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合一
三章合一
石照沒有回答林越淅的話,他轉頭繼續對韓夫子道:“韓武師,學生想一睹謝公子英姿。”
韓武師早聽說謝衿的大哥謝呈戍邊關外,保家衛國,是大楚王朝難得一見的少年将軍。
作為謝呈弟弟的謝衿騎射應該也不在話下,韓武師清了清嗓子道:“誰是謝衿。”
謝衿聽見韓武師喊他,朝前邁了一步。
看見石照看着謝衿臉上的淡然神色,不由攥了攥拳頭,心中更是憤怒,都到這時竟然還是一副淡定模樣,等會從馬上摔下來,看你還能不能沉住氣。
韓武師見人群中走出一個瘦弱少年,不禁皺眉。
少年看着不像是會騎馬的樣子,頓了頓,韓武師還是選擇讓他先上,“那就由你先做個示範。”
“韓武師,還是我先來吧。”林越淅見場面有些收不住,忙上前道。
韓武師看了眼林越淅,“你的騎術我見識過,你可以同謝衿一起比一比誰更厲害。”
林越淅本意是讓謝衿不騎馬,結果卻變成他和謝衿同場競技,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能随時保護謝衿。
謝衿和林越淅二人來到校場中央,林越淅對着謝衿輕聲道:“謝衿,你等會別怕,我不會讓你從馬上摔下來的。”
“你騎你的,不用管我。”謝衿知道林越淅的擔心,他牽起嘴角道。
林越淅突然狠剁一下腳道:“都怪石照,要不是他多嘴,韓武師也不會讓你出來騎馬,謝衿要不你裝肚子疼吧,我怕你等會真從馬上摔下來。”
謝衿:“......放心,我不會摔得。”
大概是謝衿的神情太過篤定,林越淅稍稍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陳朗和溫泗牽了兩匹馬過來,走到謝衿和林越淅面前。
陳朗知道謝衿不會騎馬,是以他在馬廄裏特意挑了一匹溫和的馬。
而溫泗牽來的馬看起來就桀骜不馴許多。
林越淅看着陳朗牽來的溫順馬匹,心中更加放心,這馬至少不會突然發狂。
不遠處的石照望着謝衿身側的溫順馬匹,臉色一變,但是這并不影響他看謝衿的笑話。
反正謝衿不會騎馬,到時候不管他摔沒摔下來,都狠狠地丢了臉。
這麽想着,石照面色稍微好了點,他眼睛緊緊盯着謝衿的方向,深怕錯過一點看笑話的機會。
林越淅并沒有先上自己的馬,他走向謝衿身側,想讓謝衿搭着他的胳膊借力上馬,沒成想卻聽謝衿道:“西璟,我們一起上馬。”
林越淅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他點了點頭,站了回去,接着一把拉起馬脖上套着的缰繩,腳踩馬凳輕松上了馬。
與此同時,謝衿也拽着缰繩,一躍而上,整個動作輕盈又漂亮。
兩人同時上馬,從遠處看,動作标準且整齊劃一,韓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石照看見此情景,臉色一僵,這怎麽可能,他明明記得謝衿不會騎馬,為何現在突然會了?
突然,一陣歡呼聲把石照的思緒拉了回來。
“哇,這麽飒,看得我都想去試試了。”
“沒想到謝衿馬騎得如此之好,完全不遜于林越淅。”
馬蹄聲漸漸遠去,謝衿和林越淅坐在馬背上,沿着校場四周疾馳而去,謝衿輕輕甩着鞭子,身下馬匹一聲嘶鳴,繼續朝前狂奔。
謝衿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舒暢之氣,他自小學習馬術,有時候學習壓力過大,他便會到馬場騎馬,發洩心中情緒。
是以他騎術精湛,根本沒有把石照的話當回事。
謝衿聽着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覺得自己仿佛身處草原之中,天高地闊,好不暢快。
“謝衿,沒想到短短幾日,你竟然學會了騎馬,還騎得如此之好。”林越淅微微側頭,他已經從謝衿竟然會騎馬的驚訝中緩過神來,他看着謝衿飒爽的英姿興奮地大喊道:“你是我的神。”
謝衿:“......你也不賴。”
二人繞着校場跑了一圈,之後才有些意猶未盡地勒馬停下。
謝衿躍下馬來,他捂住胸口微微喘氣,原主這身子骨着實有些弱,才這麽一圈就讓他呼吸急促。
“沒事吧。”一旁的林越淅注意到謝衿的異樣,他有些擔心道。
謝衿緩了緩便恢複了正常呼吸,他把手中的缰繩遞給陳朗道:“我沒事。”
韓武師方才望着策馬奔騰的二人,仿佛看見了年輕的自己,等謝衿和林越淅走過來,他毫不吝啬地誇獎道:“騎得好。”
“多謝韓武師。”謝衿和林越淅同聲道。
韓武師點頭讓他們入隊,接着對其他學生道:“還有誰想試一試?”
“韓武師,我和謝衿都騎了馬,下面是不是該輪到石照了?”林越淅順着韓武師的話往下講。
石照臉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林越淅知道他騎術很差,這是故意要讓他出醜。
“石照,你去。”韓武師聽了林越淅的話喊了聲石照。
石照無法,只能硬着頭皮上,他走到馬匹旁,在伴讀的幫助下,勉強上了馬,可是卻不敢甩鞭,生怕惹怒它。
僵持了一段時間後,石照身下的馬像是突然受了驚,猛地朝前方奔去。
石照吓得抱住馬頭,險些被甩了下來。
林越淅望向遠處的石照,伸出手想繼續擲出石子去激怒石照身下的馬,卻被謝衿擋了下來。
方才林越淅見石照一直不敢揮鞭策馬,便用石子幫了他一程。
林越淅見謝衿攔住自己,忍不住道:“為何不讓我出手?”
“靜看。”謝衿低聲道,方才林越淅離石照的馬近,擲石子不易被察覺,此刻石照已行至幾裏之外,若是再用石子便會被韓武師發現。
如果石照因此摔下馬,林越淅脫不了幹系。
林越淅聽了謝衿的話收回手。
遠處馬背上的石照,早被馬颠得七葷八素,他想從馬上下來,卻不知如何停下。
就在這時,馬的前蹄突然踩到一處坑裏,被絆了一下,整個馬身一抖,石照被重重地摔了出去。
林越淅望着地上狼狽至極的石照,湊到謝衿耳邊低聲笑道:“太好了,他活該。”
校場上出現泥坑是很正常的事情,練習騎射受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以石照從馬上摔下,韓武師并沒有多慌張,他讓人把石照送去書院內專門為學子設置的醫館。
石照臨走時還是清醒的,他路過謝衿和林越淅時狠狠瞪了他們倆一眼,林越淅回瞪過去,謝衿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石照走後,韓武師繼續上課,他讓剩下的學生都去騎了馬,之後又教了射術。
射箭對于謝衿雖然不算陌生,但是他從未系統學過,射了幾次都射到了外環。
謝衿再一次把箭射偏後,林越淅捂着嘴笑道:“沒想到還有你謝衿不會的東西啊?”
說完林越淅走到謝衿跟前矯正他握弓的姿勢,“歲考可是要考騎射的。”
“我知道。”謝衿經過林越淅的指導,調整好握弓的姿勢,他拉着箭繼續朝箭靶射去。
就這樣射了好幾個來回,終于摸出些門道來。
“不愧是你啊謝衿,學得真快。”林越淅看着箭靶上裏靶心越來越近的箭笑道。
謝衿放下手上的弓道:“還差得遠。”
興許是從小養成的習慣,謝衿覺得如果選擇做一件事就要把那件事做到極致,不管是讀書還是其他。
射箭關系到他歲考的成績,是以他必須練好。
為了提升射箭技術,謝衿每日傍晚下學後都會到校場練上半個時辰。
前幾日林越淅還巴巴地跟過來,之後覺得實在無聊便不去了。
這日下學,謝衿照例去了校場,經過幾日的練習,謝衿已經能自如地運用弓箭,只是離射到靶心還有些距離。
謝衿握着弓射了幾次,箭全部都射偏了,似乎到了瓶頸期,謝衿有些懊惱,他垂眸看向手中的弓箭,琢磨着自己是否應該去找個師傅提點一二。
正想着,一道清冽熟悉的男聲從後面傳來,“背挺直,手臂擡高,左右手相互配合,集中精力,瞄準靶心射過去。”
謝衿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蕭谙風的聲音,他焦躁的內心随着這聲音奇跡般的安靜下來。
謝衿按照蕭谙風所說的繼續擡弓拉箭,他瞄着箭靶的紅心,卻沒有射出去。
蕭谙風緩步走到謝衿身邊,輕聲道:“別緊張,射出去。”
聽着近在耳側的聲音,謝衿右手猛一個使力,箭咻得一下射了出去。
謝衿望着遠處的箭靶,後射的箭離靶心只一指寬,比他之前射的任何一次都好。
“哇。”謝衿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他轉過身難掩激動心情欣喜道:“谙風兄長,我快射到靶心了。”
“嗯。”蕭谙風應了聲,似是被謝衿臉上的笑意感染,他勾了勾唇角轉頭看向謝衿。
謝衿見蕭谙風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好像太興奮了,不僅是因為他突破了射箭瓶頸,更是因為蕭谙風的到來。
謝衿壓了壓心頭的激動情緒,再擡起頭時,已恢複了平靜,“谙風兄長怎會在此?”
“随意轉轉。”蕭谙風嘴角笑意未消,他薄唇輕啓道。
謝衿點頭,沒問蕭谙風随意轉轉怎會轉到智簡書院裏最偏僻的校場。
估計也是為了提升自己的騎射之術。
想到這裏,謝衿不禁想一睹蕭谙風騎馬射箭的飒爽英姿。
原書中提過蕭谙風領兵打仗所向披靡,銳不可當的模樣,可謝衿空有想象,卻沒見過實際的樣子。
雖然此刻不可能看到蕭谙風領兵打仗的景象,但能看他騎馬射箭似乎也不錯。
謝衿把心中所想說出時,蕭谙風沒有猶豫,他讓盛環把馬牽來。
謝衿看着盛環手中體型飽滿優美,頭細頸高的馬脫口而出道:“汗血寶馬?”
“您認識汗血馬?”盛環把馬牽到蕭谙風身側道。
謝衿應了一聲道:“我曾在一本書上讀過關于汗血寶馬的記錄。”
原書中說過蕭谙風的坐騎便是汗血寶馬,這匹馬陪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沖鋒陷陣,只是謝衿沒想到蕭谙風竟把這汗血馬帶到了書院。
“它名喚墨影。”蕭谙風輕輕順了下墨影的脖頸道。
“嗯。”謝衿知道馬的名字,他伸出手想像蕭谙風那樣順它的毛發,卻又怕墨影不讓他觸碰。
謝衿手頓在空中,正打算收回時,蕭谙風忽得握住他的手,輕輕覆蓋在墨影的毛發上。
蕭谙風的掌心寬大幹燥,把謝衿的手堪堪包住。
謝衿手微微一抖,他擡眸看向蕭谙風,後者的眼神經專注在墨影身上,并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
謝衿随着蕭谙風的動作一下一下撫摸着墨影的毛發,墨影不時地從鼻間噴出氣來,一看就是被摸得舒服了。
“墨影很少與陌生人這般親近。”蕭谙風松開謝衿的手道。
謝衿手一頓,他繼續輕輕順着墨影的毛發淺笑道:“它很聽話。”
等謝衿摸夠了收回手,蕭谙風從一側躍馬而上,甩着馬鞭,繞着校場跑了兩圈。
謝衿看着英姿勃發的蕭谙風,想象中蕭谙風在戰場上策馬奔騰的畫面與此前的情景逐漸重合。
謝衿內心突然生出一絲異樣情緒,他此刻很想與蕭谙風一起并肩踏馬而行。
他回身從馬廄中牽過一匹馬,躍上馬後,甩着馬鞭朝蕭谙風的方向跑去。
蕭谙風聽到動靜,他轉身便看見後面飛奔而來的謝衿。
一身黑色騎裝的謝衿坐在馬背上,他微微俯身,臉上挂着堅毅的神情,衣服被飛輕輕吹起,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蕭谙風輕輕勒了一下缰繩,身下墨影放緩腳步,方便謝衿從身後慢慢追上來。
謝衿知道自己身下的馬與蕭谙風的墨影沒法比,此刻墨影卻放緩了速度,顯然是蕭谙風在等他。
謝衿甩着馬鞭,快速追了上去,等于蕭谙風并肩而行時,謝衿勾了勾唇角道:“走吧。”
二人繞着校場又跑了兩圈,等謝衿覺得有些累時,才準備停下馬。
可還未等他勒住缰繩,便發生了意外。
謝衿身下的馬突然躁動起來,它擡起前蹄,高仰着頭,險些把謝衿甩下馬。
謝衿心中一凜,他勒住缰繩,想把馬控制住,奈何身下馬像是瘋了一般,狂甩不止。
謝衿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于馬背上,他打算跳下馬,可馬的速度太快,跳下去估計會傷了筋骨。
可是指望馬自己停下來幾乎不可能的,謝衿閉了閉眼,他把心一橫,準備松開缰繩跳下馬時,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下一刻,他便從馬背上騰空而起,接着被人環住腰,換坐到另一只馬上。
謝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蕭谙風,蕭谙風的手臂此刻正緊緊環住他的腰。
謝衿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環在他腰間的手臂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正要松開手,卻被謝衿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一聲嘆息在謝衿耳邊響起,緊接着又響起低沉悅耳的聲音,“盛環。”
盛環只一聽聲音便明白蕭谙風的意思,他快步朝那匹受驚的馬跑去,很快便制服了它。
而此刻與蕭谙風共乘一匹馬的謝衿卻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他不知怎麽的,就把手按在了蕭谙風欲收回去的手臂上。
似乎是在挽留着什麽,剎那間,謝衿感覺臉頰微熱,不免有些害臊。
謝衿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可蕭谙風的手臂依舊環在他的腰間,沒有絲毫要動的意思,謝衿整個後背都貼在蕭谙風的懷裏,動作好不暧昧。
謝衿臉頰一陣發燙,他正想找時機下馬,耳側卻響起甩鞭子的聲音。
“坐穩了。”蕭谙風在謝衿耳側低語,随即便同他坐着墨影繞校場跑了幾圈。
謝衿開始還有拘謹,但是汗血馬極快的速度卻讓他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刺激,他逐漸習慣了墨影的速度,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情壯志。
不知過了多久,蕭谙風終于勒住缰繩,墨影慢慢停了下來,謝衿緩過神來,正要下馬,可蕭谙風仍然環着他的腰。
“谙風兄長......”謝衿轉身輕語之際,蕭谙風突然松開了手,從馬上一躍而下。
謝衿也要跟着下馬,卻見站在馬邊的蕭谙風朝他伸出了手。
雖然方才繞校場跑了幾圈讓謝衿有些疲累,但下馬的力氣還是有的。
可當謝衿望着蕭谙風伸出的手時,竟自然地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借力下了馬。
不過,謝衿的手并未在蕭谙風手心停留,他抽回手時,小指卻虛虛地從蕭谙風的掌心擦過。
“多謝谙風兄長,你又救了我一命。”謝衿望着蕭谙風的眼睛真摯道。
蕭谙風回望過去,低聲道:“不用謝。”
說完話,兩人相視無言,氣氛卻并不尴尬。
過了一會,盛環從不遠處的馬廄走過來,他走到蕭谙風面前垂眸禀告,“公子,馬廄中的幹草有問題。”
“什麽問題?”蕭谙風側目。
“幹草的味道聞起來不對勁,方才謝公子騎的馬興許就是因為吃了那幹草才會突然發狂。”盛環回答道。
謝衿一聽眉頭微皺,“有人想害我?”
謝衿的猜測并非空穴來風,下午他們有騎射課,并沒有一匹馬發狂,等他下學後到校場練習騎射,騎的馬卻出了事。
必然是有人知道他下了學會到校場練習騎射,便事先給馬吃了有問題的幹草,好讓馬發狂。
蕭谙風眼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他低聲吩咐,“去查。”
盛環跟着蕭谙風時間長,短短兩個字便讓盛環知道公子生氣了,他來不及驚訝,立刻拱手道:“是。”
說完便牽着墨影轉身離去。
在校場既射箭又騎了這麽長時間的馬,還差點發生了意外,謝衿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縱使他很想和蕭谙風待在一塊,也不得不回府,“谙風兄長,天色漸晚,我先回去了。”
蕭谙風沒答話,他凝視着謝衿的雙眸,片刻後才道:“謝衿,你願意同我一起用晚膳嗎?”
謝衿沒想到蕭谙風會邀請他共用午膳,他想也不想便應了下來。
上次他請蕭谙風去知味閣吃飯,自己卻喝醉了,想想就有些不好意思。
蕭谙風見謝衿應下便嗯了一聲道:“那我們走吧。”
“好。”
謝衿随蕭谙風一起朝智簡書院大門走起,期間謝衿讓陳朗回府與周安說一聲,今晚不回去用膳。
等他們二人到了書院門口,薛禮看見自家少爺出來,便遠遠地跑了過來道:“少爺,您出來了?”
薛禮見謝衿身側還站着蕭谙風行禮道:“見過蕭公子。”
“薛禮,今晚我與谙風兄長一起去用晚膳,你一會趕着馬車跟着公主府的馬車走。”謝衿吩咐薛禮。
薛禮點頭還未稱是便聽蕭谙風道:“方才我騎墨影來,可否借你馬車一坐?”
謝衿聽着蕭谙風的話才注意到門口并沒有公主府的馬車,于是他道:“自然可以。”
薛禮走到馬車前拿下車凳,放到地上。
謝衿請蕭谙風先上馬,蕭谙風也沒猶豫,他大步踏上馬車,并未用到地上的車凳。
等蕭谙風上了馬車,謝衿便準備上馬,一旁的薛禮剛要伸出手讓謝衿搭着,就見原本應該進入馬車裏的蕭谙風朝謝衿伸出了手,“上來。
薛禮見狀默默地收回手。
謝衿看着蕭谙風伸出的右手,并沒有扭捏,直接把手搭在蕭谙風的手腕上,借力踩着車凳上了馬車。
待二人上馬坐穩,薛禮才趕着馬車向前方駛去。
許是方才在校場太過勞累的緣故,謝衿一進馬車裏,馬車內沒有軟塌,他便随意坐在車廂左側,靠着車壁閉目休息。
蕭谙風端坐在主位上,他雙手搭在膝蓋上,專注地看着正在打瞌睡的謝衿。
馬車剛開始行得還很穩,蕭谙風和薛禮說了他要去的地方後,馬車便時不時地颠簸起來。
一陣颠簸中,謝衿靠着車壁的額頭朝下滑落,險些要被驚醒,蕭谙風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拖住謝衿的臉。
謝衿無意識地蹭了蹭蕭谙風的掌心,皺着的眉心微微舒展,又繼續睡了過去。
蕭谙風的手很穩,即使馬車再颠簸,他也能保證謝衿不受幹擾。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少爺,蕭公子,到了。”薛禮恭敬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薛禮的聲音不小,謝衿被徹底驚醒,他掀起眼簾,卻發現自己的臉正被蕭谙風用手托着,他靜了幾息才端正地坐起身。
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幸好沒有流口水。
蕭谙風的手還未收回去,方才謝衿睜眼時,睫毛從他的掌心滑過,此刻癢癢的觸感還留在他的掌心,仿佛撓在了他的心上。
片刻之後,蕭谙風收回手,他站起身道:“我們下去吧。”
“哦,好。”謝衿還沉浸在自己怎麽能那麽安穩地枕着人家手睡覺的懊惱中,是以他在聽到蕭谙風的話時,下意識地點頭,接着便趕緊下了馬。
謝衿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一間名為“風吟閣”鑲嵌于其中。
此刻雖是晚上,但這裏卻亮如白晝。
蕭谙風走到謝衿身側低聲道:“我們進去。”
謝衿點了點頭,随着蕭谙風的腳步往風吟閣裏走去。
若說風吟閣外面的景色毫不起眼,那裏面則需用別致優美四字來形容。
一踏入風吟閣,便有一處造型別致的天然噴泉,泉眼發出細細流淌的水聲,讓人浮躁的心情瞬間變得平靜。
“蕭公子,您來了。”一名仆役見來了客便迎了上來,“這位小公子許是第一次來風吟閣。”
小公子指的是謝衿,謝衿微微颔首道:“是。”
仆役打了招呼後,便引着他們往裏面走。
謝衿左右環顧一下,發現天然噴泉的左側有條纏滿紫藤花樹的長廊,若是到了紫藤花開的季節,必然會滿廊飄香,長廊左側又是一條細細長長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
繼續朝裏走,便是一間間獨立的食室。
仆役把他們引到一間食室後便道:“二位公子,請問用些什麽?”
謝衿和蕭谙風已經落了座,他們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菜譜,謝衿打開翻了翻,他并不擅長點菜。
正當他犯難之際,蕭谙風開口點了幾菜名。
謝衿驚訝地發現蕭谙風點的幾個菜全是他愛吃的,蕭谙風的口味竟和他如此一致。
仆役記下菜名後,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這家食鋪的味道還不錯。”等仆役出去,蕭谙風抿了一口茶道。
方才謝衿才車上安穩睡了一覺,此刻已經消了身上的疲憊,他也端起茶喝了一口,“從前未聽說過。”
“我母親從前常過來。”蕭谙風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輕聲道。
謝衿聽蕭谙風提及母親,瞬間想起她的瘋病來,他斟酌着開口問:“長公主她......她身體還好嗎?”
蕭谙風眸光閃了閃,他看向謝衿沒作聲。
謝衿問完才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僭越了,他見蕭谙風望着自己沒說話便道:“上次聽人說你告假,我以為是長公主身體抱恙。”
“上次我是特意去你府中看你。”
蕭谙風話畢,謝衿一愣,他怔怔地看向蕭谙風,“特意?”
“那日你為救人染了風寒,我不放心,所以去看看你。”蕭谙風話說得理所當然,謝衿卻有些不好意思。
謝衿從未想過蕭谙風竟然會專門告假去探望他,他心裏突然像是吃了那日蕭谙風給的蜜餞一樣,甜滋滋的。
“謝謝。”謝衿不知說什麽是好,他擡眸望着蕭谙風,竟只幹巴巴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就是這兩個字,卻讓蕭谙風彎了下嘴角,“我們同為智簡書院的學生,我當去看看你。”
謝衿聞言心中暖意漸消,是了,他們也算是同窗,蕭谙風去探望他只能說是同窗情誼,算不了什麽。
只是他未曾想到蕭谙風在智簡書院從來都是特立獨行,除了他,根本沒有人能讓他屈尊纡貴。
謝衿雖然心中有些失落,面上卻未表現出來,只是眼底滑過一絲不悅,正好讓蕭谙風捕捉到。
蕭谙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麻麻的,他不願看到謝衿失落,即便是因為自己說的話。
這個認知讓蕭谙風愣了一下,他用右手輕撫了下腰間的平安符,隐約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如此。
從謝衿的角度,正好能望見蕭谙風擡手輕撫平安符的畫面,謝衿心中的那點失落在看見蕭谙風的動作時便沒了大半,他有些期待地開口問道:“谙風兄長每日都帶着它?”
“嗯。”蕭谙風的手還附在玉佩上。
謝衿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是方才的仆役,他領着幾個人前來布菜。
不一會兒,桌子上便擺滿了菜。
謝衿此刻已經很餓了,他顧不上再和蕭谙風說話,拿起筷子便架起菜吃了起來,頗有些不顧形象。
興許連謝衿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只有在蕭谙風面前才會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蕭谙風安靜地坐在謝衿對面,他時不時地夾菜吃上一筷子,但大多數時間都是看着謝衿吃。
等謝衿吃飽放下筷子時,蕭谙風也把筷子放置于筷枕上。
“吃飽了?”蕭谙風問正在揉肚子的謝衿。
“飽了。”謝衿回答完,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飽嗝。
蕭谙風輕笑一聲,他喚來仆役,讓仆役拿來茶碗給謝衿漱口。
謝衿漱了口後直起身看向蕭谙風,“多謝谙風兄長款待,這風吟閣飯菜的味道比知味閣的還好。”
“你喜歡便好。”蕭谙風凝視着謝衿的雙眸道。
“我很喜歡。”謝衿眉眼彎彎地看着蕭谙風,語氣中俨然帶着一絲雀躍。
兩人用完晚膳,謝衿提議去夜市逛一逛,蕭谙風并無異議。
逛夜市,自然用不着乘馬車,薛禮聽了謝衿的吩咐,趕着馬車朝智簡書院駛去。
而謝衿與蕭谙風二人則來了京都府最繁華的建西巷,建西巷位于京都府東側,開了很多家商鋪,還有一些随地可見的小攤。
風吟閣離建西巷不遠,謝衿他們很快便踱步到了建西巷。
站在建西巷的巷口,謝衿不由停住了腳步。
建西巷的夜市竟如此熱鬧,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簡直插不上腳。
正當謝衿猶豫要不要進去時,右手腕忽得被人握住了,謝衿垂眸,是蕭谙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瞬,蕭谙風便拉着他朝人流中走去。
等進了人流,謝衿才發現這裏的人雖然很多,但每個人都規規矩矩地走着,根本不怕被人碰到。
謝衿的目光很快便被街邊擺着的小攤吸引過去,小攤的種類極多,讓人看不過來眼。
謝衿來到一處小攤前,攤上擺着各種用竹子編織成的小動物,各個活靈活現,惟妙惟肖。謝衿不由脫口而出道:“好可愛!”
“公子,可愛就來一個吧,只需一個銅板。”攤販也是個熱情的,他笑吟吟地看着謝衿道。
謝衿屬兔,他拿起一只兔子形狀的正要付錢,卻發現自己沒帶錢。
平日裏總跟在他後頭給他付錢的薛禮此刻又不在,謝衿只好放下手裏的東西。
可小兔子還未落地,就見一旁的蕭谙風已經把錢給了攤販。
攤販欣喜地接過蕭谙風手中的碎銀,給他找了錢。
“這怎麽好意思?”謝衿手裏還握着小兔子,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可蕭谙風已經付了錢,他也不能把錢要回來,于是便道:“我明日便把錢還你。”
蕭谙風輕應一聲算作回答
謝衿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可建西巷裏他沒見過的東西實在太多,哪個都很新奇,他便徹底放開了。
這個時候的謝衿倒是很有符合十六七歲少年該有的爛漫。
把建西巷一圈逛下來,謝衿手裏的東西差點捧不住了,除了九連環,魯班鎖一類的小玩意,竟還能抽出手拿冰糖葫蘆。
方才謝衿見到冰糖葫蘆便停下了腳步,他還是小時候吃過冰糖葫蘆,長大了之後便沒吃過,這時突然很想嘗嘗它的味道。
蕭谙風見謝衿的目光在冰糖葫蘆上停留,便買了一串塞在謝衿手裏。
謝衿嘗了一顆,酸酸甜甜得很有小時候的味道。
待謝衿終于逛得心滿意足之時,盛環悄無聲息地來到蕭谙風身側,同他耳語了一番。
蕭谙風神色未變,他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盛環退到一旁等着蕭谙風的吩咐,卻見他神色溫和地看向謝衿:“還逛嗎?”
謝衿也已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盛環,雖然他沒有從蕭谙風的臉上看出異樣,但盛環臉上卻挂着一絲焦急。
想必是有什麽急事,謝衿沖蕭谙風搖了搖頭,“不逛了,谙風兄長若有事便去忙,不用管我。”
蕭谙風聞言靜看了謝衿幾息,之後回應他,“嗯。”
正當蕭谙風轉身與盛環一道離開時,又聽謝衿清亮的聲音從後方響起,“谙風兄長。”
蕭谙風轉頭望向謝衿。
謝衿手裏還捧着一衆小玩意,他彎了彎唇角道:“明日下學,谙風兄長還能教我射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