來。實話。”他轉身到浴室拿了條毛巾擦地板,邊擦邊打岔,“你覺得我爸媽人怎麽樣?”
白飛表情明顯處于上個問題裏,怔怔愣愣帶點吃驚,目光不知為何追着方永擦地的手走,這時她恍惚中發現擦地的毛巾是自己洗頭用的......
“方永!你哪裏拿的毛巾?”白飛問。
“浴室,不然呢?”方永懵懂的看看毛巾,“怎麽了?”
“那是人家洗頭用的,你拿來擦地!”
方永摸摸後腦勺,毛巾丢進垃圾桶,開顏大笑:“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錯了。”
“你從誰那裏知道法國人的?”
“幻想。”
“我像白癡嗎?”
“你先告訴我他是誰,我再告訴你我怎麽知道他的——公平。”
“不要,你怎麽知道的并不重要。”白飛起身走向浴室,“我洗澡,你不準偷看!”
“這是默許我今晚住下了?”方永問。
“嗯。”白飛回眸看他一眼,“你睡地上,我睡床上,我不想再被你媽教訓。”
“半夜小心點兒,我為人可不厚道。”他樂着說。
“你敢撓我床邊一下,我就起訴離婚。”白飛說得很有底氣,進浴室将門反鎖。
方永回想着白飛聽到法國人時的表情,和提到前男友時不謀而合,基本判斷法國人就是她的前男友。
“操!”他攥攥拳頭自言自語,“別讓我逮着你,管你哪國的!”
白飛洗完澡背對鏡子,把頭發分到一側,大幅度扭着脖子盯着後背的燒疤看,看得臉色愈發蒼白......疤痕明明不痛不癢,可她看它的眼神卻仿佛仍受着燒傷折磨,仿佛火仍沒滅......
白飛在地上鋪兩張毛毯,扔一床被子,關掉多餘的燈,只留一盞臺燈,然後自己上床,閉上眼睛。
“睡着了嗎?”方永側躺,望着白飛。
白飛也翻身面向他,睜開眼睛:“幹嘛?”
“沒事兒,難得跟你近在咫尺,聊聊?”
“聊什麽?”
“什麽都行,你想聊什麽?”
“不知道......你小時候爸媽常打你嗎?”白飛想起酒桌上方禮說的事。
“他倆能動手一般不動嘴。”方永說,“你父母對你呢?我怎麽沒聽你提起過你媽。”
“她的事我只聽我奶奶說過一點,我六個月的時候她就丢下我去別的城市了,再也沒回來過。”
“你爸去海南做生意是她走之後的事吧?”方永看着白飛的眼睛。
“嗯。”
“也許和你媽離開有關,你平時應該多關心你爸。不會真的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