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初晨，久違的太陽破開棉白柔軟的雲層落下一地璀璨。
顧清苒打了個哈欠，望着标志性建築認了命走進大廳，根據短信提示找到了麻醉科主任的辦公室，擡手敲了敲門。
“請進。”
“主任好，我是新來的麻醉科醫生顧清苒，今日前來報道。”
“入職手續辦好了？”
“都辦好了，老師也帶我熟悉了環境。”
主任忙完手頭上的工作擡頭露出慈愛的笑容，“小顧，來了我們麻醉科就是我們麻醉科的一份子，以後有什麽事歡迎來找我們，等會兒交班後給你介紹一下其他幾位同事。”
顧清苒淡淡，“謝謝主任。”
“對了，你過來一下，”他移動顯示屏，“他們應該和你說過讓你負責新開的手術間，至于主要安排什麽手術還是要聽一下你的意見。”
她回想起昨晚沈知語說的話。
“親愛的，你明天是不是正式入職了？”
顧清苒嫌棄，往後一退，想扯出被束縛住的胳膊，可惜沒成功，“知知寶貝，有話直說，能別一臉猥|瑣樣？我看着怕。”
“那我就直說了，”她溫聲，“那間新開的手術間能先排我們神外嗎？”
“想的挺美，”顧清苒微微收斂笑容，“別以為我不知道神外一直有單獨的手術間，即便手術多也會根據情況分流出去，不存在搶手術室的行為。”
被戳穿小心思後沈知語赧然一笑，“這不是想早點結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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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苒定神，掃了眼顯示屏道，“神外。”
主任面露尴尬，掰着顯示屏邊緣的手縮了縮，“其實我們普外和手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不在考慮考慮？”
她秒懂，終于分出一絲注意力放在屏幕上，大致浏覽一番後堅定，“我選脊柱外科。”
“額，呵呵呵，”主任尬笑，“也行，脊柱外科也，也不錯。”
尾音隐約有些顫抖，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惱被顧清苒捕捉到了，但她沒多在意。
主任移回電腦，不知是尴尬還是心虛三兩下打發了顧清苒，“小顧，你先去換下衣服，我們等會兒交班處見。”
待門關上的剎那，主任冷汗唰的一下下來。
完了完了，這可怎麽辦是好？
自從知道醫院要新開手術間後所有沒有固定手術間的科室都來辦公室找他，明裏暗裏要求将手術間分給他們，尤其是普外和手外，甚至在他面前上演真人幹架。
幸好好說歹說一頓勸解，兩人放下想法決定一致對外，這不在場的第三人也就是他倒了大黴。
“兩位主任，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得看新來的麻醉醫生擅長什麽，選擇什麽，我才能安排不是？”眼見兩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主任連忙繼續，“當然我一定從旁暗示，一定會讓她在你們二者中選其一。”
得了保障後，兩位主任暫時離開了辦公室。
事到如今只能由他出面解決了，主任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喂，是李主任嗎……對對對我是小王啊……實在抱歉，她選擇了脊柱外科……哎哎哎，您別急，聽我說，雖然她選了脊柱外科，但何主任那邊她也沒選，再說脊柱外科和手外不都是骨科，四舍五入，依舊是您手外贏了。”
“喂，是何主任嗎……哎呀抱歉，新來的醫生沒把握怕掌控不了你們科室的手術，所以先選擇其他的手術積累經驗，當然我也會從旁協助，一定讓她出色後再來負責你們科室的手術……是脊柱外科……您這話說的，雖然同為骨科，但早就不是一個科室了，所以照這樣看來還是您普外贏了。”
兩邊都不得罪，他真是端的一手好水。
-
脊柱外科。
查完房，宋主任瞧着他面前一個個站立跟竹竿似的幾人氣不打一處來，雙手背在身後走到辦公室一甩門。
“砰——”
季岽勾着林時安的肩膀，八卦一笑，“你知道老宋為什麽生氣嗎？”
林時安冷冷觑了眼，“不想知道。”
擡步就要裏走，被季岽和張何左右夾擊推搡到隔壁辦公室，關上門，兩人坐在辦公桌上圍着他。
“老林，我知道你心裏特別想了解，”他壓低嗓音，“最近不是新開了手術間？老宋跟在他們身後去搶，結果你猜怎麽着。”
他一拍大腿，“沒搶到，還掉了一只鞋，哈哈哈哈哈哈。”
季岽笑得東倒西歪，“我猜這次定是花落在普外和手外兩個科室的頭上，畢竟兩位大主任都幹起架了，要是沒輪到，得多丢人啊。”
林時安顯然起了興趣，翹着二郎腿，把玩手裏的筆，“萬一呢？”
季岽托着下巴，沉默幾秒後，舉起手，“我用前女友單身十年來換取新手術間花落脊柱外科。”
話音剛落，隔壁辦公室發出一陣爆炸性笑聲。
季岽咯噔一下，讪讪然收回手，與張何面面相觑，“……不會吧。”
下一秒，宋主任沖進他們辦公室，一拍桌子，揚眉吐氣，“哈哈哈哈哈，老何和老李這下面子裏子都丢了，還不如我與世無争，結果天上掉餡餅了。”
随後看了他們一眼，笑意收斂，“一個個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收拾收拾滾去手術室！”
末了轉身離開，喃喃自語，“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季岽煞白了臉，“完了，成真了，這要是被我前女友知道還不得殺到科室。”
“晚了，”林時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錄了音，”揮一揮衣袖，留下一地心碎。
另一邊顧清苒準備好手術用品提前進入手術間，身後跟着兩位助手，其中一位正是不久前的麻醉科夏主任，因為人手問題，她暫時由主任帶教直到過了實習期，便可獨立上班。
手術間的門開開合合，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低頭忙活自己的事情。
“都準備好了嗎？”
磁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顧清苒下意識往門口望去，與那雙桃花眼不期而遇。
幾秒鐘的時間，從他眼中看到了陌生、熟悉、疑惑再到不解。
“想必這位是新來的麻醉醫生吧，我是季岽，脊柱外科醫生，是今天二助。”
季岽對顧清苒的印象非常友好，可以說是如見親人，畢竟因為她的選擇，讓他們脊柱外科在其他科室中脫引而出，走路都帶風了。
視線掃到季岽，眼底多了幾分冷意和疏離，“顧清苒。”
“顧清苒顧醫生，你名字很好聽，”季岽笑。
“謝謝，”她不再多說，吝啬收回季岽身上的目光，餘光撩了眼從進來後便一直不說話的林時安，一根羽毛拂過心尖，癢癢的，身後還跟着他們科室的宋主任也是今天的主刀醫生。
倒是沒有見過工作時的他，一身墨綠色手術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整張臉只留下那雙極具危險性的眼眸，又在環境和裝飾的襯托下顯得高冷。
雙手平舉在胸前，即使戴上手套也難掩其修長。
顧清苒背過身，看着屏幕上顯示的數字注意力被身後的人奪去，灼熱的目光似要将她的刷術服燒成一個洞，脖頸縮了縮，強迫自己忽略掉。
好在手術開始進行，林時安有條不紊地用電刀割開患者的皮膚和肌肉組織暴露患處。
明明是血腥畫面，卻感受到了神聖不可侵犯，颀長的身影在無影燈下整個人散發着光芒，俊朗的側臉緊繃，動作優美、精準、不容小觑。
幾個小時後手術結束，眨眼間竟然臨近中午。
顧清苒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
手術室有專門的食堂，即使手術結束的晚依然能吃到熱乎乎的飯，不過，他們這次結束的巧，正好位于中午時分，自然不需要廚師另燒。
洗了手，摘下口罩，排在最末尾的隊伍，腳尖不時踮起眺望。
糖醋裏脊，不錯，我喜歡吃。
居然還有油炸土豆餅！
救命，這是什麽神仙食堂。
一想到原來工作的地方，嘴角往下一撇，說不出的嫌棄。
不僅沒有單獨的食堂，手術晚了，只能吃冷掉的飯菜，當然是有微波爐可以加熱，可一場手術下來人已經疲憊，哪還有心思去熱飯。
顧清苒端起鐵盤遞給工作人員，“姐姐，我想要糖醋裏脊、幹鍋花菜還有一個油炸土豆餅，謝謝。”
食堂阿姨遞給她的瞬間，眼神無意間一瞟，驀地瞳孔放大，“哎，你是那位新來的麻醉科醫生？”
“姐姐，認識我？”
“聽說。”
她摸了摸口袋，未來得及收斂的笑容僵在臉上。
好像，忘記帶飯卡了。
才誇完手術室的食堂，就面臨尴尬場面，他們沒有付款碼，一切得靠刷卡。
“刷我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一張白色卡片出現在眼前，伴随而來是磁性中透着疲憊的沙啞。
顧清苒擡眸撞進林時安半垂的黑眸，心跳漏了一拍，他沒有了平日裏乖張不羁，眉宇間溢出淡淡的疲勞，精致的面頰被口罩和帽子勒出一條條紅痕。
林時安眼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又見面了，顧女士。”
顧清苒努努嘴，“好巧，林先生。”
“不如，我們坐一起？”林時安提議。
“不用了，”她冷聲拒絕，“我喜歡一個人吃飯，謝謝林先生好意。”
收回飯卡順手揣兜裏，眉梢一挑，“晚上醫院有聯誼活動，顧女士有空的話，可以參加。”
“不了，家裏有事，謝謝林先生告知。”
端着盤子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僻靜無人，她可以安安靜靜享受完午飯不被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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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才入科，安排給她的手術并不多，這不能準時下班是最幸福的事情，然一想到回家後面對的人，再好的心情也會被破壞。
顧清苒踏入堂屋，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她欣喜，“爺爺奶奶，我回來了。”
顧奶奶放下茶杯，“囡囡回來啦，那就開飯吧。”
“哇，今天一桌都是我愛吃的菜。”
“那當然了，這可是你奶奶特意吩咐陳媽做的，”顧爺爺夾了片牛肉疊放在米飯上，“嘗嘗，尖椒牛柳，是不是還是一樣的味道。”
“謝謝爺爺。”
顧清苒嘗了一口，鮮香和麻辣在口中産生了奇妙反應，牛肉被提前腌制過，經過大火爆炒後，尖椒的辣和醬料的鮮美融入到一起，每一口都是味覺上的享受。
“顧清苒！”顧父扔了張照片過來，一臉陰沉，隐忍着怒氣興師問罪，“好好給我解釋解釋。”
她觑了眼，眼裏的光閃爍幾下後熄滅了，“爸都看到了，還想讓我解釋什麽？”
照片處理的很好，一下抓住了她和林時安的精髓，兩人衣料緊貼，四目對視，在外人看來像是難舍難分的小情侶，昏暗的燈光打在側臉，暧昧一下浮現于表面。
“你不顧我的反對私自進了第一醫院我不管，但你別到處給我丢人現眼，你看看穿的是什麽東西，還有這個男人，”顧父指着林時安的臉，“去酒吧的男人能是個什麽好人！”
顧清苒笑意未達眼底，“以您的标準衡量，想必給您照片的人也不是個好人。”
“你什麽态度！”他一摔筷子。
“父親什麽态度，女兒自然是什麽态度。”
“顧清苒！”
“好了！”顧爺爺一拍桌子，“一家人難得一起吃個飯非要吵吵鬧鬧才安心是不是！”
“爺爺奶奶抱歉，我吃飽了，”顧清苒放下筷子，朝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側過身子，“父親，想來您是不願見到我的，既然如此，我就不在這裏礙您的眼。”
“從今天開始我搬出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