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當這一天來臨》
文/沈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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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港城起了一場大霧，能見度很低，幾乎看不清路。出行的人大多戴着口罩，部分路段出現交通擁擠。霧還沒有散，朦朦胧胧，整個港城都被籠罩在迷蒙的大霧中。
臨江區海港路這邊的早市，早早就已經開攤了，天不亮就已經支起了攤位。這個時候正是上班的時間，陸陸續續有人過來買早餐。
早餐攤的老板将蒸籠掀開，瞬間升騰的蒸汽和霧氣融合在一起。
各種餡的包子和燒賣、茶葉蛋、小米粥、白粥、南瓜粥、八寶粥……
“老板！來兩個豬肉白菜餡的包子，一個小米粥。”
“好嘞！”老板将塑料袋反着套在手上，從最上面的蒸籠裏拿出兩個包子。然後從旁邊的保溫箱裏拿出一份已經打包好的小米粥，最後還特意加了一個茶葉蛋。
“哎——，老板我沒要茶葉蛋。”
“這是送給你的。”
“這怎麽行，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不用！”早餐攤老板連忙擺着手拒絕：“這邊治安這麽好，還不是多虧了咱派出所的民警，平時老百姓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你們都能給辦好。”
“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再說了，為人民服務是我們警察應該做的。”說着話，從口袋裏拿出錢遞過去，一分不少，“這錢啊，該給多少給多少。”
海港路這一片兒雖然位置處于市中心附近，但是卻是老城區，附近都是些老房子，在這裏住的也都是些老居民。這麽多年了，彼此都很熟悉，平時遇見說幾句話，打個招呼，都很熱情。
港城的夏天很熱，即使是早上，氣溫也稍微有些高，走在路上，鼻尖很快就冒出了一層薄汗。
派出所大門口栽着兩棵銀杏樹，枝葉繁茂。
門口拴着一條大黃狗，見人就搖尾巴，誰過來都能摸它幾下，一點兒都沒有看門狗的樣子。
這條狗是去年一次出警的時候，在路邊撿的。派出所幾個年輕的警員給起了個時髦的名字：hero。
英雄，希望它能擔起這個名字應當承擔的責任。
不過只是一年的時間，從很小一只可以捧在手裏，到現在長成很大一只。當然，這也多虧了附近老居民每天的按時定點投喂。
剛剛走進大廳，就聽見接警員張姐打電話的聲音：“好的女士，我們馬上安排人過去，是港城佳苑是嗎？”
“嗯，好的，好的，我們會盡快安排。”
挂斷電話，擡頭便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陳昊:“昊，有個警，你們接一下。”
陳昊看了一眼手中拎着的早餐，還沒吃，正冒着熱氣：“這才剛剛上班就來活了？”
“活還分什麽時候？你忘了前幾天半夜連出三個警的事情了。”張姐朝着張昊催促地擺了擺手：“趕快去，叫着小蔣。”
“知道了。”
蔣岩前一天晚上幫同事值夜班接了幾個警，只睡了兩三個小時，今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早早來到警局，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泡了盒泡面。剛剛泡上，端到桌子上，就看見迎面走過來的陳昊，大步流星，風風火火。
陳昊拽着蔣岩肩膀的衣服想要将他拉起來：“走走走！”
蔣岩皺着眉撇開了陳昊的手，低聲詢問：“出警？”
陳昊滿臉無奈地看着蔣岩，聳了聳肩： “對啊，大早上來活了，走吧咱們。”
蔣岩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泡面，起身拿起帽子戴上，壓了壓帽檐：“走吧，叫着小徐。”
一分鐘之後，警車緩緩地從派出所裏開出去。這個時候附近的早市還沒有散，人還是很多，大家看見警車紛紛讓路。
霧氣還沒有散，看不清前方的路。
霧燈開着，警車龜速般地行駛在這條擁擠的小路上。
陳昊看了一眼開車的徐思齊，感慨道：“咱社區這邊兒老百姓的素質就是高。”
“說到這個我就想起這次這個警，是個居民糾紛。你說現在的人啊，怎麽動不動就吵起來，雙方各退一步不行嗎。俗話說得好，退一步海闊天空。”
似是自言自語般的，嘆了一口氣：“不過要是誰都有這個覺悟，也不用我們上門調解了。”說完，拆開自己出警的時候順手拿着的早飯，直接就吃了起來，一邊吃嘴裏還不停嘟囔着。
蔣岩坐在後座，将車窗降下，風吹進來，前面陳昊一遍吃着早飯一邊說話。
“咱港城這麽多派出所，就屬咱海港路這邊最忙，管轄範圍最廣，一天天大事沒有，小事不斷。”說着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徐思齊，“等會你去了之後長着點眼色，學着點。”
“知道了昊哥。”
陳昊将最後一口包子吞下，拍了拍正在開車的徐思齊的肩膀：“見習期好好幹，你小子肯定能順利轉正。我和你蔣哥都是從你這個時候過來的。”
海港路56號港城佳苑距離海港路派出所不遠，車程十分鐘左右。
下車後，陳昊和蔣岩并肩走着，身後落一步的距離跟着徐思齊。
早晨，很多居民在小區公園裏晨練，見穿着警服走進來的三個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港城佳苑這邊也屬于老小區，住的大多數是老居民，上了些年紀。不過這邊的物業和綠化做得很好，之前翻修過一次，看着并不是很舊。小區出門馬路對面就是大型商超，附近還有學校，算得上是學區房了。比起咱派出所那邊的老房子要好多了。”
陳昊邊走邊和身邊的蔣岩說着話。
“打電話的是一位老太太，姓郭。她說鄰居小姑娘的狗咬了她的狗，她想要讓小姑娘道歉。但是那姑娘非說是這位老太太和老太太的狗的責任，自己家的狗屬于是正當防衛。”
身後的徐思齊聽見“正當防衛”這四個字，忍不住笑出聲。
這輩子第一次聽見有人将這個詞用在一條狗的身上。
陳昊打量了一下港城佳苑的環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拍了拍身邊蔣岩的肩膀：“哎，老蔣，我記得你在這兒是不是有一套房子？”
幾個人說着話走到了5號樓附近。
“你不會遇見熟人吧？”
“不是這一棟。” 他家老房子距離這一棟很遠，走過去需要繞過小公園，不會經過這邊，所以基本上遇不見什麽熟人。
三個人剛剛走到5號樓的樓下，就看見了早早在樓下等着的人——郭阿姨，報警的老太太，當事人之一。
老太太抱着一只泰迪朝着他們快步走了過來：“警察同志！你們可算是來了！”
陳昊率先和郭阿姨打招呼，并出示警察證：“郭阿姨是吧，我們是來給你解決問題的民警，你有什麽問題和需求都可以和我們說。”
身旁站着的蔣岩沒有說話，目光落在郭阿姨抱着的狗身上。
見到了警察，就像是見到了靠山：“警察同志，我沒別的要求，就要求那小姑娘給我的狗道歉。”
陳昊看了眼老太太懷裏抱着的泰迪，也沒見身上有什麽傷，看着還挺有精神的，詢問道：“你的狗這是哪傷了啊？”
郭阿姨抱着懷裏的泰迪給陳昊他們三個人看：“傷到腿了！”
三個人齊刷刷看過去，目光落在郭阿姨指的地方：泰迪的小腿處掉了些狗毛，皮膚輕微破了些，微微有些發紅。
陳昊和徐思齊對視一眼，眼睛裏滿是無奈。
“行吧，你帶我們上去。”
一行人一起上樓。
“郭阿姨，你可以先和我們說一說你們當時具體的情況。”陳昊走在阿姨的身邊，徐思齊緊跟着他們，手中拿着個筆記本做着記錄，蔣岩走在最後面。
一提到這件事老太太就特別生氣，語氣變得激動起來。
“就是今天早上，我牽着我家寶貝出門去散步，我家寶貝在門口等我。我就穿了個鞋的功夫，我家寶貝就被對門的狗給咬了。”
“警察同志，我和你們說哦，對門那個小姑娘養的狗可大了，特別兇。那小姑娘也不是什麽做正兒八經工作的，經常幾天幾天不出門，有的時候晚上出去了很晚才回來，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阿姨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身邊另外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着。
“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對門小姑娘，她太嚣張了。”說着話摸了摸懷裏的泰迪，“道歉！必須給我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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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竹剛剛在書房坐下不到十分鐘，七喜就擠開那扇半開着的書房門，走進書房，邁着緩慢的步子來到她的腳邊，咬着她的褲腳拽了拽。
感受到褲腳處的拉扯，低頭看了一眼，七喜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她。
微微彎腰，摸了摸七喜的頭：“餓了？”
“你怎麽這麽能吃啊，媽媽都快養不起你了。”說着站起來，朝着客廳走過去。七喜耷拉着尾巴緊跟在文竹的身後。
文竹從冰箱裏拿出一根火腿腸，撕開包裝遞到七喜的嘴邊。七喜的目光一直跟着文竹，直到文竹将火腿腸遞到它的嘴邊，才咬住火腿腸，慢吞吞的吃着。
文竹蹲在地上摸了摸正在吃着火腿腸的七喜：“慢點吃。”
突然，門鈴響了。
聽見門鈴的聲音，正在吃着火腿腸的七喜瞬間擡起頭，耳朵豎起來，剩下的小半根火腿腸沒吃完，從嘴巴裏掉出來。
在文竹走到門口之前，七喜就已經率先走到了門口。
文竹開門。
看見了門外面站着的人。
門外站着四個人，前面三個人堵在門前，三個人的後面站着一個人。
就只是那麽一眼，文竹偏偏只看見了站在最後面的那個人。
他很高，所以她才能隔着幾個人一眼就看見他。
藍色夏季執勤服，胸前警號：046012。
脊背筆直，短袖袖口下面的兩條手臂帶着細微的，但是卻清晰可見的肌肉線條。頭上戴着頂帽子，帽檐壓得有些低，随着她開門的動作，微微低着的頭稍稍上揚，露出了他的眼睛。
單眼皮，看向她的時候微微擡眸，眼神淩冽。
窺伺、冷靜、倨傲、冷漠。
明明是夏天，文竹卻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涼氣。
後來，文竹在自己的小說中這樣形容和他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
像是被突然打翻的汽水瓶子，氣泡争先恐後湧出。倉皇扶起瓶子，遮掩般淺嘗一口，原本以為是清爽的檸檬味，沒想到卻酸澀無比。眼淚失控般湧出，卻硬生生停留在眼底，像是突然起了波瀾的平靜湖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