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心悅乎
在小厮的拉扯下,林淇掙紮着,漲紅着臉叫道:“殿下徇私枉法,又以‘法‘來約束臣,未免太不公平了。”
“誰讓你投錯了胎,沒攤上一個皇帝爹?”沐羽塵淡淡回道。
滿室寂靜,這話太簡單、太直接、太粗暴!一室的公子貴女呆愣,二皇子去邊境半年,莫非是受了什麽刺激?
以往的二皇子,做事滴水不漏,幾乎未與人交過惡,在京城的風評很好,哪會如此的“放飛自我”啊!
林淇被兩個小厮拉下去,在一處偏院受杖責,隐約間,衆人還能聽到他慘叫的聲音。顯然,這一棍棍打的,力道着實不輕。
“皇兄,消氣了麽?”小公主沐靈兒姍姍來遲,眼睛彎成月牙兒,淺笑間小酒窩呈現,俏皮道:“母後賜我的鞭,我都沒敢用在人的身上,你倒好,讓她鞭笞官員。”
她笑眯眯的,小虎牙如貝玉般,在陽光下閃爍着晶瑩光澤,“那鞭子,便贈予你吧。”
安淺夜摸着鞭子,心中不免欣喜,握着鞭柄首抱拳一笑,“謝公主殿下!”
“舍得出來了?”沐羽塵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家妹妹躲在暗處。那是因為,她如若在主位,必會去調和,這架又怎能吵得起來?
一切,都是為了看戲,唯恐天下不亂。
沐靈兒眨巴着眼,搖搖他的胳膊,笑嘻嘻道:“今日是我宴客,總不能避門不出吧?”
寧婉柔蓮步緩緩,迎上前來,挽住沐靈兒的手,微笑道:“幸好你不在,剛才那種粗野場面,可是會吓着你的。”
“皇嫂多慮了,靈兒的膽子很大的。”沐靈兒笑吟吟。她的眼睛很大,看起來很水靈,一身鵝黃色的宮裳,首飾華麗、妝容精致。
寧婉柔輕蹙娥眉,自知碰了個軟釘子,心中暗暗憋了口氣,面上倒未顯露分毫。這位公主在皇帝面前很得臉,倒是不宜去得罪。
她是大皇子妃,為了做表率,言行不可出一絲差錯,被嚴格的規矩束縛住。在惱怒的同時,她也羨慕被嬌寵的沐靈兒。
貴女們在大殿內言笑晏晏,于詩畫作間流連往去,如一只只彩蝶,像是在舞一曲霓裳,盡情展現自己的才華。
Advertisement
蘇青墨也在殿內,在一處無人的角落,自顧自地作畫。這幾年來,她雖在山賊窩,但也沒有落下功課,不比諸位貴女差多少。
男女七歲不同席。京城中,未婚的男女極少接觸,今日倒是個好機會。
貴公子都在院裏,沒一人敢離去,因沐羽塵還在。根據律法,君當于臣前,有林淇的前車之鑒在,沒人敢去觸黴頭。
安淺夜倚在門口,自己雖不會詩書畫,但卻有欣賞能力,貴女們自幼研習,個個精通琴棋書畫,全都是一等一的才女。
一個圓臉姑娘頻頻望向門口。她看起來很小,才十三四歲,臉蛋很圓,身材倒還适中,約摸是想過來,但又有些顧忌。
安淺夜注意到,朝圓臉姑娘笑了笑。她記得這個姑娘,在之前,兩人曾大吃點心,不比她在品嘗美食,圓臉姑娘是為溫飽。
圓臉姑娘撲閃着眼睛,飛快地看了下諸位貴女,就偷偷地向她比劃兩下,又舉起一張宣紙,上面寫着四個大字。
“明日游湖。”沐羽塵過來,低聲念出,微微笑了下,“那是太傅家的千金,王小姐。”
一見到他,圓臉姑娘慌忙低下頭,裝模作樣地握筆繪丹青,小圓臉紅撲撲的,睫毛輕顫着,很是緊張,可愛極了。
安淺夜琢磨着,這情況不對啊?她以手肘推了推沐羽塵,斜睨着他,“王姑娘年紀還小,你可要注意點,別禍害到人家。”
“她意不在我,在我一位至交。”沐羽塵輕笑道:“她不敢請我們,便找上了你。”他略微側頭,凝視着她,低語:“正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少年郎亦是香閨夢中人。”
“這倒是,小姑娘都喜歡懷春嘛。”安淺夜半歪着腦袋,回想起一些事,忍不住提醒道:“有關我的事,你是否要去向安樂郡主解釋下?”
因為她入住碧雲院的事,以致霍雲潔遭諸貴女取笑,這事總是要解決的。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又心高氣傲,許會因此生悶氣。
沐羽塵望着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輕聲道:“安樂郡主冰雪聰慧,總是能猜到我的用意的。”
在鎮南王府,幾個婢女繞過三門,跨過二門,進入一座內院。桃花灼灼,落花飛舞。
一個碧衫少女立在小湖邊,望着滿塘蓮葉,久久不動,像是在發呆。風吹來,幾條柳枝拍在她的身上,同時吹走了她手上的紙條。
“乖女,你說二殿下是何意?”在幾步遠的石椅上,一個眉目儒雅的中年人皺眉道:“帶個山賊入府,許她住碧雲院,讓她鞭笞官員,如此張揚地寵她,太不把你放在心上!”
霍雲潔回過身,朝自己的父親甜甜一笑,過來幫他揉捏着肩膀,微微蹙眉道:“殿下有七八成可能,是在敗壞自己的名聲,同我們一樣在蟄伏,在避免和陛下正面對戰。”
“為父也認同,殿下得罪官員,故意為自己樹敵,是為讓陛下放心。”鎮南王嘆息,而後又帶着怒意道:“但他為何要找個女子,還如此寵愛她?”
霍雲潔斂去臉上的笑,“所以,還有兩三成可能,是殿下對她真的上了心。”她望向公主府的方位,“父王,我想出禁足。”
她失落道:“殿下回京當日,我讓您送信予他,告知他我傷三皇子的用意,這點其實不明智。”最上策,是讓沐羽塵自己發現,而由她去告知以得他感激,不免刻意了些。
鎮南王搖搖頭,嘆道:“但你當時執意如此,為父拗不過你。”
“那是因為,得知我受罰後,殿下始終沉穩,坐車慢慢回京城,未見一絲急色。”霍雲潔低着頭,輕輕道:“于大局,他不該來見我,但于私情,我,我是盼望他來的。”
但沐羽塵沒有來,這也就證明,她在他的心上不過如此。一年的禁足時間太長,她在他回京之日送信給他,也不過是怕他忘了她。
鎮南王笑了笑,抱着女兒安慰道:“乖女別擔心,有皇後給你做主,也有為父在,他皇子妃的位置,必然是你的,誰都搶不走!”
霍雲潔軟語央求:“父王,您可否去求下太尉大人,陛下很敬重他,許能解了我的禁足令。”一年太長,變故太大,她等不了那麽久。
“但太尉早已不過問閑事。”鎮南王猶豫不決。太尉是皇後的父親,也是他的上司,雖挂着官銜,但已不問朝事。
“罷了,我私下去求一求。”他點點頭,又笑道:“順帶商量下你和殿下的婚事,等你一出孝期,便讓你們完婚。”
武将不比文臣,喜歡直來直往,哪怕是兒女的婚事,兩名武将也是直言。
霍雲潔臉上一紅,行了個萬福禮,“那一切就勞煩父王了。”