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這身紅蓋頭的新娘打扮,大半夜不管在哪看見都會覺得滲人,更何況是這種沒有路燈的村寨小路上。
許璐看清這個紅嫁衣女人的剎那,瞳孔便在恐懼情緒的驅使下驟然縮小,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嘴唇嗫嚅般的張合着——
“啊啊啊——!”
走在許璐前面的人,幾乎都被這身刺耳的尖叫聲給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朝後方望去;而走在許璐後面的人,在看到許璐回頭望着他們身後露出驚悚恐懼的神情時,同樣也是怔住了。
虞沁雯就落後許璐幾步,她緊緊攥着李露茗的手,不敢回頭,望着許璐問:“許璐……怎、怎麽了?我們身後有什麽嗎?”
“我……”
許璐嘴唇張合着,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走在許璐前方的黎弘不僅回頭了,他還往後走了幾步,抻着身體幫李露茗還有虞沁雯看了看她們後方,可除了昏暗看不到盡頭的小路外,他什麽都沒看到。
于是黎弘告訴她們:“你們身後什麽也沒有啊。”
“可是我剛剛……”許璐深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下狂跳的心髒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看到了一個身穿紅嫁衣的女人,她還蓋着紅蓋頭,就跟在我們身後。”
許璐的話讓原本就沉靜的夜色變得越發死寂。
周圍悄無聲息,沒有蟲鳴,沒有風聲,只有他們有些粗重的呼吸和慌顫的心跳。
廖鑫陽吞了吞口水道:“你确定……是‘人’?”
大半夜穿紅嫁衣,蓋着紅蓋頭跟在活人身後的女人,怎麽聽都像是在冥婚中死去的鬼新娘啊。
“別害怕,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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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不花皺着雙眉,從袖袋裏摸出一張金黃色的夾在食指與中指間,掐了個法決的手勢正氣凜然道:“讓我來會會她,看看她有多深的道行。”
黎弘小聲提醒他:“柳先生,你的符好像拿反了。”
柳不花聞言神色不變,淡定道:“符的正反并不會影響它鎮邪的功效。”
“她現在不見了,我剛才真的親眼就看到她在我們身後,甚至差一點,就碰到……”許璐望着走在徐琛身邊的段穎,頓了下話音才繼續道,“段穎的肩膀了。”
這下子連路陵都忍不住搓了下胳膊,“許璐,你越說越吓人了。”
段穎抿着唇,垂下眼睫顫聲道:“她沒說慌,我确實一直感覺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我們也是……”李露茗和虞沁雯也附和着段穎說,“但我們不敢回頭,就假裝不知道。”
今晚第一次彩排發生了那樣的事,幾個女生尤其是李露茗吓都快吓死了,一路上心神不寧的,她那會兒看村民都能腦補他們是鬼,現在走夜路又被人拍了肩膀更是恐懼得瀕臨窒息,不斷想着曾經看過的恐怖電影和故事,腿軟的都快走不動路了,根本不可能回頭。
“啊?我也感覺有人在拍我肩。”結果黎弘聽完李露茗的話也愣了下,“我剛準備回頭,就聽到許璐叫了一聲。”
誰知許璐聞言立馬睜大眼睛否認道:“剛剛那聲不是我叫的。”
廖鑫陽問她:“不是你叫的嗎?聽上去很嫩,像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啊。”
“真不是我。”許璐搖頭,“我沒叫,我被吓得發不出聲音了。”
路陵問:“那剛剛是誰叫的?”
衆人将目光投向剩下的四個女生:李露茗、段穎和虞沁雯,還有一個應伊水,但她們全都說自己方才沒叫。
“走夜路別回頭呀。”捏着黃符的柳不花嘆了口氣,對大家說,“人身上有三盞火,肩上兩盞,頭頂一盞,回一次頭就滅一盞。”
“三盞都滅了,便容易被髒東西纏上。”
最後這句話是謝印雪說的。
不過他這樣說着,卻轉身從隊伍的最前方走到柳不花身旁,然後從柳不花手中抽走那張黃符,再用雙指夾住手腕輕轉,黃符便無火而燃,在黑夜中綻出一縷溫暖的火光。
接着謝印雪揮袖将火符擲下,火符及地的瞬間便自中心掀起一道焰浪,如漣漪般蕩開掃過每個人的腳下。
應伊水被火焰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卻發現這些焰浪并不滾燙,甚至沒有任何熱度,只如同一陣輕柔的微風拂過,待焰浪消失後,他們腳下原本幹淨的黃土地面就顯現出了幾道深黑色的腳印。
“這些腳印是那個鬼新娘的嗎?”應伊水俯身蹲下,像白天觀察藥材一樣端詳着這些腳印,皺眉道,“怎麽看着……好小啊。”
這些腳印确實小的出奇,幾乎只有巴掌大小,像是三四歲孩童的赤腳丫,但不是每個人身邊都有,它只在李露茗、段穎和虞沁雯,還有黎弘、徐琛和晁清河六個人身邊徘徊。
許璐身後也有腳印,卻要更大些,明顯是個成年女性留下的。
柳不花不禁感慨嘆道:“看來今晚跟在咱們身後的鬼還挺多啊。”
謝印雪也輕輕挑眉,目光在黎弘、李露茗一行人的面容上滑過,卻什麽都沒說,只柔聲道:“先回去睡覺吧,我已經幫你們重新點了身上的三把火,這次別再回頭了。”
衆人聽着謝印雪的話不再單獨行走,都和隊伍裏的其他人挨得近些,十多分鐘後,他們終于回到了村屋。
闵元丹早就走回來了,并且在屋裏點了燈,看見衆人姍姍來遲他又罵道:“回來睡覺也這麽慢,你們怎麽回事?遇到鬼打牆了啊?”
大家現在對“鬼”這個字眼十分敏感,總覺得有股陰風随着闵元丹的話也蹿進了村屋之中。
李露茗抓着虞沁雯的胳膊說:“雯雯,我們回屋睡覺吧。”
“嗯。”虞沁雯應了一聲,不敢在大堂多逗留,趕緊和李露茗進了卧房。
黎弘依舊抱了柳不花的大腿,和他住一屋,應伊水也仍是和許璐一塊住,段穎跟徐琛雖然鬧了別扭,但沒分房睡的打算,廖鑫陽卻沒膽子再一個人睡覺了,想找個人同住一屋。
然而晁清河回來的路上身邊有小鬼腳印,廖鑫陽怕自己和他挨得太近也會被小鬼盯上便不考慮他;至于路陵和步九照……這兩人神情一個賽一個冷漠,渾身上下都散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步九照的臉色更像是直接寫了個“滾”字般臭,所以最後廖鑫陽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看上去溫柔又親和的謝印雪。
他問謝印雪:“謝先生,我能和你住一屋嗎?我有些害怕……”
謝印雪唇畔是淺淺的微笑,拒絕人的話語卻一點都不委婉:“抱歉,我不喜歡與旁人同住一屋。”
廖鑫陽有些讪讪:“那……”
“你和我住吧。”路陵抱着胳膊,打斷他的話,“快點過來,我要睡覺了。”
“謝謝謝謝!”廖鑫陽眸光頓時亮起,疊聲道謝着跟上路陵的腳步。
至于剩下的其他人,自然是各住一屋。
謝印雪負手緩步踏進房屋,再轉過身來面向着門口,将門合上。
在家以外的地方睡覺謝印雪是從不褪外衣的,他只會把鞋脫了,規規整整地擺在床邊然後躺下,開始閉目休息。
可惜睡下沒多久,謝印雪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它在門口出現,并漸漸朝床沿靠近。
謝印雪驀地睜開雙眼,可屋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現在大概是早晨六點左右,太陽還未升起,不過透過半敞的窗戶,謝印雪看見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而屋內圓桌上的白蠟燭還在燃燒,光線明亮又溫暖,照亮了屋內的同時,也照出屋外一閃而過的人影。
那道人影有些奇怪,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它就像是一個蓋着蓋頭的女人——很像許璐描述的紅嫁衣女鬼。
這女鬼跟着他們回村屋了嗎?
謝印雪撐着床榻直起身,想要下地時卻發現自己睡前擺在床邊上的鞋子不見了。
于是謝印雪便赤足踩着涼地走向門邊,打開房門看向院場。
院場內沒有蓋着蓋頭的人,只有舉着蠟燭從廁所方向走來的徐琛,他沒注意到謝印雪,可能是因為獨自上廁所有些緊張,他小跑着沖回門沒關上的房間,然後頭也不回地将門踢上。
可正因為他沒有回頭,所以徐琛沒有看見他屋子的門并不是他踢了一腳就立刻合上,而是在快關上時停住了——像是被一只手擋住,又打開了一道能讓一個人進去的距離,這才重重合上。
謝印雪見狀不由挑眉。
他平時是不開陰陽眼的,因為有些鬼死狀太磕碜,謝印雪不想看到它們影響心情,便只在需要的時候才開陰陽眼。
不過剛剛瞧見的那一幕即便不開陰陽眼,謝印雪也能看出來:有個“髒東西”跟着徐琛進屋了。
并且回到村屋後,碰見髒東西的人也不止徐琛一個,自己也遇上了。
因為他們都犯了一些民間流傳的忌諱——進屋關門時背對着門;睡覺前鞋子整齊的放在床邊。
進屋關門時不看門,便無法知道有沒有髒東西跟着你一塊進屋。
而鞋子如果擺得太整齊,還放在床邊,那晚上可能就會被鬼穿走,所以鞋子最好亂擺,或者一正一反地擺。但切記不可将鞋尖對準床頭,否則……便會有鬼跟着你一塊上床睡覺。
謝印雪不懼諸邪,從不理會這些,不過這個副本卻似乎格外注重這些忌諱,稍不注意便會被鬼盯上。
這不?
他的鞋都被偷了。
謝印雪輕輕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走到了徐琛和段穎的房屋前敲門。
這一晚大概沒人睡得深,于是謝印雪才扣了三下門,他們倆的門就被打開了。
“謝先生。”段穎和徐琛都站在門口,看見來人是謝印雪都愣了瞬,“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嗎?”
“我看到有東西進你們屋子裏了。”謝印雪直接了當道,“我覺得你們最好換間屋子睡。”
段穎蹙了蹙眉,神色無措,難以置信道:“怎麽會……我們門關的好好的啊。”
徐琛說:“我剛剛起來上了個廁所。”
“你怎麽沒叫我?”段穎立馬轉身看向徐琛,質問他,“我們不是說好了如果晚上誰要起來,一定要叫醒對方的嗎?”
“我看你睡得很熟,而且現在天都快亮了,就想應該沒事。”徐琛解釋道,“我也不是沒有叫你,我推了你兩下,你沒醒,我就想讓你多睡會才自己去的。”
徐琛确實推了段穎。
但段穎沒醒,他坐起身後推開門看了一眼外頭,發現天邊已經泛起了白光,而且他瞧見廁所那邊有個穿白鞋子人剛進去,徐琛想着既然去廁所也不止自己一個,那麽就沒必要叫段穎起來陪他,于是直接獨自進了廁所。
慶豐寨提供給他們的這座村屋挺大,廁所都分了男女不說,還一邊有兩個坑,中間用一堵矮牆隔開,進去的人一眼就能看清廁所全貌。
然而徐琛進去之後,沒有看到別的人影。
他只看到了一雙在廁所門口擺得整整齊齊的白鞋子——在離開房屋前看見的那雙。
徐琛渾身巨悚,連廁所都不上了直接跑回屋子,在段穎身邊躺下後才覺得安心些,結果沒過幾分鐘謝印雪就來敲了他們的門,告訴他:有東西跟着他進屋了。
“你不是不想吵醒我,你是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段穎也聽不進徐琛的解釋,搖着頭苦笑道:“你出去的時候都不關一下門,你就沒想着你離開的時候,會有什麽‘東西’進來嗎?而那個時候我還在屋裏睡着,我什麽都不知道。”
徐琛皺眉,繼續為自己辯解:“我說了,今晚大家都很累,我只是想讓你好好休息。”
謝印雪沒興趣圍觀小情侶吵架,自己該提醒的也提醒了,聽到這裏便轉身回房,沒再管徐琛和段穎後面在吵什麽。
這一回直到天亮,也沒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而因為昨晚熬的太晚,大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虞沁雯和李露茗醒來後就去敲段穎的房門,敲了半天後開門的卻是隔壁,兩人望着站在門口的段穎奇怪道:“阿穎,你們怎麽換了屋子,昨晚你們不是住這的嗎?”
“那間住不慣,就換一間呗。”段穎眼底青黑,她扯了扯唇角卻連個勉強的笑容都撐不出。
虞沁雯和李露茗看出了她心情不好,而且也不太想提換房間的事,就沒再追問,在村屋随便吃了點粥餅後,衆人就被闵元丹驅趕着去了村廣場,繼續背誦臺詞和熟悉打戲。
“你們昨晚打戲出了岔子,今天可一定得練好了,再過兩日就是正式演出,那時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我可救不了你們!”
闵元丹手裏拿着一根細棍,雖然沒用來打人,卻揮得“飒飒”響,很有威懾力。
可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大家都還在想楊若蘭和薛盛的事,盤算着要怎麽才能和他們見上一面。
畢竟謝印雪昨天說的話有道理,這樁婚事他們到底是要幫其順利完成,還是要從中作梗,終究還是得看新娘跟新郎的本意。
路陵在休息的間隙又把衆人聚到一塊,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薛家那邊不太好弄,見薛盛太難了,但是去楊家見楊若蘭還是要容易些的。我們兵分兩路,一夥人吸引楊若文還有楊若明的注意力,另外一夥人翻牆進去直接找楊若蘭就可以了。”
“這方法可以。”廖鑫陽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那我們哪些人去翻牆,哪些人去吸引楊若文還有楊若明的注意力呢?”
謝印雪主動開口,溫聲道:“我去翻牆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事關通關線索,謝印雪覺得讓其他人去見楊若蘭都不靠譜,自己親眼見見才是正途。
只是路陵、廖鑫陽他們對謝印雪不熟,又看他身形清瘦,儀态矜貴,像極了那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不太像是能夠輕松翻牆的粗人,就道:“再找個人陪你吧。”
謝印雪也沒反對,他張唇剛要說讓柳不花陪他一塊去。
就聽到身側有道低沉的嗓音說:“我。”
路陵當即握拳擊掌:“那就你陪謝印雪去吧。”
步九照的提議正中路陵下懷,因為步九照話太少了,他們如果要吸引楊若明和楊若文的注意力,就得找話多的人纏住他們,步九照這三棍子敲不出一聲的人有什麽用?
于是路陵二話不說,直接做了決斷:“我們時間緊迫,闵元丹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趁現在他不在,趕緊走!”
說罷,一行人便朝着楊家沖去。
謝印雪和步九照則換了個方向,繞到楊家後牆那邊與衆人分開。
“昨天楊家門開時我看了眼裏頭的布置。”謝印雪指着牆沿道,“從這裏上去,應該就能直接到楊若蘭房間門前了。”
“行,那你就上去吧。”
步九照抱着胳膊在陽光下曬太陽,對謝印雪的話沒有異議:“我在這裏給你望風。”
謝印雪抿唇點點頭:“那你得蹲下來才行。”
男人聞言眉頭微皺:“蹲下來?”
“你不蹲下來,我怎麽踩着你的肩膀翻牆呢?”謝印雪眉眼含笑,神色柔和反問他,說完還屈指抵唇假意咳嗽兩聲,“阿九,你也知道的,我身體不是很好,光憑我一人之力,難以翻牆。”
謝印雪輕飄飄的一聲“阿九”,讓男人目光不由凝向他。
可是青年神情無辜,目光幹淨,仿佛什麽都不知道般清白。
步九照聞言就笑了,他邁步走到青年面前,捏住謝印雪的下巴迫使他仰頭望着自己的雙目,嗤笑道:“阿九?”
“我叫錯了嗎?”青年也不掙紮,就以這樣一個柔弱的姿态面向他,“還是你喜歡我喊你步先生?”
“身體不好?”步九照卻不回答他的問題,一字一句加重讀音,反問他道,“你卻主動說要來翻牆?”
步九照對他的桎梏使得謝印雪無法點頭,不過他還是臉不紅心不跳肯定道:“是不大好,我原先想着有不花幫忙應當是行的,結果你主動說要來,便成你了,怎麽?難道你不行嗎?”
“……”
步九照說不過他,聞言放開了謝印雪的下巴,嗤了一聲說道:“我看你臉色挺好的。”
不過這般說着,他也還是在謝印雪面前蹲下了身體,語氣不善道:“上來。”
還真蹲下了?
謝印雪眉尾輕擡,剛要伸腳,卻聽見男人又道:“把你鞋脫了。”
“我鞋是新的,底不髒。”
“那也得脫了,我怕你踩我頭上。”
“我是那種人麽?”
謝印雪憂聲嘆息着,然後脫下鞋子,赤着雙腳,足尖在步九照頭頂一蹬,旋身翻進了楊家內院。
男人面無表情站起身,冷笑道:“老子就知道。”
這都第三個副本了,謝印雪是什麽德行他還不清楚嗎?
作者有話說:
謝佬:說清楚,我什麽德行?
npc:懂的都懂,無需多言。
謝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